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biquxs.info/


    </p>


    他並不嗜睡,就算有喝醉酒的時候,他也能夠很快地清醒意識,何況他昨夜並沒有喝醉。隻是玉華嘴裏的倔強並不能戰勝她的纖弱的身體,糊塗著說了許多話,他隻當是忘記了,可他並不能完全消滅心中的念頭,玉華並不是對所處的境地一無所知,她竟偷偷找到過隱藏的東西,將裏麵的內容看得清楚。他有些後悔為什麽沒能將它丟進火爐成為煙塵,可終究成了結果,他也隻得裝作一番,平常著對待這位可親可敬的妹妹。


    世安知道他二哥即將出門,於是早早地起床幫著他收拾些東西,昨夜裏爐膛上掛著的老母雞湯還溫熱,她取進另外的鐵餐盒用油紙包好。母親已經許久沒有吃到家裏的東西,他覺得帶著這家裏的食物送去並能夠讓母親覺得親切些,外麵的食物總比不得家裏。她總是省吃儉用著,但沒有吃過什麽可口。


    玉華昨夜定沒有睡好,卷著鋪蓋翻騰過不止一次,她那油緞的黑發此刻很亂,完全就像是被貓薅過的草地,他隻得搖著側身的她並唿喊著名字,這樣才能使她完全地醒過來。


    惺忪的睡眼加上還未清醒的頭腦,橫過手臂向外滑動又擱在他的肩頭,很顯然醉酒的效應仍然存在,他隻得輕放下,待會再來叫一次她。大姐約定的時間是晚上,他也不必太著急去趕車,因此轉念一想,倒不如讓她多睡一些時候,自己再去菜低裏取些新鮮的捆起來塞到包裏。


    他取走鐮刀到那片青綠的菜地去了,卷心菜長勢很好,個頭大而水頭足,他選取了其中最合適大小的放到背簍中,又摘了許多的新鮮蒜薹用穀草紮成一束,放入袋中。雖然還有許多他想帶過去的東西,但帶多了則是會有許多的浪費,因而並不需要準備太多。


    “阿寧哥,你弄好了沒有?我過來幫你!”玉華向田下喊道。


    他揮了揮手說道,“已經弄好了,等會兒我們就出發去趕車!”


    “好,你先迴來吧,早飯已經弄好了!”玉華接著又喊道。


    濃密的白煙從黑瓦縫中的煙囪滾滾而出,那是世安又撿著濕柴火的結果,不過這並不太影響做飯,他想著隨她開心就好,或許她還會為懸掛在其上的臘腸增添新的味道。


    “二哥,你去市裏看媽的時候代我問她好哦,我很乖的,不要講我壞話……”世安還得留在家裏看守院子,這裏的草木交給別人是萬不能放心的,冬天裏偷盜的不少,但總不會鬧出很大的事,因而作為小大人的世安很開心的接受了安排。


    “好啦,二哥會聽你的話,迴來的時候也會給你帶些東西,你在家的時候不要太鬧,磕絆著弄傷了可不好……”


    “世安,姐姐還沒給你新年禮物呢,你給姐姐說說,這次想要什麽……”玉華附耳於世安,細聽著悄悄話。


    很快,他倆就到了鄉裏的停車處,年裏走動的人多是村舍間,前來搭車的不多,隻有幾位看起來比他們小上多歲的朋友。車裏的氣氛並不濃烈,就連空氣也清新了幾分,雖不曾做過清潔,但人少些帶來的好處他是體會到了,終於不用再擔心暈車的問題。


    玉華就坐在他旁邊,與他聊著在外的見聞,或有停乏的尷尬時刻,但總體來說是融洽而欣愉。窗邊的景色不緊不慢,也並不新鮮,數著路旁掠過的行人倒也成為一種打發時間的方式,而玉華則輕聲哼唱著不知名的歌,仿佛要以此與嘰喳的麻雀交流。


    他並沒有在縣裏停留多少時刻,隻是路過他的租房給玉華指明位置就快速的走過了,雖然時間還早,但他此刻已按耐不住。他隱約著有一種擔憂,他害怕又再一次像去高洞村時那樣的遭遇,他想見到顧芳,他已不能再等。


    縣汽車站裏的售票亭滿滿當當擠著人,那估計是些在外打拚的人物著急著往工作的地方趕,他將行李丟給玉華,火燎似地投入那黑壓壓的人群中。幸運的是,他買到了票,並沒有被那代買的人打壓。隻是此刻在窗前的並不是水靈,這倒讓他有些悵然,他與這位在這裏工作的有趣的人關係不錯,有著豆漿油條式的交情,他並沒有多想的時間,因為開車的時間快到了。


    “玉華,我買到票了,快上車占座!”他從人群裏高舉著票吼道。


    玉華聽聞也立即開始了行動,將不多的行李放到車座上,靜待著他的到來。


    汗氣蒸騰,他此刻體力似乎消耗一空,你不能夠小看春節期間車站的擁擠程度,特別是逆流著掙脫時候的困難。隱藏在其中的有著別樣心思的人很多,他也顧不得,隻因兜裏的錢有限,即使被人摸去也無太多損失,他那張大麵額的錢正壓在腳底板下,安全的很。


    “玉華,這哪裏是買票,簡直就是搶,要不是我跟這裏的售票員很熟,估計還得花不少時間…”他用衣袖擦汗,長噓了口氣。


    “阿寧哥,你辛苦了,來,我給你揉揉肩吧,看你這麽累,我心裏過意不去…”玉華很是體貼,他也不能拒絕她的好意。好在車裏的人並不將目光放到他倆的身上,不然又將會有調笑的語氣出現,世界上從不缺少愛聊八卦的人,又因時期的特殊,乘車的人都活潑了些,他們都各自聊著天南海北的事情,仿佛以此來炫耀自己的見多識廣。


    車內的空間並不足用,本就狹窄的過道裏邊充塞著各色人帶著的產品,雞鴨也是常見,那圓滾的背簍更是滿溢地幾乎快掉出來,可這並不是他們將要帶走的所有,他們的手裏懷抱裏還有其他的東西。雲煙繚繞的車廂內空氣難聞得緊,但並沒有人在此時此刻多說些什麽,隻是默然地將窗子拉開細小的縫隙,唿吸著來之不易的空氣,他們的動作很是細微,因為乘車的經驗告訴他們,還得照顧那些不能夠吹風的老人們。


    他自然是不能夠忍受這樣汙濁的空氣,因此也將窗子開出了些,隻是後座的某位黃口白牙的村婦炸了毛,倒鬧得都有些不愉快,他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這樣的人,於是開始壓低唿吸以睡眠來度過這段難熬的時光。玉華沒有暈車的毛病,所以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姿態顯出,反倒自願當起了靠枕,看著歪斜在一旁的他。


    “阿寧哥,你不舒服先睡下,到站了我喊你。”玉華溫柔的看著他。


    “嗯…”他此刻到無氣力,隻得鼻音應和。


    他做了一個很簡短的夢,他夢見一位許久不見的同學拉著他的手去一棵很高大的栗樹下撿板栗,他們用石頭將尖刺的外殼敲開,互相喂給對方,板栗新鮮而脆甜,他很高興。隻是他並沒有注意到這位同學是何人,竟連男女也未分的明白,後來甚至於連臉麵也模糊,正當他想要去探尋的時候,他猛然發現自己正在做一個夢,失落得又醒了過來,眼角掛著淚痕但淺,他的心有些慌亂,不知有沒有被玉華給發現。


    班車緩慢地駛到盡頭,終於到了車站,車站的變化不算太大,但裝飾著的鮮花與紅色燈籠卻盡顯著春節的氣氛。清冷的空氣讓他胸中積鬱一舒,從廢棄的牢籠中掙脫出來的此刻,他突然有些新的體會,人不能總是呆在一個地方,若呆的久了反倒對身體有害,甚至於連精神也是有損害的。


    三叔並沒有來接他,隻因他已熟知去往醫院的道路,然而他並不打算先去醫院,而是轉道先去三叔家裏,將所攜的東西放好。


    經過幾條並不熱鬧的老街,繞過七彎八拐狹窄的小巷,他便帶著玉華走到了隱藏在市井深處的小園,這是三叔一位朋友的房屋,因其交情半價租給他的。三叔多年來的積蓄並沒有讓他們在市裏有著安身立命之處,隻因房價漲得年比年高,他沒有門路,也不能以足夠的條件貸款,他曾跟一寧談過想法,說實在不行的時候便索性迴歸鄉下重新過起淳樸的生活,但一寧知道,三叔倔的很,他總想打拚給靖筠創造出好的條件,他的苦日子過得已經夠多了。


    他當然知道三叔對靖筠的愛,他也想幫助這位剛直的叔叔,但他現在確無改天之力,隻得在精神上與他統一戰線,三嬸也是明達之人,倒不會訴苦什麽的,隻是她眼底的哀傷不假,誰又想一直過著受鄰裏風言的生活呢,她到底也是個俗人。


    越過石階,跨過木檻,走入庭院,他領著玉華到了三叔的家。庭中並無千枝百樹,隻有幾朵白梅插在小壇中,並排靠著,還有許多不見頭的花壇,梅花雖凋零殘損,但仍有餘香,至少在這校園中能夠清晰的嗅出。半扇的垂屏石徑通直看去,有四條石凳圍著方形石桌,桌上裂開的是平整的楚河漢界,這是專用於飲茶下棋的所在,這當然被蔭庇與小亭之內,亭外是極淺的池塘,此刻並無遊魚嬉戲,黃綠的水色看起來倒也可愛,平靜無波。藤蔓覆蓋著整個走廊,想來春夏之時定是歇涼的佳處。廊的盡頭是一處四間平房,倚靠在幽涼的山陰,大略是齊整得方正,隻是磚瓦舊了些,有著風雨侵蝕的痕跡。


    “三嬸!你在家沒,我來啦!”他開始向屋內喊到,半餉之後仍沒有迴應,他隻當是三嬸帶靖筠出門玩了,於是迴到亭內等候。


    許是趕車的疲累症狀開始顯現,玉華竟不知何時伏在桌上睡著了,他自不能讓玉華睡在冰冷的石頭上,於是將手作枕,用來迴報她在車上照顧自己的恩情。手臂的僵澀他顧不上,他也不能夠挪移開眼光,他看著熟睡著的玉華,心裏暗自思量。


    舒勇叔叔已經將話說盡,更是借著父親的筆寫來的,將玉華帶去見母親他本應高興的,可到底卻有些莫名的滋味。難道魯迅先生曾有的情形將在他身上發生?他又將怎樣麵對這些好意的人呢,他太過於苦惱,可又不得不按捺自己的叛逆,壓抑著讓事情自然進行罷。


    玉華醒得很快,約略不過十分鍾,可是這十分鍾足以讓他的手臂承受些許痛苦,他自不能隱藏起身體的反應,於是玉華便心疼起他來。


    “阿寧哥,你可真傻,誰讓你這麽做的呀…”玉華雖嗔怒,但那暗喜的神色還是被他發覺,他突然覺得自己做錯了些事。然而他懊惱也無用,因為他並不想用虛假而冷漠的麵孔去對待她,這種無心插柳的反作用不是他的所願,他隻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正當他糾結於神色,將對玉華解釋一番的時候,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阿寧,你什麽時候到的,怎麽不進屋歇歇。”三嬸抱著靖筠站在石階上說道。


    “這不是沒找到鑰匙嗎,三嬸,既然你迴來了,那我可要賴頓飯哦。”他連忙說道。


    “三嬸,你過來看看這是誰呀,認得出來不?”他將玉華隆重推出。


    三嬸打量著她的身姿及麵容詫異道,“這看起來很熟啊,但我認不出來,不會是你交的女朋友吧,阿寧,長本事了喲!”三嬸半開玩笑式地說著。


    “蘭姨說笑了,我可還算不上是阿寧哥的女朋友,我是玉華,舒勇的女兒!”她紅著的臉幾乎要沁出汗來。


    “我說呢,原來是勇哥的女兒,怪不得這般眼熟,隻是多年不見,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當初你可是在泥潭裏和阿寧打過滾兒呢,這長大了反倒越來越害羞了,不好,在蘭姨這裏害什麽羞,走,進裏屋去歇著,我給你們弄午飯…”三嬸似打開了話匣,比平時都熱情了三分,將因貪玩而昏睡的靖筠卷好鋪蓋後,就風風火火地奔向了廚房去。


    “阿寧哥,我想問一下蘭姨這幾年過的咋樣,你可別多心,我隻是自己想知道…”她烏溜溜的眼珠轉著,有些狡黠的意味。


    他倒不是不願告訴玉華,隻是他三嬸的事他也隻是一知半解,於是隻將他知道的部分悄悄的講給她聽。


    “我三嬸她和她父親鬧了矛盾,我也不知該叫他什麽,姑且稱他為公公吧。他當年並不看好這段婚姻,在婚禮上也沒出席過,隻知道當年鬧出的動靜很大,絲毫不亞於梁山伯與祝英台,簡單來說就是門當戶對的問題。這麽多年三嬸也沒迴過娘家,隻是那邊的人偶爾接靖筠迴去看外公……”


    “哦,原來正業叔叔這般厲害,讓蘭姨死心塌地呀,在當年可算得上是風流人物了,我還以為這些事情隻是書裏杜撰的,沒想到在身邊也有啊…”


    “那可不,我唐家的男子別的不說,就是人好,至少在我們這鄉裏,沒有出些壞人,這我可以保證!”


    他又不由自主跟玉華談了很多關於三叔的故事,但他總不會觸及當年那段灰色的天空,於是像突然澆了盆冷水,即可緘默下來。


    見他沉默,玉華隻得主動相問,“阿寧哥,你說正業叔什麽時候才能得到他嶽父的承認啊,買房這件事還挺難的!”


    “是啊,很難,但我相信會有那麽一天的!”感慨而後的他還是有美好的祝願。


    “媽媽…媽媽…我痛,我掉床底下啦,嗚嗚~嗚…”耳邊傳來靖筠的哭聲,他即刻跑進臥房將靖筠抱在懷裏,著急地問著,“靖筠,哪裏痛啊,告訴哥哥,哥哥給你擦藥水,一會兒就不疼了,啊…”


    靖筠咕嚕著鼻涕和眼淚,仰頭望見他,立即止住哭泣,突然又埋頭向他胳肢窩處說,“哥哥,我不痛了,你別看我,我不是鼻涕蟲,也不是愛哭鬼,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他倒沒想到靖筠有著這樣的表現,隻是順意,將她抱著走到庭前,輕輕撫弄著她稀疏的黃發。


    “阿寧哥,靖筠沒什麽事吧?”


    “哪有什麽事,隻不過想要人抱抱撒嬌而已。”


    “才不是呢,靖筠是乖寶貝,沒有撒嬌啦!”


    兩個人相視一笑,不再言語。


    他眼看著這庭中冬未消,春未來的景致,不禁想到偶看過的《臨江仙·梅》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三嬸的清瘦憔悴,大抵也有其中的原因罷,可還好,她有著三叔與靖筠,倒不至於成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曾逝去的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叮當風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叮當風鈴並收藏不曾逝去的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