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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荒野中躺了一夜未眠,他反而不覺疲憊,甚至五感都異常清晰,他能清楚的聽到周圍細小的蟲鳴,也能感覺到有偶然路過的螞蟻用觸角探視著他,星河燦爛的夜空他見過,夜啼的梟聲也再不覺得那麽可怕,如今已近拂曉,天仍是灰蒙蒙,東邊的雲層裏透過些混雜著塵色的灰光,或許這正是他所見的最後一個黎明。


    他已不願在這渾濁的世界生存,生命中所有美好的如今都已經毀滅,再也找不出任何值得他眷戀的東西,唯有那空冥之下的未知世界裏才有他的歡欣,他已經沒有任何的勇氣去庇佑世安,他隻想快些迴歸仁慈的地母的懷抱,去追尋他心中的安寧。


    三天前他接到顧芳父親打來的電話,顧父怒斥著害他女兒的性命,直點出他是罪魁禍首,不由分說地剝奪他見顧芳最後一麵的權利。麵對暴怒的顧父,他哪裏還有辯駁的機會,隻聽聞顧芳的慘烈與決絕,她竟為他縱身一躍跳下高樓,這場持續三年的戰爭終於以血淚為結局。


    他本與顧芳計劃著遠走天涯,逃到一個無人知無人曉的世外桃源中生活,奈何這約定還未有準備就已破漏,而顧芳亦成為籠中之鳥,失去了自由,或許是積攢的情緒鼓動著,顧芳被逼迫著走上不歸路。


    他迴想著自己著二十多年的事,在記憶中數著自己的功與過,但他想得最多的不是快樂的事,而是生命中所愧欠的人,莊奕雯,顧芳,蘇鳶已永遠地離他而去,他自己不久也將走到生命的盡頭。到了那個世界,還能再和她們重逢,這或許是一種幸福,他在心裏這樣想到,但他終究不能放空自己,隻睜著眼,空耗著自己的精神。


    長時的追憶已將他的精力消耗一空,他再也不能夠進行複雜的思考,清明的眼終於闔下,他似乎就要沉眠於無邊際的黑暗中,去做那永不蘇醒的美夢了,但一聲稚嫩的叫喊聲卻刺穿他的靈魂,讓他從懸崖邊停下。


    梧桐花恰時從樹上飄落,剛好落在他濕潤的眼上,他模糊地看見位踉蹌著的孩子,向他這邊奔過來,嘴裏卻叫喊著爸爸,血脈之中隱含著的那種特有的悸動讓他神誌迴返,瞬間對這世界重新充滿著熱愛。


    稚嫩的臉,紅撲撲的麵龐就和蘇鳶小時候一樣,她咿呀地叫喚著,哭得很傷心,他安撫著懷中的孩子,望著那走到近前的趙丹,眼色裏透著詢問。


    “唐先生,這是你和蘇鳶小姐的孩子,小名叫甜甜,當年我答應了蘇鳶小姐隱瞞了您,把這孩子送到福利院裏,讓你們父女分開了這麽久,是我的過錯……”


    聽得趙丹的解釋,他亦終明了當年蘇鳶為何的打算,隻得歎了口氣,將甜甜放在背上,準備迴家給遠道而來的趙丹接風洗塵。她算得上自己的恩人,若不是她及時將甜甜帶迴自己的身邊,或許這人間又會多了位失去親人的孩子,而他又將犯下不可彌補的錯誤。


    他的背很有力,隻因他從此有了父親的責任,他不能再逃避現實,不能再讓逝去的人再失望,他隻覺得心內充滿著力量,他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父親,為自己的女兒撐死一片安寧祥樂的淨土,讓她有著父親的愛,快樂平安地生長。


    青灰的瓦房之上再飄起了一縷白煙,他生著灶火,從冰箱裏取出些食材用作炒菜之料,他又從陰處的壇子裏抓出些酸蘿卜豇豆鹹菜,要和著院子裏大水缸裏的草魚做一道酸菜魚,很快方桌上就已經鋪得滿當。甜甜她很懂事也不挑食,在方桌上吃得很開心,她並沒有將飯粒撒得四處都是,小碗中吃的很幹淨,她似乎強於在父親麵前表現,叮當地刨著鐵飯碗。


    飯還未吃完,隻聽得院中有雄厚的聲音傳來叫著他的名字,他出門望去卻不相識,但他身邊卻出現了原本已經死去的顧芳,他如何還不明白自己是經曆著一場考驗,隻是那種死而複生的巨大驚喜衝擊著他的心髒讓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阿寧,我把爸爸給請來了,你可得好好表現,呆著幹什麽呀,還不請我們進去說話。”顧芳對著他擠眉弄眼。


    “這女兒大了,胳膊肘總往外拐,我這老頭子拗不她這才過來看你,你可別以為是我發善心,要是你讓我不滿意,這結婚的事兒還是沒門!”顧父臉色嚴肅,不怒自威。


    “顧伯父遠道而來,辛苦了,先進屋吃飯吧,我今天做了很多菜,阿芳,還有你最愛吃的青椒肉呢。”他迴過神來將兩人往屋裏迎。


    “爸爸,快迴來吃飯呀,菜都快涼啦!”甜甜抱著鐵飯碗跑出門來叫他。


    “甜甜,你亂跑什麽呀,沒看見爸爸再談事情嗎,我們先進去吃飯,等過會兒爸爸談完了就迴來陪你吃飯的,聽話啊!”趙丹隨即趕出來,神色很是尷尬。


    甜甜被趙丹帶進了屋子,院子裏的氣氛突變得凝重,隻因為甜甜的一聲叫喊,打破了顧芳營造許久的良機。


    “我道是你有我女兒說得多好,結果呢,這還沒進門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啊,你連孩子老婆都有了還打我家閨女的主意,你問問自己的心,你還有那個臉嗎?”顧父怒斥著他,任誰都看得出他此刻的激動。


    “爸,您別這麽激動好不好,你讓他先解釋啊,他不是那樣的人!”顧芳扯著她父親的衣袖,求著他。


    “那我問你,那女孩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是。”


    “那女人呢,是你老婆嗎?”


    “不是!她隻是我女兒母親的朋友,今天專程過來看我的。”


    “好啊你!居然連朋友都不放過,真是色膽包天!還有臉說對我女兒一片真心!芳芳,我的好女兒,這樣的人你也敢喜歡?快跟爸爸迴家,不要再和這種人來往了,簡直汙了我的眼!”


    “爸,你也太偏激了,他絕不是這樣的人!您先消消氣,讓我先去問問他。”


    “還問什麽問!快跟我迴家,別人都有女兒了,你還想湊過去,你不要這個麵子,爸還要這個麵子呢,跟這種人有什麽好結果呀,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你還要羊入虎口,你要體諒一下爸爸的心啊!”


    “顧先生!我聽您說了這麽久實在忍不下去了,作為一個局外人我本不想摻合你們的事,但是我必須得說句公道話,你的這些言論對於唐先生是絕對的誹謗。他絕對不是一個濫情的人,他從始至終對你的女兒都是真心的,要不是今天我來的早,你們估計現在隻能見到他的屍體了,還有,甜甜是我今天才從福利院帶迴來的,我不希望她永遠是個沒家的孩子,她的母親是蘇鳶女士。我建議您再下決斷之前多了解一下,他又不是那些拋妻棄女的人,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您知道他和您女兒的淵源嗎,我想請您再多想想多問問,您覺得是您女兒的眼光不對,還是唐先生演技太高,可以騙您家女兒這麽多年?”趙丹言辭厲厲,絲毫不畏懼怒發衝冠的顧父。


    院子裏已是劍拔弩張,沉寂著的氣氛卻被到訪送貨的柯木打破。


    “老唐啊,小柯子我把你要的東西送來了!”他那深山裏練就的大喇叭嗓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


    “咦,這院子裏什麽時候有這麽多人啊,不過沒關係人多才熱鬧嘛!老唐啊,不是我說你把客人晾在院子裏是真的不好,你都不請他們進去的嗎?”他突然發覺氣氛不太對,於是將袋子裏的東西遞給他就溜跑出去。


    “老唐啊,下次可別找我雕這些東西了,我已經不做那生意很多年了,要不是你,我可不會再幹這些晦氣的事,公路那邊來了許多車,好像是要過來找你的,你等會兒再去看看吧,我就先走嘍!有事多來串門啊!”他邁開腳步,在田野上風似地跑迴去。


    顧父的神色緩和,要他將手裏的東西給他看,木雕是顧芳的形象,而另一塊玉上則有著百字文言,講著同蘇鳶的關係。他本打算著讓柯木送東西到後山來找自己,在估計的這段時間好替自己打理後事,也不至於落得個被野獸叼走的下場。


    顧父不言,直拉著顧芳進入屋裏,開始細細察看,他那抽屜裏疊厚的書信,還有無數個夜晚的日記都在他手中展現,他又抬頭望著鏡框裏的照片歎了口氣,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小子,你過來!你們倆的婚事我準了!你以後可得好好照顧我女兒,我就把她交給你了!”顧父將自己女兒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語重心長地說道。


    顧父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田間,趙丹則取出塊古樸的盒子交還給他,盒子裏躺著一對龍鳳佩,那是蘇鳶為他倆精心雕琢的,蘊含著她最那份真誠的心願。


    “阿寧,小鳶在信裏說你還沒給甜甜取名字呢,你這人可真粗心!”


    “不如叫蘇唐吧,甜甜的蘇唐,我想她會喜歡這個名字的!”


    他的眼中有著對蘇鳶的無限眷掛,以及對眼前人的溫柔,他抓著顧芳的手,定定地看著她。


    “阿寧,我會是蘇唐的媽媽,我會將她當作自己的孩子!”


    “甜甜!快到媽媽這裏來!”她對著正四處張望尋找著親人的蘇唐招著手,示意她過來。


    蘇唐會心一笑,又飛奔著去往,可村裏的路不比城裏的好,她還是出人意料地跌倒了,顧芳快速地跑到近前安撫著她,她卻不哭,隻掛著甜甜的笑。


    梧桐的花落了,倦飛的鳥兒如今卻歸巢,風疏響著深綠的葉,拍打著伴人入夢的夜曲。


    紅妝十裏不多,酒杯裏有蘇鳶的笑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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