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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玲瓏半背對著薑霆夜的身影一僵。


    這一瞬間,她竟然分不清楚這位爺用這種很不爽的口氣說出這樣的話,究竟是帶了幾分認真,還是單純就是想戲謔一下她這個庶女。


    以薑霆夜的身份來說,就算是皇帝的女兒配他,那也是綽綽有餘的。


    如今又是薑氏一族的唯一嫡子,身份有多高,背後有多少人撐腰,以後要掌握多大的權勢,這些都不是沈玲瓏一個十幾年眼界都局限在小小沈家後宅的姑娘能想象的。


    她隻知道自己跟薑霆夜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心情好的時候,可以當自己是小跟班,小沈,怎麽開心怎麽拿她逗樂都好,自己在他眼裏可能就跟一個街上隨處看見的討喜的小玩意一樣。


    過了這個新鮮勁兒,可能就仍在一邊了。


    沈玲瓏對薑霆夜還是很怕的。


    這位爺喜怒無常,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發火發怒,說不要你好過就不會讓你好過。


    薑霆夜當著她的麵那樣處置了沈靳,當時的確是很解氣,薑霆夜說的那些話,也讓她恍然一瞬有了一種這位爺是在給自己撐腰的感覺。


    但是過幾日冷靜下來,沈玲瓏便不敢這般自作多情了。


    對付沈靳,更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丞相需要薑霆夜這霸道的一鬧,她的委屈和家事,不過是恰好與這件事有相交,沾了點丞相的光而已。


    薑霆夜說的那些話,大概也隻是因為當時的氣氛使然。


    她若真因此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隻怕這位爺哪天一個不高興,自己的那點自以為是和自得,就會分分鍾斷送了自己。


    她不敢想,更不敢奢求什麽。


    能跟在江莠身邊,對沈玲瓏來說,已經是上蒼給她最好的福氣了。


    薑霆夜是隨心所欲的貴公子,他這句‘大不了我娶你’,聽上去有點像在對流浪的小貓小狗說話。


    ‘大不了我養你。’


    在他心裏,可能納一個她這樣身份的庶女為妾,跟從路上撿一隻貓貓狗狗迴家是差不多的事。


    現在看她還算乖巧聽話,所以覺得撿迴去養著,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沈玲瓏片刻後便冷靜了下來,忽然就有點討厭薑霆夜這般自以為是又自作主張的模樣。


    的確,他是不可一世的薑氏小公子,一句話就能叫旁人心肝都顫上幾分,她怕他,得罪不起他,但也不是他說要怎樣就怎樣的。


    至少在嫁人這件事上,得她自己說了算才是!


    而那邊的薑霆夜,半響沒等到沈玲瓏吭聲,心裏就更加煩躁了。


    他深吸口氣,不安的在水裏挪了挪身子。


    他就是下意識的脫口說出來了,心髒一下子就砰砰砰跳得很厲害,說不清楚是什麽感覺,他沒體會過。


    按道理來說,沈玲瓏敢這樣一聲不吭的背對著他,他是可以直接命令她過來的。


    但薑霆夜不想這麽做,他總覺得。。自己得等沈玲瓏自己願意開口跟自己說話才行。


    等待的感覺很煎熬,薑霆夜一直都不喜歡,他一向風風火火慣了,沈玲瓏沉默的這兩分鍾,在他看來實在是太長。


    不過再長也就是那麽幾分鍾而已,沈玲瓏腦海裏思緒萬千,已然有了決斷。


    她依舊沒有迴過身來,甚至還往徹底背對薑霆夜的位置挪了挪,再說話的時候,聽上去有些悶悶的,不像平日裏狗腿子的嘴臉了:“夜公子說笑了,公子這樣貴重的身份,玲瓏從未想過能夠高攀得上,玲瓏雖然身份卑微,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如今唯有三願,一願陪伴丞相左右,學習開拓自己的見識,二願十年之後能有機會看一看大晉的南北山水,三願未來自己的人生道路可以自己選擇,再不違背本心,方才的話,對夜公子來說,或許隻是一句玩笑,一句輕描淡寫無足輕重的話,但對我來說,實在是心生惶恐,不知所措,還望公子以後不要把這樣的話隨意掛在嘴邊,玲瓏感激不盡。”


    這是沈玲瓏第一次反駁自己。


    她說完以後,像是怕自己下一秒就慫了,當即便昂首闊步走掉,瞧那背影,頗有些壯士赴死的悲壯感。


    被拒絕的薑霆夜愣住了。


    剛才發生了什麽?那小庶女嘀嘀咕咕說的什麽?


    什麽自己未來的人生道路要自己選擇,不違背本心?聽聽,這說的是人話麽?


    意思是他要娶她,她還不樂意了唄?


    還變成他紈絝公子哥,強逼民女看他洗澡,被迫就範了唄?


    薑霆夜很氣,氣得一巴掌排進水桶裏,濺了自己滿臉的洗澡水。


    莫名其妙就被說成變態的薑小爺久久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大晉想排隊嫁給他的姑娘編個號能從盛京排到九仙去!


    這不知好歹的小庶女。


    薑霆夜嘖了一聲,煩躁的把臉上的水珠子抹掉,正準備自己探出身子去拿衣裳,那幾個被他攆出去的丫鬟已經快步進來了。


    跑得比兔子還快,居然還能記著幫他喊人?這丫頭想什麽呢?


    不過雖然有人來了,薑霆夜自己已經夠到了衣裳,也就用不上她們了,丫鬟們想上前來幫忙,也被薑霆夜大手一揮製止了。


    他撐著腦袋在躺椅上晾頭發,幾個人拿幹帕子輪流給他擦拭,加上天氣已經暖和起來了,幹得倒是很快。


    方才本來泡在熱水裏已經有些困乏了,這會兒又困意全無了。


    薑霆夜扭頭盯著被沈玲瓏整理過的床鋪發呆,她沒給人理過床鋪,簡直就是一通亂扔,看上去就不太行,薑霆夜哼一聲,這小庶女什麽都做不好,笨死了,誰曉得還是個有脾氣的。


    他正想著,一旁一個年紀稍長一些的丫鬟一直注意著他的視線和反應,見薑霆夜對著床鋪嗤聲,還以為他是覺得這床鋪得不行,思忖兩秒後,便走過去準備重新理一下。


    手還沒碰到被子呢,薑霆夜突然一下坐起了身子,跟護食的狼崽子似的露出獠牙,不耐煩又兇巴巴的吼了聲:“都出去!趕緊出去!”


    小爺煩著呢!


    屋子裏的人今天被他趕了兩次,一頭的霧水,但也沒誰敢問怎麽了,薑霆夜讓走,便又都跑得遠遠的。


    身邊重新安靜下來,薑霆夜坐了會兒,搞不清楚自己這火氣怎麽來的。


    這床鋪是該重新理一下,但他看見有人過去,就是莫名的煩躁,果然是被沈玲瓏氣著了,說的都是些什麽話,讓她遞個衣裳而已,自己的意思不也是想讓她別怕麽?!在丞相府,有他罩著,有什麽好怕的!


    果然還是笨。


    薑霆夜亂七八糟想一通,總結了一下,覺得還是沈玲瓏根本沒明白自己上次帶她出去說要讓她給自己當跟班的話。


    或者說這丫頭完全是當耳旁風,沒有往心裏去。


    薑霆夜怒從心底騰一下就燒起來,他披上外衣,穿上鞋,一口氣衝到院子裏,走出去好大一段距離才停下腳步。


    丞相府還是很大的,沈玲瓏要是存心要躲他,薑霆夜找起人來還是相當麻煩的。


    算了,待會兒江姐姐就迴來了,江姐姐迴來了她能躲著不成?!


    薑霆夜咬咬牙,又重新迴房間去,一撩被子,躺下了。


    他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想著待會兒要怎麽對付沈玲瓏這個不聽話的笨蛋,想著想著,溫暖舒適的床鋪到底還是慢慢剝奪了他的意識,一晚上的勞累,不管精神上再怎麽活泛,身體還是會自動困倦陷入睡眠之中,眼皮子打架打得厲害,腦子也逐漸變得混沌,薑霆夜撐不住,眼皮子粘在一起,最終還是睡著了。


    江莠迴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期間明月臣和西城也從街道上迴了丞相府,伺候陸燃睡下以後又找不到沈玲瓏人在哪兒就快要被無聊瘋的雲間,看見明月臣和西城的時候宛如看見了親人,就差涕泗橫流的撲到兩個人身上去蹭一蹭了。


    西城很嫌棄的推開雲間,自己尋了個角落很酷的坐下。


    雲間撇嘴:悶葫蘆!


    而江莠原本是想讓祁道再在宮裏麵躺兩天的,但祁道不想呆在那裏,態度非常固執,一定要跟著江莠一起出宮,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祁瑛將雲德宮宮門關閉的事祁道也已經知道了,他和江莠都清楚,薑婉之死,多半給郭蓁蓁背後撐腰的人正是太後,所以祁瑛才會有此舉動,祁道沒多說什麽,可能不願意呆在宮裏,也有此事的緣故在裏麵吧。


    總之。。最終祁道還是掙紮著起來了,跟上了江莠的馬車,出宮這一路都不要臉的枕著江莠的軟靠,搞得江莠自己挪到角落的位置,一臉無奈的將祁道盯著。


    好在剛一出宮的時候江莠就先差人送了消息迴來,知道祁道受了傷失血過多身子虛浮需要人攙著,西城他們早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江莠撩開簾子下馬車的時候,第一次感慨兩個府邸對著竟然也是有點好處的。


    西城托住祁道的身子,讓祁道能夠直接在他肩膀上借力站穩:“王爺可還好?”


    祁道看一眼江莠,半點沒露出自己真的很虛弱的樣子。


    見他站得依舊很挺拔,西城似乎沒怎麽用勁兒,江莠還有些遲疑的問了一句:“你。。你要先迴去休息麽?”


    旁人看不出來,但扶著祁道的西城卻知道自己屬實是用盡了吃奶的勁兒盡心盡力才替自家王爺撐著這麵子的。


    江莠不問,祁道也在尋思自己找個什麽借口看上去自然些,江莠這麽問了,祁道便順勢拍了拍西城,撇他一眼道:“你們今日有什麽收獲麽?”


    那眼神儼然寫著:立刻說有,然後進屋坐下慢慢講。


    西城組織了一下語言,正準備開口,站在一旁看戲的明月臣,突然接了話:“我與西城走訪各個街道,百姓之間的言論都比較正麵積極,沒什麽故意搞事給郭家煽風點火的,陳尚水也幫了不少的忙,安吉禾之前悄悄趕迴,也幫上了大忙,郭氏這一迴是徹底的覆水難收,再也翻不起火星來了,旁的。。便沒什麽了。”


    西城愣住了,勇士,真正的勇士。


    這位明公子也算是義勇爵的唯一傳承者,有底氣的人說話就是不知道,連祁道都敢噎。


    實際上,江莠不曾習武看不出來祁道借力的不對之處,但落在明月臣眼裏,還是很明顯的,本來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忙活了這麽久,大家的神經也好不容易能鬆緩下來些,自然還是應該以休息為主,且,就算這位靖王爺撐得住不休息,江莠臉色不好,也該好好休息了,他盯著祁道看過來的目光,原以為祁道還會說什麽,誰知道祁道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這樣不太合適,他目光在江莠臉上流連兩秒,輕聲道:“既然沒有什麽要緊事,就先各自散了吧。”


    說完,又別開臉,格外別扭的對江莠悶聲道:“你也別忙活了,好好睡一覺,明兒來找你們商議天青魚的事,別叫我看見一個個的臉色都不好。”


    這話聽著是把所有人的叮囑了,但實際上,祁道想叮囑的人,也隻有江莠一個而已。


    馬車上還放著殷正山開的藥,以及祁道近來要吃點什麽東西滋補都一並寫得清清楚楚,眼見著祁道和西城進了靖王府裏,江莠才收迴心神,同明月臣和雲間一塊兒往裏去。


    踏過門檻,江莠問道:“玲瓏呢?”


    照江莠對沈玲瓏的了解,知道自己遞了消息馬上就要迴府了,這丫頭應該是跑得最快,站得最前麵的才是,怎麽這會兒了也沒看見那丫頭在哪兒?


    雲間閑不住嘴,接話接的快:“沈姑娘等了丞相一上午呢,府上到處安排得井井有條的,我家公子迴來的時候還瞧見她在的,後來我家公子歇了,夜公子又迴來了,他拖著沈姑娘出去以後,就再沒看見沈姑娘迴來了。”


    說完瞄一眼明月臣。


    明月臣也證實答道:“我與西城迴來的時候,的確沒見著沈姑娘。”


    薑霆夜把她拖走了?


    江莠微微頷首,心中有數,大概知道可能是發生什麽了。


    不過她倒是沒急著去找薑霆夜,這個點他估計也還在睡,倒是陸燃已經醒了過來,這一下午,他睡得不太安穩,看上去臉色還是一樣的不怎麽好看。


    他來跟江莠說了一下昨夜審訊的情況,郭氏樁樁件件罪行已然是板上釘釘,不可能翻案的了,隻看這些供詞呈上去,皇上如何定奪懲處了。


    昨晚上到現在陸燃都沒來得及接收外麵的消息,臨走前,江莠跟他說了一下太後宮門關閉,以及祁瑛對於如何懲處郭蓁蓁的想法。


    薑婉的死,是郭蓁蓁親手製造的。


    陸燃對她的下場,自然格外關心。


    但陸燃不知道的是,江莠說的這些,實際上更大一部分,是薑婉自己的意思。


    祁道方才說的天青魚之事,便是其中之一。


    郭蓁蓁這輩子,最看重的三樣東西,便是權勢地位,恩寵名聲,以及家族和孩子。


    如今,這些東西都離她遠去了,今生今世,她都不可能再擁有了。


    薑婉經曆過的絕望,她必須要親自經曆一次,方能死去。


    所以天青魚是必須的,往後安暇宮的供食,便隻有天青魚了。


    陸燃沉默片刻,冷聲道:“她若是不肯吃,想餓死自己呢?”


    江莠麵色平靜的將他看著:“她不敢,她郭氏一族上千人的命,還握在皇上手裏,而且。。郭蓁蓁是沒有那個勇氣自殺的,人沒有走到真正的絕境之地前,總是會帶著不少的僥幸心理,妄圖苟活下來,她沒有皇後娘娘的風骨,更沒有貞潔烈婦的品格,刀子沒有架在脖子上之前,她都不會輕易的自我斷送了性命。”


    陸燃沒有再多問,祁瑛若是想要這種魚,自然比郭氏想要這種魚來得輕鬆,最多三日,自然有天青魚送到宮裏去。


    他們到底也是自小長大的情分,知道這種魚要如何飼養的時候,陸燃就已經明白了祁瑛讓郭蓁蓁吃這種魚的用意。


    她讓薑婉和祁言食用吃帶病帶詛咒的腐肉長大的天青魚,那麽他就讓郭蓁蓁嚐一嚐吃自己族人屍身長大的天青魚是何滋味,叫她知道,天青魚正確的吃法應該是什麽。


    看看這位賢貴妃,為了活下去,能做到什麽地步。


    給她以希望。


    再賜她絕望。


    世上最痛苦的死法,想來也莫過於此了。


    陸燃走後,江莠一個人在大堂裏坐了會兒。


    事情了結,她卻半點也沒有覺得輕鬆。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有那麽多的陰差陽錯,若是當年她沒有生病,沒有離開盛京,郭蓁蓁怎麽敢這樣猖獗的讓郭氏在盛京坐大?


    但世事沒有如果和後悔,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薑婉依舊迴到了他們所有人的身邊。


    江莠長出一口氣,她聽見外麵的腳步聲,以為是義伯來叫她迴屋休息,整理好表情側臉去看的時候,走進來的人卻不是義伯而是薑霆夜。


    他醒了,知道江莠迴來了,便急匆匆趕過來。


    但。。大堂裏空空蕩蕩,並沒有看見沈玲瓏的身影。


    薑霆夜皺眉,忽然意識到這事兒有點不對了:“江姐姐,那個小跟班沒在這兒?!”


    江莠挑眉:“怎麽了?”


    薑霆夜抿嘴,想了想,還是先走到江莠身邊坐下了。


    這事兒說來話長,他醞釀了一下,決定還是長話短說:“我說娶她,她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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