http://.biquxs.info/


    </p>


    黃泉路上,不願往生的人魂一路哀嚎。


    常勝腰上係著一個碎花圍裙,此時正鍋碗瓢盆齊飛,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他瞅了瞅旁邊不勝其煩的陰兵,問道:“兄弟,什麽情況,最近怎麽死了這麽多人?”


    那陰兵說:“人間大亂,四分五裂,打仗呢。”


    “哦。”天下分分合合也是常事,常勝唏噓了幾句,又往鍋裏加了幾勺忘川水,攪了攪,將碗一字排開,開始盛湯,“既然如此,那就不讓你們選口味了。”


    “這孟婆湯,什麽時候還能選口味了?都有什麽口味啊?”


    “鹹甜鮮香,麻辣酸爽,”因為手上太忙,常勝分不出心來細細介紹,便總結道:“總之,你想要的味道我都有。”


    “把孟婆一職做成了廚子,你倒是個人才。”


    “沒辦法,做一行愛一行嘛!”常勝抬起頭來,準備露個開朗的笑容,剛才咧開嘴,一見來人,驚了一跳,“你、你誰啊?!”


    一頭泛著紫光的長發無風自舞,狹長的丹鳳眼睜了一半,顯得有些懶散,眉毛不似男子般粗壯,倒像根細枝伸進了雲鬢裏麵,看起來如此涼薄,嘴唇卻很豐厚。


    這麽騷包的男人,還是第一次見。


    常勝指著他那泛著光澤的柔順長發,使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了問他洗發水品牌的衝動,“你這頭發……”


    “哦,”那人說道:“用烏頭花染的。”


    “……”烏頭?是有毒那個烏頭嗎?不會吧不會吧,竟然有人用毒物染頭嗎?


    隨著他說話間的擺動,左側發間露出了一抹嫣紅。


    喲嗬,挑染?!常勝指著那縷紅發,“這莫不是彼岸花染的?”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胡說!”那人語氣一下子激烈起來,說完,湊近了常勝交代道:“以後莫要這樣說,烈與詞對彼岸花愛重得很,聽了你這話,還不得把我叨死!”


    “……”看來確實是彼岸花沒錯了……常勝瞧著他倆說了半天,換了往常,陰兵們早圍過來一起八卦了,此時卻隻微微低著頭,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樣子,心中不由懷疑起眼前人的身份來。


    他大概怎麽也想不到,在他心目中是托尼老師一般的存在竟然就是這個地方的主宰——冥王菁華。


    瞧著常勝幹這孟婆的活,寵辱不驚,雖忙不亂,不由起了愛才的心,菁華同他說道:“你方才說得很好,幹一行愛一行,這孟婆之職,你當得。”


    “我當什麽當,烈與詞不是當得好好的嗎?我不過是個代班的。”常勝心想,果然是個冥官,可不能叫他發現烈與詞翹班,於是又補充道:“她近來心情不好,過幾天就會迴來派湯的!”


    丹鳳眼一掃,菁華看向了葬花亭,慢悠悠道:“她這孟婆,大約快要做到頭了。”


    什麽意思?常勝想問,卻被對方拍了拍肩膀,“你適應能力極強,與其去輪那畜生道,不如就在這裏感悟,待哪天你放得下了,看得開了,想迴去了,也就能迴到自己該迴的地方去了。”


    “……”常勝張了張嘴,想反駁卻沒說話。


    酷愛染發的冥王飄然離去,陰兵們又開始活泛起來,常勝這才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過他也未多想,因為實在太忙了。


    待到湯不夠了,他便提著一個破桶去到忘川河邊。


    這桶很有意思,雖然是破的,卻可以裝很多的水,隻要他相信。


    他相信它是個無盡桶,那就可以裝無盡的水,他不相信它能裝水,那就是個真破桶,一點水都存不住。


    常勝從沒見過烈與詞打忘川水,於是不得不相信了這個設定,但他真的很苦惱,他已經很努力的麻痹自己不去看那桶上的破洞,卻仍然無法相信它可以裝無盡的水,是以,隻得一趟趟自取。


    烈與詞靠著不死樹正在飲酒,見常勝來了,百無聊賴的問道:“你為什麽就是不信它可以裝無盡的水呢?”


    “我明明已經看見這破洞了,不能當看不見啊,我也很想相信它,可再怎麽騙自己都沒用,我有什麽辦法!”


    “……”騙自己無用麽……


    常勝無心的一句抱怨卻擊中了烈與詞的心,她皺了皺眉,又喝了一口酒,看著身旁的不死樹,又問道:“你說這樹也是奇怪,生在昆侖還翠綠發光,怎麽長在黃泉就這副凋零模樣?!”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常勝一時嘴快,道:“在這裏你雖然隻是個平平無奇的湯婆子,在鳳穀不也是明媚光鮮的女殿下嗎?!”


    “……”


    一句一刀的常勝終於把天聊死了,他在忘川河裏擺弄著那破桶,低頭說了句:“對不起。”


    烈與詞卻沒反應,手裏攥著的酒突然有了千斤的重量一般,提了幾次都提不起來。


    常勝半天都打不起一桶水,幹脆將桶扔了,坐到烈與詞身邊,再次說道:“對不起,我無心的,也不知道今天怎麽迴事,自從托尼老師與我講了些奇奇怪怪的話,我就有些心緒浮躁。”


    聽到個新鮮的詞匯,烈與詞的精神好了點,她問道:“托尼老師……是何人?”


    常勝便把那人樣貌說了,烈與詞笑了一下,“原來你見過冥王了啊,我也是很久沒見他了,上次見他還是一頭白發,怎麽,如今換成紫色了嗎?”


    竟然真的是冥王嗎?本來還有點懷疑陰兵們坑他的呢,瞧著常勝複雜的神色,烈與詞問道:“怎麽,你看他眼睛了?”


    眼睛倒是沒看,光顧著看他的頭發了……常勝搖了搖頭,“當時很忙,哪裏有時間去看他眼睛,怎麽,他眼睛有何不妥?”


    “你知道迴溯鏡嗎?”


    “聽桃枝枝提起過。”


    烈與詞點了點頭,“那就好說,他的眼睛跟迴溯鏡差不多,不想看到過去,就不要看他的眼睛。”


    “……”常勝很快想道:“既然如此,那他們還去盜什麽迴溯鏡,直接去找冥王深情對視不就好了?!”


    “我說差不多,不是完全一樣的意思,”烈與詞晃了晃手中的酒瓶,“迴溯鏡裏是完整的記憶,人這一生悲歡離合,什麽都有,迴溯鏡能看得齊全,但冥王眼裏,隻有記憶深處那些最痛苦的折磨……你不會想看的……過去如果能過得去,你我都不會在這裏。”


    看著常勝一副驚懼的模樣,烈與詞安慰道:“放心吧,隻要不認真的去看他眼睛,就不會被過往牽絆糾纏。”


    “……他這樣……”


    “嗯,他這樣,沒什麽朋友的,所以他常常半闔著眼。”烈與詞說道:“早年,我用鳳穀的風霜雨雪給他做了一條白綾,他有法力,縛上也不會看不見,他卻嫌棄白綾遮住了他的無雙美顏,不願意戴。隨他去吧,左右也是一個任性之人。”


    “也……”常勝及時打住了話頭,心想可不能再插刀了,便轉而問道:“如此看來,你們倒是朋友。”


    “是啊,我們是朋友,”烈與詞歎道:“如若不然,他怎會幫我養魂,又在我衰竭之時,收留於我呢。”


    常勝看她提及往事,神情不對,不惜出賣冥王,連忙轉移話題道:“那他拿了彼岸花染發,卻為什麽還怕你知道?”


    “他拿了彼岸花染發?!”烈與詞坐起身來,臉上的怒氣很快消散,她搖了搖頭,“不,他不會的。”


    “你來了黃泉多久了?不知道彼岸花並不是花,乃是一個個人魂嗎?”


    “不會吧?”常勝一臉“想不到他是這樣的冥王”的表情,驚道:“他堂堂一個冥王,為何要將人魂掛在頭上,不覺得……驚悚嗎?!”


    “……驚悚嗎?還好吧,總比掛骷髏頭好看吧?”


    常勝:“……”這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嗎?!


    烈與詞想了想,又是搖頭,又是歎息,“連你都能碰見他了,看來他終於放棄了啊。”


    常勝求知欲甚強的追問起來,烈與詞卻並不想講故事,“此事說來話長,總的來說,大約便是,他頭上的紅發,封印著他愛的靈魂吧。”


    “這世間的情愛啊,真是……”


    常勝等了很久,烈與詞都沒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她幹脆放棄,又開始喝起酒來。


    常勝搶了搶她的酒瓶,沒搶過,便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當喝醉了是好事?醉了隻會讓執念變得更加清晰。”


    烈與詞愣了一下,看向他,“你如何知道?”


    “……”常勝躲過她探究的目光,起身又去撈那破桶。


    “我也不想喝啊,”過了很久,烈與詞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可我不喝,怎麽壓得下去……”


    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常勝泄氣的看著破桶,今天這桶真是作怪,他幹脆坐在河邊,扭過頭去問烈與詞,“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烈與詞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才努力發出聲音,“聽說他被囚在姻緣殿裏,永失自由,我想去問一問他……”


    “問什麽?”


    “……問他去了一趟迴溯鏡,可曾……”


    “可曾想起你來?”常勝接過話,說道:“他若想起你來,區區姻緣殿,關得住他?”


    “……或者,問他可曾……”


    “可曾後悔將你拋下?”常勝搖了搖頭,再次說道:“別找借口了,你說實話吧。”


    “我,我……”烈與詞舉起了酒,湊到嘴邊卻沒喝,頓了頓,她終是將酒扔了,“我隻是想見他。”


    “這個念頭一起,我便喝一口酒壓下去,又起又喝。”


    “但我知道,我還是想見他。”


    “我不知道我們還能說什麽,但我,想見他!”


    一連說了三個“想見”,烈與詞的臉上已沒有了猶疑。


    常勝笑道:“那你就去呀,冥王都誇我這孟婆一職做得極好,你可不要怪我搶你飯碗。”


    烈與詞也笑,掐著神行訣,對常勝說了一句:“謝謝”。


    姻緣殿裏,聽得有人落地的聲音,月下仙人頭也沒迴的開始嘲弄,“這些後輩也太不讓人省心了,讓我猜猜,又是哪個小神讓天君傷腦筋了啊?”


    “歸虹。”


    這名字就像一個咒語,將月下仙人定在了原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月不許開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蟬七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蟬七娘並收藏三月不許開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