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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傍晚是枯寂的,沒有妍麗的景色映襯,顯得十分無趣,灰暗的天空是因氤氳的霧氣四處浮動,陽光沒能穿透雲層,看來今夜是要下一場雨的。


    都說“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或許隔天便會看到許多新生的事物,明麗而招搖著從陰冷潮濕的泥土中掙脫出來,向整個世界問好。


    他不願浪費這貴如油的春雨,隻得收下心中的念頭,拉著玉華的手開始不緊慢的跑動,雷聲蘊鼓未發,他也不想玉華淋得一場病,而此行也並未帶些換洗的衣物。


    “阿寧哥,你好久都沒有牽著我這樣跑了,我很開心,我們是先去醫院,還是直接去蘭姨家呀?”玉華紅著的臉他還未看,隻聽得語聲裏有些顫抖。


    “我們先去三嬸家裏,醫院裏沒有傘,我們去反而礙著。”他此刻也不好說些什麽,即便他已察覺到牽手的不妥,但若是用著比賽的架勢,倒顯得有些生分而疏遠。


    雨還是悄然而至,在他們到達小園之前,隻是細如弦絲,堪堪將發表蒙上一層油亮,當他正取下挎包提在手中邁進門檻的時候,天空中突然閃過了個霹靂,擊在不遠處的小山上,這可真讓他嚇得不輕。他還從未有過如此接近過閃電的經曆,即使是在多年前發洪水的那個電閃雷鳴無休無止的夏夜,也沒能讓他懼怕。可這一次,玉華實在受驚了,她一頭撞進他懷中,死扣住他並不健壯的腰背,嚶哭著,他有些不知所措了,隻僵著肌肉,如木般杵在她麵前。


    玉華是農村生長的孩子,她的膽氣並不比同齡的男子小,蟑螂鼠蟻癩蛤蟆等她都可以笑對,而這天空中的雷電卻是她的克星。一到這樣的天氣,她必然會把自己蒙在被子裏躲避,小時候還因此被嘲笑,被一群壞孩子拿著銅鑼恐嚇。


    他突然記起玉華的痛腳,還感受著她撲騰跳動的心髒,隻是淚目盈盈淒慘無狀的她讓他心疼,倒也熄下旖旎的雜念。


    於是他空出手來,撫額相慰,撚著她油黑的發絲,可天公偏偏作怪著延長著這樣的時間,轟隆不停地擺著龍門陣,他也隻能將這隻軟腳蝦扛在背上,先送迴屋內休整。


    “三嬸,快來搭把手,扶下玉華。”他盡裏穩著昏聵的她,低伏著分下一臂,與急趕而來的三嬸共同攙扶著神誌不清的玉華。


    “阿寧啊,玉華?她這是發病了嗎,看著挺嚴重的,要不要先送她去醫院?”三嬸同樣為玉華而著急。


    “不是,她自小有這毛病,受不得雷聲驚嚇,我估計是心病,她帶著藥,在我包裏,等會我喂她吃。”他還顯得鎮定,因為他終於明白,為何玉華會隨身帶著塊瓷瓶。


    “隻要人不出什麽問題就好嘍,這妮子命苦啊,我去給她燒開水,再熬點湯,你就先照顧她吧。”三嬸說罷歎了口氣,轉身去往廚房去了。


    靖筠並不在家,應是被她外公接去了,耳邊沒了她的聲音,令他感覺缺失掉些快樂,一種失望的情緒漸漸的放大,他還沒有好好的帶著靖筠玩耍過,總是與她匆匆而錯,曾經與三叔說過的要愛她,保護她的承諾似乎也成為了遙遠。他坐在床邊,靜看著緊閉著眼卻不停晃動的玉華,又歎了口氣,“好妮子,你咋就染上這個壞毛病呢,就不能跟我說說,讓我也替你分擔些吧!”他低聲自叨著,說著些恨天怨地的話。


    三嬸將茶瓶遞來,又將湯碗放到了床櫃,囑咐說,“阿寧,你要好好照顧玉華,她可是個好姑娘,不是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如果要交女朋友的想法,也可以考慮下玉華這孩子,知根知底的,性子也不錯,三嬸也是提個議,你也別怪三嬸亂點鴛鴦譜,好了,我就隻說這麽多,我得先去準備晚飯。”他心裏並非沒有過這種想法,隻是他自然是個優柔寡斷的人,在迷霧未開,形勢不朗的時候,他又能有什麽選擇呢,他隻得拖著。


    玉華在他的強喂之下倒也喝進了藥,氣色和緩,不像之前那樣躁動不安,隻是喘著又咳嗽,硬生生從眼角擠出幾滴淚來,她還受著苦呢。


    三叔不知何時進的家門,濕漉的衣衫的他像裹著水泥漿的雕塑,直挺而冰冷,看來外麵的雨又下大了些。


    “香蘭,給我拿件衣服來,這一身濕得透了,這該死的應酬,早知道就不去,倒不如家裏來得自在!”三叔有些氣憤。


    “早就叫你別去,你偏又要去受氣,去了迴來不喊好,說說看,是不是自作自受,還喝這麽多酒,醜得很!”三嬸雖罵著,但還是給三叔伺候著,整理著他的濕漉的頭發。


    “要是我醜,你還能看得上我呀,我這不是後悔了麽,早知道聽你的,就不會成這樣,老婆大人,您英明神武,我甘拜下風了!”三叔還個揖禮,躬腰謝著。


    “可別,這可折煞我了!別向女人低頭,雖然我是你老婆,我也就說說而已,你懂得比我多,你自然有道理,我可沒你那麽多閑工夫去鑽營,我隻想為你再添個小子,給家裏熱鬧熱鬧。”三嬸將換下的衣物一卷,轉身又消失了蹤影。


    “阿寧,你還想偷看到什麽時候?三叔我可是一進門就看到你這個小鬼頭了,給我說說,這學期情況如何,中考準備考哪個學校啊?”三叔即刻恢複了嚴肅,不比與三嬸的調笑。


    “我啊,還算穩定發揮,等這個夏天過了,我應該能去市一中讀高中的,我什麽時候讓你們操心過,您放一百個心吧,我一定會穩住的!”他向三叔保證,那信誓旦旦的模樣就差拍著胸脯的象征性動作了。


    “阿寧,我看你鬼鬼祟祟的守在屋子裏,難道是金屋藏嬌,快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然今晚可沒有你的飯吃!”他沒有想到三叔會有這樣的姿態,睥睨著劍指向他的身後,或許這就是嚴肅的人應該開著的玩笑,他應是知道來訪者的,故意讓他介紹一番。


    “就算是我想金屋藏嬌,那也得有金屋才行啊,三叔!玉華在裏麵睡著呢,她受了點驚嚇,現在精神狀況很不好,我剛給她喂了藥。”三叔的笑意收斂了,轉是濃鬱的憂色,“別大聲,我去看看她。”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床邊。


    “像,還真像她!舒勇這家夥長得醜,竟也生得出這樣俏的孩子,說到底,還是她母親靚!”三叔的褶子眼都笑開了,他似乎在迴憶著有關玉華父母的事,但不久他就迴過神來,拉著他走出。


    “阿寧,你先去醫院把你姐喊來吃飯,飯吃完了,再帶些過去給大嫂,我給你去拿傘,路上走慢點,別弄得一身的泥。”


    他自然遵從著安排,去尋小樓裏正等待著的大姐,來過一次,他也輕車熟路,隻是燈光昏暗,在雨夜裏顯得模糊。不規則的水灘裏倒映著黑色的傘和灰色的他,他腳步匆匆,急忙向內走去。


    “大姐,三叔喊你先過去吃飯呢,等會兒再帶飯給媽,別讓他們等久了。”


    “好,姐這就跟著你去,我先去喊一下護士,你在樓下等我吧。”唐萍緩步走向了橫橋交通的位於四樓的護士值班室,那裏燈光很亮,還有些沸水的煙汽在升騰。


    “阿寧,你長得都比姐姐高了,像是個大人了呢,我給你撐傘的話都不夠高了,也罷,讓我享受一下弟弟的照顧也好!”唐萍有些欣慰,但他卻不想長大,他還未來的及受人蔭庇,缺失的那些情感讓他心裏一陣難過,他還是隻能打起精神說,“大姐,說這些幹什麽呢,這是弟弟我應該做的事,不必謝的。”


    春雨綿綿,不知何時會停歇,昏黃的路燈下,沒有行色匆匆的行人,隻聽得鞋子踏過水坑濺落的細響,這些本來毫不起眼的細小事物,如今在他的眼中卻成為可愛可親的朋友。隻因他的心已亂,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打算親自給母親念的那封信就在帶著顧芳出去玩的時候,偶然遺落在小樓裏母親的病房中,而後被他大姐發現了。


    唐萍拆信看後,也定然與他母親說及,他的所謂計劃因為一時之失而崩潰了,隻是不知大姐與母親說了多少,他也就心若漂萍,無意東西。她一直在路上問個不停,說的都是些成家的事,那些與蘇鳶,顧芳,玉華糾纏的雜亂情感,也被他大姐的第六感預測準確,他隻能緊閉口齒,聽著訓誡,受著她這個過來人的經驗教學。


    “阿寧,大姐跟你說啊,感情這件事情真的很複雜,雖然她的出發點都是單純的,我不能幹預你的決斷,但我隻告訴你一句話,你要走的,一定是有可能的的路才行的,不然真的會吃很多很多的苦…”唐萍並沒有吝嗇,好像將她當年的經曆都快說盡,隻為幫助她這迷茫的弟弟。


    待得她將這些話說完,兩人就陷入了久長的沉寂之中,因為心事不比言表,都各自在自己的空間裏為他人著想著,而很快,他們便到了三叔的小園。


    池塘的水漲了起來,流淌出細碎的聲音,他懷著心事,與這一桌人開始了並不圓滿的團圓飯,恭辭與敬酒是必不可少,還要感慰離去不久的先輩,在飯桌上細數著去年的大小瑣事。三叔三嬸自沒覺察出他的心事,隻因他的表現看起來和平時都不差,依舊有說有笑的應和,可誰又知曉他的痛苦呢。


    三叔本就在外喝過一輪,如今動情處難免又醉得不像話,三嬸自要去照顧他,而大姐也需準備給母親帶晚飯,玉華此時還是沒醒,屋裏還有著輕微的喘氣聲。他也幫忙收拾碗筷,和大姐一起將碗碟洗盡。


    “阿寧,我與母親商議過了,玉華就先由你照顧,下學期你帶她報個名,就讀初一。錢我給你備好了,你拿著,不要憂心太多的事,等你熬出來了,我們家的日子就好過了,姐永遠支持你!”走至門前,唐萍像他這樣叮囑道。


    他終於也明白,為何去請大姐吃飯時,母親都沒問過他一句,她應是生著悶氣。


    他取下罐內的蛋羹,攪碎了盛到小碗裏,將湯匙送到玉華的嘴邊喂著她吃。玉華並非連支身的氣力也沒有,隻是借著病中,提出小孩兒似的要求,倒不是撒著嬌那般膩,懇切的話讓他難以拒絕。她此刻也正像個小孩兒,癡傻著撅著嘴笑。


    “阿寧哥,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小芳,但你為什麽不跟她明說呢,我又不會吃她的醋,雖然說我也喜歡你的。”


    他如何能想到她的直覺恐怖如斯,又很驚異這樣的話為何會從她口中說出,她可從來不是位大咧的女子。


    “是,我是喜歡她,可這又能如何呢,如今的我是沒奢望有一份轟轟烈烈的愛情,玉華,你知道麽,我心裏很難過,就像那死命不願過河的羊,被人生拉硬拽著,就像那原本暴動不安的活火山,被冷冽的自然給打敗了!”


    “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這還算不上是愛情,我們都是青澀的,還不能經受它的高深,可我願意等,直等到春風吹遍,夏雨潤澤,待到秋天蒂落……”


    “阿寧哥,你,真是這樣想的麽,那好吧,我也願意與你一起等,隻不過,如今我算是無家可歸了,你可得管我,不然我都看不到那天的。”她又開始了咳嗽,一寧隻得暫時關閉打開的話匣,去察看她的情況。


    “玉華,哥說過,會照顧你一輩子的,你就安心好了,等開學我就給你報名,你陪著我讀書,做個文化人,什麽女子無才便是德,那都是舊時候哄人的玩意兒,你有這麽聰明的頭腦,浪費了可不好…”


    “嗯,我聽你的,你早些睡,別想得多了…”她到底是抵不過疲倦,不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巴山夜雨,漲起的卻是春盡之池,他隻聽著窗外涔涔的雨聲,他又如何能早睡呢?


    歸期何問,子不當時!濯塵未盡,片瓦無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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