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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婉盡量拔高了聲音喊。


    這時候也顧不得麵子不麵子的了,好在她倒不是什麽格外看重自己這點身份的人。


    大家曾經都是白手起的家,也不是生來就做了上等富貴人的,更狼狽可憐的時候多了去了,可惜偏就有人上了雲端便忘了泥濘裏摸索的日子,將自己供奉得那般聖潔,恨不能將過往全都粉飾起來。


    “臣妾前來請罪!”


    喊了幾遍,裏頭都沒有動靜。


    倒是宮道上來迴的宮人越來越少了,應該是她跪在這裏的消息已經傳開來,宮人們都避免來迴過的時候緊張尷尬,便能繞就繞了。


    不過消息傳得快也有好處,祁瑛那邊正心煩著是不是要到雲德宮去的時候,長忠小跑著便帶消息迴來了。


    聽說薑婉已經在雲德宮門口跪下了,祁瑛還錯愕了片刻。


    隨即便反應過來,薑婉這是在幫他減輕壓力。


    此事無論如何都是要被太後拿來大作文章的,不如主動請罪,轉守為攻,破解此局。


    就算不能扳迴一城,但此事能夠最快最有效的截止,不至於讓太後對付完了祁瑛再留著後手來對付自己。


    想明白這個,祁瑛便不急了。


    他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兩步,心中有了思襯之後,才問長忠:“敬妃是跪在宮門外麽?”


    “是,太後娘娘閉了宮門,敬妃娘娘正跪著請罪呢。”長忠比祁瑛急,“皇上趕快去看看吧?”


    這宮門既然關上了,想必是不會輕易打開了,自己現在過去時機不對,太後要的就是祁瑛向她低頭,才會有此舉動,一旦自己親自去敲了雲德宮的宮門,此事便處於太後之下了。


    而薑婉現在做的,就是要替祁瑛先敲開這扇門!先擔下這個責!她這個東曙公主的身份,終於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


    她昨夜勞累,再加上身體原本就不好,這麽一跪,要不了多久便會力竭暈過去。


    若是換了旁的妃子,太後在氣頭上不理也就不理了。


    可她是東曙和親過來的嫡公主,代表著東曙和大晉的和平交好,若是因為一次後妃的小打小鬧便傳出太後對東曙公主不夠親厚的消息,便不是後宮女人之間的事了。


    一旦上升到國家政務,牽扯到兩國的利益,前朝的口徑,便不那麽好控製了。


    東曙如今雖然忌憚大晉,但誰又知道東曙是不是在養精蓄銳,假意求和爭取緩和時間呢?


    要真因為這個東曙公主結下了心結,往後有了發兵的借口,對大晉來說,依舊是個不小的隱患。


    東曙公主這個身份對薑婉來說是個悲劇和笑話。


    卻也是現如今她手上最有力的籌碼。


    古人言禍福相倚,事有兩麵,便是如此了吧。


    太後心裏明白,所以洛姑姑快步前來告知敬妃一直跪在門外不肯走,非要來親自給太後磕頭請罪,還要看望淳嬪的時候,太後眉頭都皺緊在了一起。


    “哀家還沒去追究她,她倒是上趕著要來認罪了!她這是想暈在哀家宮門口?!”太後將手中的茶杯一扔,竟然一時說不上這個敬妃究竟是有著能看穿她意圖的聰慧,還是僅僅隻是誤打誤撞的愚蠢了,“讓她迴去,哀家現在不想見她。”


    洛姑姑麵有難色:“奴婢已經這般同敬妃娘娘說過了,按理說,她此番過來就是想探一探太後的態度才對,可奴婢已經明裏暗裏說了太後的寬仁之心,敬妃卻像是未曾聽見一般,半點沒往心裏去,仍然跪著一動不動,就強著一定要說自己有錯,要請太後的責罰,這。。。”


    她也是實在沒了主意,才進來稟告的太後。


    那麽多宮人都瞧見了,總不可能把敬妃拖拽迴去吧?


    太後聞言,眯著眼睛想了會兒,突然冷笑道:“好,哀家的好兒子,這是又找了個得力的好幫手,教唆好了來哀家這裏演戲了。”


    她還是不信這是敬妃自己的主意,她要真有這心思,也不至於淪落到嫡長女的身份還到大晉來和親了。


    思來想去,隻能是祁瑛籠絡教唆,她要是沒猜錯的話,祁瑛到雲德宮來的時候,便是敬妃要暈倒之時了!


    到時候難不成還不給開個宮門讓現成的太醫順帶給瞧瞧?


    她這個下馬威,是下不到祁瑛身上了。


    與其這般落於被動,不如讓敬妃進來說話,聽聽看她到底要請什麽罪,怎麽請罪。


    “讓她進來。”太後眼裏落了寒意,半垂下眼簾稍加掩蓋。


    洛姑姑應了聲,趕忙去把人請進來了。


    外頭跪了會兒,薑婉身上凍得僵硬,洛姑姑開宮門來傳召的時候,得扶著門沿和靜月的手才勉強站直。


    不過薑婉一向表現得風輕雲淡,此時的臉色雖然灰敗,眼裏卻沒有多驚慌的神色。


    洛姑姑領著往屋裏走,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麵色比薑婉還冷清兩分。


    進了屋子,熱氣撲到身上來後,薑婉才終於覺得僵硬的手指有了些知覺。


    太後沒抬眼看她,但渾身散發出來的陰冷氣息,比素日裏看上去更加的肅穆威嚴。


    “臣妾,請太後安。”


    薑婉隔得遠遠的便跪下了,頗有些恭敬得過了頭。


    太後手握佛珠,攏了攏蓋在身上的毛皮:“你跪那麽遠,是怕哀家吃了你麽?”


    “臣妾自知有錯,內心惶恐不安,怕靠得太近再衝撞了太後,便萬死難辭了。”薑婉對答如流,萬分敬重,卻把太後氣得發笑,當真是半點未曾在她身上看見惶恐二字。


    “你何罪之有啊?”


    薑婉稍稍抬起些身子,輕聲道:“臣妾身為後宮嬪妃,該當為皇上,為太後分憂,昨夜臣妾明知皇上身體有異,卻沒能第一時間告知太後此事,臣妾有罪。”


    太後一怔,終於抬眼看向薑婉,微眯眼睛,不說話了。


    薑婉也抬起眼眸,看向太後:“臣妾自請禁足一月,請太後責罰。”


    昨夜有人給祁瑛下了藥。


    她知道是太後做的。


    太後也知道是自己做的。


    但這事沒人敢說,沒人會說,祁瑛不會,太後不會,所以薑婉也不會。


    她來請罪,請的是息事寧人。


    由她扛下太後的怒火,也由她卸去太後借此對祁瑛的威脅。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此。


    她不會成為任何人的籌碼。


    但她永遠不會失去自己手中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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