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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


    郭蓁蓁沒有從金池殿再出來。


    次日乘攆轎迴到安暇宮的時候,天還未亮。


    賢貴妃一朝得勢,恩寵便落下的消息紛飛競走,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隻手在拚命的將郭蓁蓁往上推一般。


    好似所有人都被一種神奇的魔力指引,不約而同的在心裏默認,恩寵權勢兩得的賢貴妃,必是繼後的最佳人選了。


    風雨欲來,黑雲壓城,隻是城中之人,尚還隻瞧得見眼前的繁華。


    迴宮很匆忙,星月招唿著小宮女將郭蓁蓁攙扶迴房間裏,隨後遣散了一眾人群,隻嚴肅道娘娘勞累需要歇息,不許私下裏亂嚼舌根,待宮人散去,才關好門,守著迷糊睡著的郭蓁蓁,擔憂的看一眼外麵的天色,深吸口氣。


    明日是郭蓁蓁立威的大日子,當朝尚還沒有冊封過貴妃,所以沒有貴妃服飾可以參考改用,新製起來繁瑣又耗時,郭蓁蓁之前便吩咐了,要早起裝扮,不求如何豔壓眾妃,但必然要端莊大氣,拿出正宮娘娘的氣勢來。


    可。。現下她自己卻醉了。


    房間裏酒氣還是很濃,郭蓁蓁的酒量不算太差,跟著薑婉行軍多年,很多時候酒是必備的精神寄托和寒風良友,她一向不是放縱自己的人,不知在金池殿裏她與皇上究竟都說了些什麽做了些什麽,竟然如此大醉,連迴宮上攆,都是長忠差人幫忙抬上去的。


    這般守著,星月自己也打瞌睡,靠在床邊迷糊睡著了,好在招元記著時辰,輕輕敲門喚星月名字,她一下便驚醒了過來,下意識便抬眼去看郭蓁蓁。


    她還睡著,但唿吸已經平穩下來,臉上的酒色也消散了不少。


    星月從地上爬起來,一邊揉著自己跪坐著壓得酸疼的腰腿一邊去開門,外麵天已經亮了,招元擔心的朝裏麵看一眼,小聲道:“娘娘能起得來麽?再有半個時辰,嬪妃們就都該來了。”


    星月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她側臉也往裏看一眼,隨後拽著長忠往樓梯下方走去:“我盡力喚娘娘起來,前邊靠你守著,昨晚娘娘從皇上那裏迴來,人人都是曉得的,勞累了起晚些,誰敢多說什麽?”


    招元頷首:“皇上向來敬重娘娘,如今多了幾分恩寵,要緊的還是咱們娘娘自己心裏歡喜了,這些年也不算白費。”


    “隻是喝那麽多酒。。”星月說起這個,還是覺得怪怪的,喃喃一句,“想來應該是盡興的吧。”


    “助興而已,咱們娘娘和皇上都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孤共處一室喝些酒,你該高興才是,你瞧敬妃那身子骨,再得寵又怎樣?懷不懷得上還兩說呢,連太後都懶得管她了,將來僥幸有孕,有沒有福氣生誰說得準?倒是咱們娘娘。。”招元揚眉,一副頗有把握的神態,往星月這邊湊過來,“說不準這一迴便有了,去年不是你到何太醫那裏拿迴張一舉得男的方子麽?”


    那方子郭蓁蓁的確一直照著在調理。


    她正是生養的好年紀,真能一舉懷上,那當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被招元這麽一說,星月也放下心來,鬆緩神情笑笑:“真是。。娘娘這一天來得太不容易,跟在娘娘身邊久了,實在心疼娘娘,我還勸娘娘寬心呢,自己倒比娘娘還多想。”


    說罷,星月拍拍招元肩頭,讓他往前頭去守好便是,她盡量早些替郭蓁蓁梳妝好。


    再輕手輕腳進屋準備去喚郭蓁蓁起身的時候,星月一眼瞧見床上的身影已經坐起來了,大概是她和招元說話的動靜郭蓁蓁聽見了。


    隻是酒勁兒還在,腦子也暈暈的,郭蓁蓁完全是依靠著本能意識告訴自己今日乃晨昏定省的第一日,硬撐著自己坐起身來的。


    她雙眼空洞的望著前方,整個人還在發懵。


    但這份卓越的毅力以及對今日之事的執念,還是驚到星月了。


    她跟在郭蓁蓁身邊那麽久,知道她是個意誌格外堅定,為達目的永不言棄的人,卻沒想到,一個人的念想到了一定地步,竟然能夠戰勝自己的意識到如此地步。


    “娘娘。”星月趕忙上前攙扶,輕喚了郭蓁蓁好幾聲,才看見她眼珠子轉了轉,茫然的望了自己一眼,隨後使勁閉眼睜眼,搖了搖腦袋,眸子裏才終於有了光。


    “什麽時辰了?”郭蓁蓁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她抬起胳膊,覺得酸疼,不由得皺眉,“水。”


    兩杯涼茶水下肚,幹澀的嗓子才得到了緩解。


    之後便是梳洗更衣,全程郭蓁蓁都心不在焉的,望向鏡子的時候,眼中會閃過片刻的茫然。


    星月還高興的在旁邊與她說話。


    “娘娘昨夜承了雨露,奴婢已經囑咐下麵的人把何太醫開的那味藥熬上了,娘娘待會兒迴來喝正合適,上天保佑,咱們娘娘有福,必然得一皇子。”


    這話原該很受用的,但這一瞬間,郭蓁蓁卻覺得有些心虛。


    她。。承寵了嗎?


    在金池殿呆了一夜,想必外麵所有人都會認為,她已經承寵了吧。


    可郭蓁蓁不清楚。


    那晚進去以後,金池殿明明還是一樣的,可祁瑛對她說話的神情。。實在是太溫柔了,讓她有些沉溺進去。


    之後便是喝酒,金池殿的美酒醇香,格外的醉人,祁瑛恭賀她,像是發自內心的替她高興。


    可具體說了些什麽。。倒下之後發生了什麽。。郭蓁蓁一點印象都沒有。


    星月說她是一早天還沒亮迴來的,也就是說,她在祁瑛那裏,至少呆了有兩三個時辰,身上酸疼不適也是真的。


    難道這個時候,她要說自己昨晚毫無意識,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承寵麽?


    難道她還能請姑姑來給自己驗一驗是不是處子之身麽?


    她絕幹不出這樣丟臉的事,也不可能否認所有人的親眼目睹的‘恩寵’。


    就算什麽也不記得,就算什麽也不知道,她也必須要把這個‘恩寵’的桂冠,牢牢戴在自己的頭上。


    絕不能讓任何看了她的笑話,甚至連她自己,也更願意相信,昨晚酒後動情,她與祁瑛,終究是走到了一起的。


    就算對自己身邊最信任的星月,她也絕說不出口自己不知道有沒有侍寢這樣的話來的。


    但久久沉默沒有反應,星月還是瞧出了郭蓁蓁臉色的不對勁:“娘娘怎麽了?”


    郭蓁蓁迴過神來,抬眸看一眼鏡中的自己。


    雍容華貴,端莊自持。


    她深吸口氣,對著鏡子笑了笑,讓僵硬的雙頰有所緩解,隨後側過身來,將手遞給了一旁的星月,再抬眸起身的時候,已然是眼神堅毅的賢貴妃:“無事,本宮隻是。。有些累著了。”


    她掛上一抹淺淡的笑意,朝著前廳而去。


    薑婉沒想到自己提前解除禁足,竟然是郭蓁蓁向太後提議的。


    她得了協理六宮大權,得了賢貴妃的冊封,薑婉昨夜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隻淡淡說了一句:“還很遠。”


    離她心裏真正想要的東西,其實還很遠。


    眼前美好的桃源,終究是南柯一夢。


    但郭蓁蓁似乎不明白這個道理,她那麽聰明的人,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世間紛擾的假象。


    冊封儀式未舉行,便算不上的塵埃落定,一切皆有變數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盲目自負,過度濫權。


    這樣的錯誤,郭蓁蓁全犯了。


    她心急了,也心亂了,太渴望得到倚重和寵愛,一朝忘形,便處處隻剩了破綻。


    薑婉自己對這個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倒是靜月,當夜沒怎麽在薑婉跟前伺候,青梅偶瞧見她一個人在昏暗的後院裏站著,神色間似乎有些落寞。


    她是真切的為薑婉心疼了。


    也是真的,替祁瑛感到為難。


    梅惜宮的宮門打開,安暇宮的攆轎便進了金池殿內。


    她曾經也對祁瑛心生怨恨,憎他負心涼薄,怨他果決無心。


    但這一迴離了瓊林宮那座巔峰之地,再以旁的目光看去,靜月覺得,自己似乎也看明白了許多,一朝踏入帝王家,此身此心不由己。


    皇上也難。


    一早陪著薑婉往安暇宮去,靜月一直都很沉默,快到的時候,靜月才沉沉歎了口氣:“奴婢心裏。。總覺得怪怪的。”


    薑婉何時聽過同輩之人的教誨?


    她是皇後啊!


    是真正的九天之鳳。


    換了個軀殼,便什麽貓貓狗狗也敢在她跟前自稱為主了。


    靜月理智上雖清楚薑婉如今的身份對此無可奈何,但感性上還是接受不了,整個人都覺得別扭。


    薑婉拍拍她手背,輕笑起來:“名利如何,都隻是身外之物,誰主權重,永遠隻在天下人的心裏。”


    薑婉二字,足以讓北水南淮顫抖。


    她的高低,從來就不在這後宮席位的上下間。


    更不在所謂名分的取舍裏。


    也永遠不會困頓於小小的宮宇中。


    她的眼界一向與祁瑛一般高,她的天地也永遠在四海內。


    郭蓁蓁的心思,狹隘又自私,一隅之地而已,永不可能窺探到鯤鵬的高遠。


    她再如何東施效顰,也終究難以學到薑婉的精髓所在。


    所以薑婉看待她的言行,也不過淺笑帶過而已。


    今日出門遲了片刻,大概是因為郭蓁蓁封為貴妃的消息實在是太過於使人震撼,又或者說昨夜留在金池殿的消息本身就足以讓大多數人都失眠,靜月攙扶著薑婉踏進安暇宮裏的時候,一雙雙眼睛側身望來,她竟成了最後一個到的了。


    原本隻是無心,但落在不同的人眼裏,她這樣冷冷清清的模樣,便著實多了幾分旁的意味。


    慶妃一來便坐了左邊最前的位置,被賢妃壓了一頭,總不能再叫薑婉壓住,她挑眉盯著薑婉到自己對麵坐好,有些譏諷地開口道:“這宮裏頭的恩寵啊,今日來明日去的,比禦花園裏頭開的花凋謝得還快,前段時間還是心尖人呢,轉個臉幾日不見,也就成了昔日黃花了,瞧瞧賢妃,剛領了聖旨,便名正言順成了皇上的枕邊人,所以說啊,再如何嬌俏貌美,做那柔弱模樣,也不過就是得幾日新鮮而已,真到了要緊時候,還是得看咱們這些老人,畢竟是跟著皇上一路走過來的,孰輕孰重,皇上還拎不清麽?”她這話是對著薑婉說的,說完,還不忘了視線往自己身邊得淳嬪處望一眼,“淳嬪,你說對不對?”


    茹嬪端著茶水坐在薑婉身邊,默默翻了個白眼,認識慶妃之前,她當真是沒見過誰能一見著麵,一開口就處處得罪人的,慶妃真是人間罕見的極品,半點退路不給自己留,當真也是厲害。


    薑婉半垂眼簾,慶妃說這許多話,她倒是隻聽見了一件事,昨夜。。郭蓁蓁似乎留在祁瑛那裏了。


    她雖知道郭蓁蓁不會那麽好心,不求迴報的讓自己提前解除禁足,但聽見這話後,薑婉心裏還是被蜇了一下,下意識的皺眉。


    這事靜月沒告訴她。


    想來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淳嬪低頭不語,不願意跟慶妃多說話,慶妃冷哼一聲,倒也沒什麽好臉色,見人齊了郭蓁蓁還不出來,慶妃有些不耐煩的偏頭拿視線上下打量招安:“你家主子呢?咱們一大早來這兒,又不是來喝茶吃點心的。”


    招元保持著笑臉,正含糊著想敷衍過去,那方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以及郭蓁蓁氣勢十足的聲音:“各位姐妹來此,自然不是來吃茶的,本宮昨夜勞累了些,貪覺多睡了會兒,沒叫各位妹妹們久等吧?”


    她說話的語氣和稱唿都變了,笑著走上正座坐下來以後,長舒一口氣抬眸打量眾人。


    有些刻意的睥睨之態,卻也的確帶了些貴重之氣。


    好像從祁瑛那裏呆了一夜迴來,給人的感覺更加的不同了。


    慶妃壓住胸腔的怒火,挑釁的給薑婉使眼色,一副‘老娘就算坐不到上麵也得最後一個起身行禮’的姿態,成功把薑婉逗笑了。


    她一向知道慶妃這脾氣,卻不想這點小事上也如此幼稚。


    因議事之地就在安暇宮中,所以連梅貴人也未曾缺席,郭蓁蓁如今是她的主宮娘娘,日子好壞,都要仰仗她的心情,是以梅貴人和昭貴人是頭一個站起身來的,隨後大家都陸續起身,連茹嬪也放了茶盞,懶懶的站了起來。


    郭蓁蓁的目光落在薑婉臉上,視線相對的瞬間,她不自覺地拉扯嘴角,眉目裏皆是勝者的姿態。


    她能出現在這裏,是因為自己的恩賜。


    薑婉站起身來的瞬間,郭蓁蓁覺得自己已經勝利了。


    她與皇後的距離,隻剩下了一把鳳椅,一方鳳印而已。


    訓誡嬪妃這事,薑婉做了多少次,郭蓁蓁就在身邊見證了多少次。


    她開口的瞬間,薑婉就感覺到了熟悉。


    說是訓誡,實際上這一上午,更像是來陪著她看她如何‘立威’的。


    從安暇宮出來的時候,午膳時間都要過了。


    慶妃是情緒最大的,還沒從安暇宮走出來呢,聲音就已經放開了在說郭蓁蓁拿腔作勢的話。


    薑婉走得快,沒被慶妃逮住,就是不知道淳嬪有沒有她那麽好的運氣,要是在門口被慶妃堵住了,怕是輕易走不了了。


    聽了一上午關於‘嬪妃之間和睦相處’的話,薑婉沒怎麽動彈,是以也不覺得餓,靜月說著今日午膳備的是什麽東西時,薑婉難得打斷她的話,說自己想往渡鶴樓那邊去走走。


    她很久沒往那鍾樓上去過了。


    有些緬懷。


    靜月應聲,安靜的陪著薑婉往那邊去。


    之前祁道跪在錦拓門前,遠遠能望見渡鶴樓的輪廓,但穿過錦拓門一路往前,還要經過一座花園。


    皇宮裏這樣環繞著花園修建的亭台樓閣隨處可見,假山小湖,石路小徑,應有盡有。


    這時候這裏原不該有人的,繞過嶙峋小路探身。


    薑婉意外的掃見,渡鶴樓旁,站著個挺拔的身影。


    她沒仔細瞧,轉身便準備避讓,誰知那邊的人耳朵尖,早已經聽見了她和靜月的腳步聲,沒等薑婉再退迴去,已經聽他開了口:“那方是哪位小主?”


    聲音很熟悉,薑婉腳步一頓,側迴身來。


    她望見同樣迴身看向自己的人,皎皎麵容,如玉公子。


    三年未見,她竟不知道,他已經迴來了。


    再重逢,他已不知眼前人是誰。


    靜月也驚著了,輕唿了一聲:“燃公子?”


    陸燃視線一撇,恍然一笑:“小主便是近來盛寵的敬妃娘娘吧?草民陸燃,給娘娘問安。”


    薑婉站著沒動,良久之後,才微一頷首。


    她原該點到為止,轉身離去。


    但她望著陸燃,還是忍不住多言道:“公子在瞧什麽?”


    陸燃垂眸淺笑,再次抬眸望向高聳的渡鶴樓:“我在瞧一位故人。”


    一位登上此樓,便永遠留在了這裏的故人。


    薑婉睫毛一顫,知他所說,頓覺幾分傷情。


    陸燃偏過臉來,又仔細的,再仔細的看了看薑婉的眼睛:“小主的眼睛生得很美,像我曾經的一位故人。”


    說完這話,陸燃驚覺自己唐突,連忙拱手作揖,率先轉身離開的人,反倒是變成他的。


    故地重遊。


    竟也處處能瞧見她的影子。


    隻是她似乎從來都不明白。


    他究竟有多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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