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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玲瓏很少吃糖。


    即便現在她的月俸幾乎沒有用武之地,沈玲瓏依舊不會買這些口腹之欲的東西。


    她的錢攢著,將來,是要給她娘立牌位的。


    薑霆夜就這樣舉著自己手裏的東西,炒糖的香氣隔著牛皮紙的袋子都能聞到。


    沈玲瓏沉默了多久,薑霆夜就這麽舉了多久,兩人從認識到現在,他很少有這麽耐心的時候。


    沈玲瓏最終還是接過來了。


    她伸手的瞬間,薑霆夜舒展眉眼笑起來,他很少笑得這樣純善,至少沈玲瓏隻在他同江莠說話的時候偶爾見過,這位囂張跋扈的薑公子要是能始終這樣好說話的話,沈玲瓏覺得自己和他的相處倒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為難。


    炒糖有股獨特的焦香,咬在嘴裏咯嘣響,沈玲瓏嘴裏含了一顆吃得很慢,她在村子裏有專門住的地方,這幾天都不會迴去,但薑霆夜不一樣,他大老遠跑過來,坐不了多久還得迴城裏去,這一來一迴的折騰,就為了給自己帶一包糖?


    她沒敢問,藏在心裏的疑問隻要不問出口,就沒人知道她在自作多情的想什麽。


    還是薑霆夜耐不住沉默,見她連吃個糖都這麽不痛快,嘖了一聲也伸手從沈玲瓏抱著的袋子裏抓了幾顆,扔進嘴裏便咯嘣咯嘣的嚼起來,嚼得沈玲瓏側目看他,他還衝她頗為得意的一笑。


    沈玲瓏覺得,大多數時候,薑霆夜對自己都幼稚得不像是在對待喜歡的姑娘,雖然他自己是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強調的,更像是在對待一個兒時玩耍要分出個高低的玩伴一樣。


    “你還有多久才能弄完這個?”薑霆夜好像也不怎麽喜歡吃糖,但他的不喜歡和沈玲瓏顯然是不一樣的,剛剛那樣也隻是看不得沈玲瓏連吃個糖都小心翼翼的模樣而已,知道她不愛聽自己那套邏輯,所以幹脆吃給她看,這會兒才憋不住話問她,“府上那幾個美人最近堵我堵的得心應手的,是不是你跟她們說的?”


    薑霆夜想起自己其實是來興師問罪的,說起那些美人,眉頭又皺起來,不等沈玲瓏迴答,自顧自道:“她們煩死了。”


    聽語氣,他也沒想聽沈玲瓏承認或否認,他心裏有數,倒是沒有要怪罪沈玲瓏,頗有些巴掌高高舉起卻輕輕落下的意思。


    如果真是沈玲瓏說的,那她這會兒肯定就不說話了。


    但這事兒。。還真不是她說的。


    她就算是再跟薑霆夜鬧小脾氣,這種事情上,她是拎得清的,怎麽可能跟那些東曙美人有什麽交集?就算要說,當然也是朝著反方向說。


    沈玲瓏嘴裏的糖剛好吃完,她把紙袋細心的疊好,斟酌了一下,沉聲開口:“我未曾與東曙美人有過什麽接觸,更不會告知公子的行蹤,丞相府裏,是不是混進了什麽不該混進的人?”


    竟然瞞過了明月臣。


    也瞞過了薑霆夜。


    這一趟大晉之行,東曙很可能也派出了大內高手一並前往,隻是這些人被玄瑾一早就藏匿起來了,用了別的方式提前進城,沒有在明處露臉。


    東曙的意圖何在,瞬間就激起了薑霆夜身後的汗毛。


    他猛地坐起身來,臉上露出了一種又謹慎又暴戾的複雜表情來。


    他以為這隻是沈玲瓏的惡作劇。


    可沈玲瓏認真的告訴他,沒有這迴事,她一心撲在丞相交代的事情上,出發之前,也都隻是在專心準備而已。


    可能是薑霆夜和明月臣都對自己過於托大了,他的心思被那群東曙美人拉扯打斷,逼著他整日裏心煩,沒有功夫去注意別的地方。


    而明月臣更是深入簡出,已經很久沒離開自己那廂房附近了,時不時去江莠那裏拿書,還要看見兩個美男殷殷期盼著的場景,不可謂是不眼睛疼。


    誰都沒想到東曙居然有這樣的膽量,真的敢往丞相府裏麵塞一些暗處的人,私下安排高手監察丞相之舉,就已經夠讓大晉向東曙問罪了。


    當然,前提是他們要抓住這些人才行。


    這可不是當初在宮裏抓一個小小的陶元那麽簡單的事了。


    “混進來了髒東西。”薑霆夜臉上的各種神色很快就恢複成了一灘平靜的湖水,好似剛剛的洶湧,都被沉澱到了更深的湖底,他抬手,揉了揉沈玲瓏的腦袋,聲音放得很輕,“幹得不錯,沈玲瓏。”


    也不知道是誇她授書的任務幹得不錯,還是誇她提醒了自己,勇敢又果斷的說出自己的猜想幹得不錯。


    看來沈玲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看得清局勢。


    她不怕得罪東曙的使臣,她知道自己始終應該站在什麽位置。


    她很好。


    薑霆夜腦子裏就剩下了這麽一句。


    被薑霆夜揉腦袋很多次了,這迴是沈玲瓏頭一次覺得不討厭,甚至有種被理順了毛的舒適感,薑霆夜發自真心誇人的時候,語調都變得柔和起來,跟以前那種生硬的強加自己的觀點給她時候的尖銳刺感完全不同。


    沈玲瓏很喜歡這樣的誇獎,也很喜歡這袋糖。


    她把沒吃完的糖放到一旁自己帶來的小箱子裏,隨後跟上了薑霆夜往外走的步伐,兩人一路到了更開闊一點的草坪外,有人正守著薑霆夜的馬讓它能吃點草補充體力。


    薑霆夜一過去,就自然的接過了韁繩,抬手撫摸它的鬃毛:“要迴去了。”


    沈玲瓏站在他身後不遠,像是恪盡職守來送行的。


    薑霆夜迴頭看她:“你還沒迴答我呢,什麽時候迴來?”


    沈玲瓏站在陽光下,一身新製的女侍服飾頗有些江莠穿著的錦衣樣式,大概是丞相府專定,僅此一份的,這衣裳貼身得很好看,既能夠修飾出沈玲瓏幹練的身形,又給她眉宇間添了幾分英氣,襯得她與日光同輝,自信又沉穩的眸子一路看進了薑霆夜心底。


    他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沈玲瓏,可能才是那個吸引他的沈玲瓏。


    自立自強,雖如牆角野草般卑微,卻生生不息,向陽成長。


    他想看見的,從來都不是困於後宅一角一個女人。


    他要的,是能和自己比肩策馬的愛人。


    這一瞬間,薑霆夜忽然就明白了自己姐姐和祁瑛惺惺相惜又互相成就的那種感情。


    這世上若能有那麽一個從靈魂深處與之相擁契合的人,哪怕是死了,黃泉路上,他們也必將與彼此相遇。


    到了來世,也會感受到靈魂深處的牽引,再次走到彼此的身邊。


    沈玲瓏看著薑霆夜,不太能給他一個確切的迴複:“不知道。”


    她也不太擅長給別人什麽期許。


    兩人的對話就這麽戛然而止。


    薑霆夜沒再追問,他心裏還想著府裏的事,隻是上馬之後朝沈玲瓏揮了揮手,頗有種瀟灑感,等到策馬跑出去一段距離後,才用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迴來的時候,糖要吃完啊。”


    他好像還是應該當著她的麵說的。


    不過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薑霆夜揚鞭,留給沈玲瓏的是走得很果斷的背影。


    就像他想來就來那樣,自由如風的少年郎。


    迴盛上京外的時候,已經快到晚膳時分了。


    門外依舊排著長隊,進城的,出城的,每日如此。


    薑霆夜從旁邊掠過這些隊伍,城守早就已經把他記得很熟了,遠遠看見,在薑霆夜過城門放緩馬速的時候,諂媚笑著喊夜公子。


    薑霆夜微微頷首,視線卻沒遊離,他正要策馬繼續往前跑的時候,突然聽見旁邊的馬車裏傳來了一聲很熟悉的聲音喚他:“是霆夜嗎?”


    聲音不大,但足夠讓薑霆夜聽見。


    簾子也沒有撩起來,似乎裏麵的人也並不怕薑霆夜未聽見的話不知從何去找他。


    薑霆夜皺眉,側目便覺得這馬車不對,明明是很普通的馬車,可能連個富商的規格都算不上,更像是隨處可見的租賃馬車,光禿禿的。


    可坐這樣馬車的人,怎麽可能會認識他?


    薑霆夜未答,眼見著這馬車已經過了檢查緩緩往裏走,他也稍微跟上,一並行駛進了一方小巷後,才齊齊停下。


    剛才在城門口,不是說話的好地方,薑霆夜好奇這人是誰,倒也不懼跟來。


    馬車一停穩還沒等他問呢,簾子就被人掀了起來,一個身影從馬車上蹦下來,要不是薑霆夜坐在馬背上,恐怕這人影立馬就要躥到他身上來了。


    “爺!”


    薑霆夜看清楚馬邊手舞足蹈的人臉後,嫌棄的嘖了一聲:“還知道迴來。”


    在他跟前上躥下跳的,正是早前被派迴九仙的熊革。


    原以為沒什麽要緊事也就不召他迴來了,沒想到他居然自己又跑迴來了。


    但。。剛剛在城門邊雖然喧嘩,薑霆夜還是能分辨出喊住自己的是個女聲的。


    他又看了一眼馬車,突然有種預感騰然升起:“誰來了?”


    熊革咧嘴笑,退開些身,正想迴答薑霆夜的問題,就見車簾被一隻手撥開,話被打斷,熊革趕忙伸手去攙扶馬車裏麵出來的人。


    從身形看,的確是女子不錯,她一身黑色的披肩幾乎裹緊了全部的地方,頭上還帶了個長紗簾的鬥笠。


    薑霆夜眼角一抽,大概知道叫住自己的人是誰了。


    他默默的翻身下了馬,那女子把麵前的輕紗一撩,便對他伸出手:“霆夜,過來。”


    薑霆夜別扭著往前走了兩步到那女子跟前,不出所料的被掐了兩把臉蛋。


    女子笑起來:“不錯,長肉了。”


    薑霆夜揉揉臉,癟嘴道:“娘,你怎麽自己跑來了?跟我爹吵架了?那也不用跑那麽遠吧。。”


    蘇佩聽他這話氣笑了:“你娘在你心裏就是這麽個吵架還要往盛京跑的人?!”


    薑霆夜想了想,那倒確實不至於,家裏那院子也夠他爹挨打的了。


    蘇佩看了薑霆夜兩眼,沒等他往下說,直接把簾子又蓋上,轉身迴了馬車上:“別跟著我。”


    薑霆夜:......


    熊革沒法,跟薑霆夜小聲說了句‘夫人是說丞相府見’後,又屁顛屁顛的跟著鑽迴了馬車裏。


    趕馬車的是家裏的老車夫了,跟薑霆夜說了聲少爺放心,肯定把夫人安全送到。


    馬車啟程,朝著前麵慢慢遠去,薑霆夜撓了撓腦袋,覺得自己娘這神出鬼沒的蹤跡和說來就來的脾氣委實叫人有些吃不消。


    但有什麽辦法呢,誰讓她是親娘呢?


    薑霆夜歎口氣,四處查看了一下有沒有被可疑人等跟蹤,確認四周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或者是跟上來以後,才策馬出了巷道,奔著陳尚水的那個賭坊去了。


    一進賭坊,早前的那個小廝立刻就湊了上來,說自家老板出去了沒在,這迴也沒留他喝杯茶,隻說裏頭每座兒了,緊張得使勁搓手。


    薑霆夜瞄他一眼,抬眸往裏頭瞧了瞧,人群裏頭喧囂得氣焰最高的那個,似乎又是沈靳。


    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沈慷辛辛苦苦打拚起來那點家業,遲早被這個敗家子敗沒了,少了根手指也改不了這好賭的陋習,郭家的事風頭才剛平息些,又耐不住性子跑出來了,沈玲瓏正虎視眈眈盯著他呢,盼著自己別出什麽錯處吧。


    薑霆夜冷眼看了會兒,他本來也沒準備久呆,既然陳尚水不在,也就罷了。


    走之前他又看了沈靳兩眼,那小廝嚇得渾身是汗,生怕這位爺又看那邊不順眼過去見了血,今兒陳尚水是真的不在,要出了什麽事,他們可不知道怎麽辦啊。


    好在,薑霆夜隻是看了眼,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是很瀟灑利落的。


    在街上晃晃悠悠轉了幾圈,薑霆夜才慢吞吞的迴了府上。


    到了大堂,瞧見西城居然還在門口守著,心想祁道可以啊,這麽一天了還賴著不走,堂堂靖王爺,要不上丞相府來做倒插門兒女婿算了,也不算虧了他。


    這麽想著,薑霆夜剛要上前去再調侃調侃西城,餘光一掃,就瞧見屋子裏坐了好幾個人,都整把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他盯著。


    江莠在,祁道在,明月臣在,把自己裹成一身黑的他娘也在。


    祁道咧開嘴的笑意瞬間收斂,在江莠興師問罪的眼神和蘇佩跟前,立刻化身三分鍾的乖寶寶,進屋挨個兒見了禮,蹭的一下竄到明月臣身邊坐下,嘿嘿笑了兩聲:“都在等我啊?”


    蘇佩和江莠都坐在上座,為表示尊敬,蘇佩坐的還是主位。


    她慢騰騰的把頭上的鬥笠取下來,這次來為了掩人耳目,她是孤身前往盛京的,後麵還跟了個鷹眼小分隊的隊長,估計明日早上能到。


    “沒被人跟著吧?”蘇佩垂眸,但這話自然是問薑霆夜的。


    薑霆夜胸脯拍得啪啪響:“我辦事,娘你放心,大是大非上,我可太拎得清了。”


    他試圖緩解屋子裏漸漸彌漫開的凝重的氣氛。


    但所有人都隻是看著蘇佩,心髒跟隨著蘇佩看似慢悠悠的動作起伏。


    肯定是出事了。


    所有人都清楚,否則蘇佩不可能這樣一聲不吭的進京來,甚至都沒帶人,身邊隻有個熊革能有一戰之力。


    好在,平安到了。


    “出九仙的時候,遭到了一場伏擊。”蘇佩平靜的開口,能看出來,她胳膊肯定是傷到了,所以動作才那麽的遲緩,“好在暗處跟了鷹眼的人護送,倒是抓到幾個人,但無一例外,全部都在片刻後毒發身亡了,看來是不管得手沒得手,那幾個人都是不可能活著迴去的。”


    像一種不需要迴應的試探。


    因為不用迴應,所以也沒有痕跡可尋。


    這幾個人身上沒有任何的標識,就像是憑空出現,又霎時死去一般。


    “九仙離不開人,隻能我來了,明菖和長淵都派了人去查,從三個月前,東曙使臣路過九仙後不久,事情就變得古怪起來。”蘇佩的聲音還算沉穩,讓人覺得稍加安心,“淮河邊似乎來了一批散兵。”


    “散兵?”江莠對這個的概念要稍微淺薄一些,下意識的開口。


    蘇佩頷首:“大晉也有養類似於這樣的人,鷹眼便是隸屬於大晉國家最高等級的散兵類型,是多年戰爭摸索以來,培養出來的精英小隊,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有匹敵百人的實力,兼具潛伏,臥底,追蹤,情報甚至用毒為一身,這種散兵,一般不會用於戰場廝殺,但當他們有秩序的出現在兩國交界處的時候,就象征著試探與宣戰,隻是我們現在還沒能抓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哪怕作為曾經的戰敗國,東曙的小心程度,也遠比我們想的要高。”


    江莠重新陷入了沉默。


    “當年還沒怎麽打,東曙便果斷的選擇了和談,這幾年大晉未再經曆戰事,東曙的情況我們知之不多,但可以確定的是,東曙絕沒有他們自己所說的那麽‘不堪一擊’,相反,這些年他們試圖用和平相處的假象來使大晉曾經戰無不勝的鎧甲蒙塵,利刃堆鏽,而這幾年,東曙卻在暗地裏,培養出了一隻幾年前他們都還沒有的散兵。”蘇佩眼中的神色漸深,“東曙也知道,兩國林立,必有一戰,敬妃的得寵和有孕,催化了他們的野心膨脹,可惜,他們手中那些的王牌,早已經反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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