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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舞輕山恍如夢,誰知春盡何處棲,芳魂一縷投淺水,沉哀莫問墜心懷,大地冰解新春又過,本是好時節,卻不料吳老師的一通電話,讓他領會到人間極苦之境。


    新春正隆,鞭炮的火熱還沒有消散,大街小巷各種服裝店裏都播放著依婷的金曲,他剛剛給世安買了套新衣,便聽到褲兜裏母親老人機的鈴聲響起。


    “喂,是一寧嗎?”


    “吳老師,是我,我在老家,有什麽事您請說!”


    “吳老師想請你幫個忙,本來不想在這正月裏麻煩你的,班裏的林月好像出了些事,她外婆打電話到我這兒來了,你離她家近,給老師帶個路,我需要個向導去家訪。”


    “她是出了什麽事麽,是要退學麽?”


    “應該是,不過好像還嚴重,你也知道,她算是個問題學生,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班主任做得不到位,沒有給她做好心理輔導,唉!”


    “吳老師,這不怪你的,林月是那種打碎牙都往肚子裏吞的女生,她太內向了,我也勉強和她說的上話,吳老師,你打算多久過來?我們這邊的公路已經修好了,一個小時就能到。”


    “嗯,我會很快過來的,你把手機揣在身上,我到了就通知你,拜拜!”


    “拜拜!”


    吳老師的通話讓他的心突然發緊,他到底是往最壞的念頭想去了,按照林月的性格,若是突然做出什麽事確是完全可能的。


    “二哥,安安想買些糖吃!”世安拉著他的衣袖,將他的思緒打斷。


    “好,我的小寶貝兒,給二哥說,你想吃什麽糖,二哥兜裏有錢,買得起!”


    “嗯,我要吃大白兔,玉米糖,還有話梅糖!”


    “貪心鬼,吃這麽多不怕把牙弄壞了!”


    “沒有啦,我每天隻吃兩三顆的!”


    “好,二哥給你買!”


    背著世安,在人群疏落但仍熱鬧的街裏逛著,離吳老師乘車趕來的時間還久,他仍能趕迴家吃個午飯。


    奔跑著追逐,逗弄著活力十足的世安,歡聲笑語中,便很快迴到家中,房梁上懸著些苞穀,爺爺仍然坐在藤椅上曬著太陽,隻是如今的他更老了,頭發也已全白,耳朵也不靈便,隻是腿腳還利索,與他打過招唿,便撇下世安去尋找母親。


    如他所料,母親正在麻灣裏鋤地,路邊放著袋青菜種子,那縱橫有間的土窩便是種子的家,看著母親略微佝僂模樣,他有心心疼,仍道:“媽,等會兒我班主任要過來,我給她帶路去給另外一個同學做家訪,晚上才能坐摩托迴來。”


    “哦,那你跟著去吧,可要招待好你老師,要是不忙的話,就請她到我們家吃碗便飯再走吧,阿寧,我是不擔心你的,等晚上迴來的時候記得給你老師送些臘肉迴去,她這麽照顧你,對我們家有恩啊!”


    一寧知道母親的意思,吳老師提拔他做班長的行為,在母親眼中已經算是極大的恩惠,家中雖盈餘不多,但也願略表心意。


    帶著母親的決定,他給世安說了會兒話,便直奔宋姨的麵館去等車,離吳老師那趟車到來的時間已近,他已經做好準備,隻是報紙裏還包著幾塊新炸的肉丸子。


    所謂春寒料峭,這新年裏,雖未下雪,卻仍是冷風吹拂,單衣薄衫出門絕對會著涼,因此裹得像粽子也沒人會說閑話。


    車塵四起,但終在門前停下,一上車便見到又清減許多的吳老師,他自然坐到近旁,問道:“吳老師,你怎麽又瘦了這麽多?”


    吳老師摸著自己的臉蛋,笑道:“還不是你們這群學生給鬧的,我啊,操太多的心了,這食不下咽寢不安席的日子多了,自然是如此,過年吃的油膩,病了一場,自然是瘦了,唉,這林月恐怕真是出了事,不然她外婆不會說那些話的,她已經三天都沒迴家了!”


    “三天都沒迴家?那還不報警,要是真出了事,可怎麽辦,林月她一個女孩子,不迴家在外麵多危險啊!”他感歎道。


    “哎,報警可是大事呢,人家外婆本就擔驚受怕的,若是林月跑到哪位親戚玩,鬧了個烏龍,那可是很丟麵子的事,你應該知道,鄉裏人最重的就是麵子,這次她外婆打電話來,我就是想趁機來了解下林月這個人的,也順道過來看看你,我的天才學生!”吳老師講完,又摸摸他的頭。


    “吳老師,我可不算是什麽天才,是我姐姐給我講的太早,基礎好了些而已,到了高中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呢。其實吧,就我所知,林月在學校的時候經常被人騷擾的,這些小道消息流傳的範圍很小的,我也隻是在經過廁所時聽到的,不知道真假,畢竟女生們我不是太關注,副班長才了解得多些。”


    “你說的沒錯,林月是經常被人騷擾,有一次我去小黑巷逮人的時候就看到過,林月被人威脅著拿錢,我叫隨行的男老師們幫忙才把他們趕走的,我問她發生了什麽,但她什麽也不說,她性格那樣的內向,我很擔心她!”


    車程並不久,到了沱溝村口後,便問及村中老人大致方向,便領著吳老師向林月外婆家趕去,山路崎嶇難行,濕潤鬆軟的土壤有異於外界,霧氣彌漫的山林深處,終於尋到那座寥落的庭院。


    黑灰的瓦房籠罩在迷霧中,也沒多少生氣,但走近卻突聞犬吠,果然,看家護院的能手確是這雲煙深處不可缺少的存在。


    石階上立著位清臒瘦弱的老人,包著灰色布巾的頭略顯碩大,一雙迎風流淚的眼睛正癡癡地望著山門,微眯雙眼看清見來人後,便哭腔道:“吳老師啊,你可總算是來了,我家小月都已經三天不在家了,我們又沒別的親戚,你說她到底幹什麽去了呀,我這個老太婆不中用,也沒幾年好活的,可是月月她還年輕啊!”


    “婆婆,你怎麽了,怎麽哭起來了,林月她說不準是到朋友家去玩,沒跟你說而已!”吳老師扶著顫抖的阿婆,安慰道。


    “月月這孩子啊,我養大的,我知道她,她從來都不會不給我說就走的,這三天都沒迴來,肯定是出事了。他父親去的早,我那女兒又是個苦命的,在外邊打工很多年都沒迴來過,她把什麽心事都裝在肚子裏,我這做外婆的又不能逼她說,隻想著能將她供養,以後出了社會再找些門路,不像我們這般過活!”


    “誰想到她幾天前迴來,就扔了一包錢在門口就跑,喊她也不停的,我老了,追不上她,跑幾步就喘個不停,我沒敢跟村裏的人說,剛好借了電話打給你,也隻有吳老師你能幫幫月月了,我怕她做傻事!”


    “婆婆你別太擔心,你跟我再講講具體發生了些什麽事,我看看能不能幫,要是我沒這能力,我會多聯係些人的,你放心,我一定把林月給找迴來!”


    “哦,那就多謝吳老師嘍,隻是那天,我家月月真的什麽都沒說就跑掉,隻留下些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錢,我也沒敢翻就丟在屋裏,你們先看看吧!”


    聽著這些話,兩個人心中的不安越發多起來,來曆不明的錢,判若兩人的林月,這些跡象都表明著有極其惡劣的可能,雖已有些猜測,但終是不忍,眼神交流後,便隨著阿婆到了房間裏。


    屋內的擺物與自家別無二致,隻是方位有些出入,高低起伏的丘陵在腳下,橘黃色的白熾燈也昏暗,那梳妝台上並沒有多少化妝品,隻是幾隻簡單的鉛筆,和堆放的教科書,在那中央擺著紅色的提包,粗略看去也裝有十幾萬的巨額。


    吳老師的心突然間有些刺痛,她即刻翻開提包察看,在那夾層處,她發現了張揉皺的紙條,將手中物交予一寧後,吳老師便拉著阿婆去聊有關林月的身世,房間內隻留下他,展紙察看:


    我最親愛的外婆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知道你看不懂字,若是你將這字條拿給識字的人解讀的話,應該是能聽明白我的話,當你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我已經去了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你不用擔心我,我在那邊會過得很好很好。


    也許你會疑惑,這大筆的錢是從哪裏來的,其實我是走了大運,中了彩票,不得已才遠走他鄉的,我知道你不喜歡銀行卡什麽東西的,特地取了錢交給你,你若想買什麽吃的,隨便拿便是,或許我十多年後才能迴來,在這裏先說聲對不起嘍。


    我會去我最想去的地方,那兒山水也好,風景也好將是我的歸處,你不必來問我的消息,也不必告訴母親,我如今再也不會拖累你們了,這是極好的事。


    如果母親迴來問起我,你就替我說一聲,我愛她!


    話雖簡短,卻也意猶未盡,筆墨莊嚴卻也在結尾處黯然,留下汙跡,他如何不明白林月,她到底還是走上了不歸之路,自行絕世去罷。


    強忍悲意,看著梳妝台上那年輕的麵容,他的淚還是瀉下,他非草木,自是多情,身邊人的絕筆就在手上,他不由得想起年前和林月那場簡短的談話。


    二中,極其平常的周日,他正坐在花園裏拿鉛筆塗描著拙劣的畫作。


    “班長,你果然在這兒,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你一下,你方不方便告訴我呀!”林月身著一身紅色的楓葉裝,笑意盈盈地問道。


    “林月啊,什麽風把你吹到我這兒來嘍,你主動來問我,這可真是少見啊!”他笑道,停下畫筆。


    “嗯,你覺得落花是飄在水裏,慢慢沉下消失,還是學紅樓裏的黛玉好些呢,這個意境啊,我想了好久都沒決定呢!”林月拿出落英繽紛的畫作,遞前道。


    “林月啊,我這畫畫的是興趣,是心情,我又沒學什麽素描,國畫的,要說意境啊,得自己想,不必學別人,正所謂流水不腐,時更時迭,你多畫幾幅就是,選一幅最順眼的就行!”他迴道。


    “哦,那我把流水改成活泉怎樣,是不是會有些意境呢!”林月仍笑道。


    “嗯,隨你心意,我隻是建個議而已,其實你還應該多笑笑,就像今天這樣!”


    “嗯,我會的,我永遠都會笑著的,班長,這個學期結束我可能就要轉學了,留給你我一張相片做念想吧,平時你挺照顧我,班長,多謝你喲!”林月的笑容開始愈發燦爛,那原本不明顯的酒窩都有些變形。


    “對,就是這樣笑,每天笑一笑,可以活到九十九的!”


    “胡說,那怎麽可能,不過啊,你說的話我都信!”


    “真是個傻丫頭,那萬一我騙了你怎麽辦!”


    “騙就騙嘍,心甘情願!”


    鮮活的迴憶閃現在腦海,他的心突然間開始刺痛,這話語到如今,他總算是明白,林月從找他問話時,便已經有了決斷。


    問及水源處,瞞過阿婆,林月那失溫的軀體終於被兩人尋到,上百幅落英圖被風卷亂在地,她終於是遂願,沉眠在一處有泉有花樹的所在。


    報及學校與相關,勘察認定後,顧忌影響,便遵從遺願,將這位花季少女埋葬在山明水秀的此處,而屋舍中的阿婆自然不知曉此事,隻是深信不疑信中所言,倒也免了一份極哀。


    這微酸的春雨不合時宜地出現,飄灑在靜默無言的兩人心頭,這位如蝶羨雙而飛的女子,終究是做過一場美夢後,極其淒然地消逝在人世間,隻有幾人相與憑吊。


    握著那張微笑的照片,他的心中滿是黯然,至於是何人所結的惡果,也隨風聲相掩,寂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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