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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小嬌在青梔的攙扶下,依然還是走出了彎彎繞繞的蛇形步伐。酒乃心頭情,傷心之人越喝越傷懷,歡脫之人越喝越跳脫,而念小嬌必是屬於後者。這會正撥開青梔好一番手舞足蹈,芊芊素身搖曳,冬日臘梅也黯然失色。


    “青梔,放開我,我沒醉,瞧我還能舞上一曲呢。”念小嬌使勁兒推開青梔,方覺無了束縛舞得盡興,大大的衣袖隨著動作下滑,顯露出青蔥白玉手腕,一會子旋轉不已,一會子下腰如橋,月下美人,妖嬈身段,盡是風情。


    醉態的念小嬌終是未能敵過練家子青梔,連拖帶拽去了偏殿後院茅房。


    金翰然新開一瓶女兒紅,自斟自滿,一如先前,喝得雅致,淺淺一口入喉,滿目含笑注視著離去的念小嬌,一聲低咒僅自己可耳聞:


    “妖精!”


    念小嬌久未迴來,金翰然疑惑,無法再等了,抑製不住內心擔憂出去查探,見茅房外守候的青梔問道:“如何?”


    “姐姐不讓我跟進去,我在這裏守著呢。”青梔有些無奈,攤手而言。


    “愚,她不讓進便不進?她這會的狀態,有幾分清醒可言,能信麽?”情急之下,金翰然一邊說道著青梔,一邊開始推搡茅廁木門了。


    “你~”青梔欲還嘴,一看金翰然正焦急萬分,收了言語,難得乖巧地,默然在旁。


    在金翰然的一推之下,茅房的門紋絲未動,自裏麵鎖住了。無奈之舉,一腳蹬開,簡單粗暴最是有效。待看清裏麵的人兒,金翰然哭笑不得,小小一團,瑟縮在角落,讓他心焦不已的人兒正鼾然熟睡,還吧唧著嘴夢中呢喃著:


    “好喝!”


    金翰然笑罵著:“頑皮!凍不死你。”


    卻是不忍美人兒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獨自半躺於地上,他跨步上前,一手扶背一手抱膝,單腳前蹭,一使力兒,便將本就瘦弱的念小嬌輕輕鬆鬆抱入懷中。暗道,比想象中還要輕呐。


    出得茅房,冬日露氣襲來,念小嬌瑟縮著脖子往金翰然的懷中鑽了又鑽。


    最終一股冷風來,吹得念小嬌睜開朦朧睡眼,看著一張放大的容顏就在眼前,模模糊糊,眉眼冷峻,還是記憶中的樣子,喜從心來,她忍不住撮著他的臉,軟軟糯糯出聲:


    “商弘!你怎麽來了。”


    聞言,金翰然駐足不前,臉色變了又變,最後長歎一聲惡狠狠罵著:“你這死丫頭,就該讓你凍死在茅房。先看清我是誰,去你丫的,什麽狗屁商弘。”


    跟著來的青梔嘿嘿直笑:“讓你罵我,活該!”


    金翰然怒火中燒,狠狠剮了青梔一眼,那殺死人的眼神,冷過冬日天氣,看得青梔捂住嘴唇連連後退,徹底噤聲不語了,直至退出丈餘,方才覺得寒意淺了點。


    “醒了?自己能走?”金翰然看向念小嬌的眼神雖沒那般冰冷了,但是也充滿著不快。


    “不,我要你抱著。”念小嬌撒嬌地攬住金翰然的脖子,一臉癡迷,笑意連連,那好看的眸中有個小月亮,亮晶晶。


    “睜開你的正眼好好看看,要我抱著還是商弘抱著?”看著念小嬌那可愛模樣,金翰然心軟了半分,不死心地問道。


    “你不就是商弘麽。”念小嬌傻傻笑道。


    “自己走罷。”


    金翰然生氣地將念小嬌放下,看著念小嬌東倒西歪搖搖欲墜,又是不忍心:“你小心些。”


    金翰然攙扶著念小嬌,複又迴到酒桌旁坐下。


    “來繼續喝!”念小嬌剛剛坐定,便唿喚著金翰然繼續吃酒。


    “你醉了。”


    “我才沒醉呢!”


    每個醉酒之人必是斬釘截鐵地認為自己沒醉,念小嬌便是其中之一,她見眼前酒杯半滿,端起便喝。


    “哎,那是我的酒杯。”金翰然一句話還未說完,念小嬌便已仰麵喝盡。


    “你真,不是個女的,如此不拘小節。”想他堂堂金遼三皇子,吃的用的無不精致絕倫,且都是專用的,貴為皇子,哪與人共用一杯過。這個女孩,嬉笑間,豪邁至極,卻是撼動了他的心。


    “好熱!好難受!”念小嬌焦躁不安,手不停地撫弄著自己的臉。如斯重力,看得金翰然無法,隻得抓著她撓臉的右手,任其這樣下去,怕是能把整個臉都抓花了,女子不是最重容顏的麽,她果真不是個女的,還真不是說說而已,金翰然暗暗想著。


    念小嬌的右手被抓住,左手複又攀上自己的麵龐開始撓臉了,不一會兒,金翰然震驚地看著念小嬌從耳際下手,竟是將臉給~


    撕下來了~


    整張臉皮,囫圇一起,被整個撕下。


    若是夜半,便是一場鬼故事了。


    看得金翰然掉了下巴。


    “念小嬌,你這個死女人,究竟有多少秘密。”


    金翰然眨也不眨地看著念小嬌,在這若大皇宮,他見過的佳麗無數,嫵媚的,淡雅的,清純的,千姿百態。偏偏念小嬌這樣澄澈無暇又魅惑無比的,見所未見,原來一個人竟是能集天使與魔鬼於一身,既能讓人感受到天使的聖潔,又有魔鬼的邪魅惑人,可不就是小人書上的白骨精麽。


    不~念小嬌可比白骨精美多了,眼若秋波眉若柳葉,鼻梁嬌俏挺立,雙唇飽滿唇色朱紅,如掛著晨露的櫻桃,等人采擷,就看何人有福消受了。這一瞬,金翰然希望采擷鮮果之人是他自己。


    自小在宮中長大,看多了後宮中的爾虞我詐,於女人,一直是敬而遠之,再加上皇後娘娘期望有佳,一門心思在那個萬人敬仰的皇位上。而今,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了占有欲。莫說現在絕世仙顏,隻是先前那中上之姿,他抱著之時也是抑製不住邪火升騰,先前放開念小嬌一則被她氣到,二則是氣自己竟然真的動怒了嫉妒了生情欲了。


    他撫上念小嬌的臉,觸手酥軟,念小嬌之美,不在皮相,在於骨。


    “知不知道,你夜間與男子喝酒,有多危險。”


    金翰然嗓音變得沙啞,他湊到念小嬌麵前,挑起她的下巴。本來隻是戲耍她一下,看著那放大的盛顏,終是擦槍走火,吻了下去。


    唇畔相接,果真,如想象中一般美好,一般柔軟。


    一旁的青梔震驚不已,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而正是在這尷尬一瞬,外間低沉男聲起:


    “皇上駕到~~”


    聞言,金翰然迴頭之時,皇上已經到了大堂門口。


    見內裏情形,皇上一聲低喝:“你幹什麽?”


    金翰然背脊生涼,撲通一聲猛地跪於地上,一旁的青梔見狀也連忙跪下,垂著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兒見過父皇。”


    閔皇麵色難看,盛怒之下威嚴感壓迫感更甚,他拿起桌上一個酒杯,抬手便是朝著金翰然扔去:


    “哼!滾!”


    那杯子將金翰然的額頭打出一個包來,還有一絲血花冒出,酒水順著金翰然的麵龐滴落在他的脖頸,滴落在灰白地板之上。


    金翰然就那麽低垂著頭,神色不明。


    天地君親師,君臣父子,先有君臣,後有父子。


    這便是皇家天理人倫。


    傷懷也罷,委屈也罷,作為皇家人,心要夠硬夠狠,方能立足。


    最奢侈的,便是慈悲。


    以往他都做得很好的,不是麽?


    金翰然整整自己的思緒,終歸是妥協了。


    他雙手疊加置於身前,欠身行禮。本是跪姿,手疊於地上,額頭疊於手上,君皇在前,虔誠萬分:


    “皇兒知錯,請父親責罰。”


    “滾迴去,禁閉三日,這月亮宮,往後休要再入。記住,僅此一次。”皇上盛怒之下,聲洪如鍾。


    長袖一甩,閔皇背過臉去,未再管身後跪著的金翰然,眼神直直地盯著念小嬌,心中感慨萬千:


    明月啊,你還是憐惜朕的,給朕派來了小嬌,這眉眼,可不就是你的翻版麽。小妮子,先前欺朕好慘。


    金翰然便是在閔皇百轉千迴的沉思中退下,門口跟著閔皇而來的侍者向一旁退了又退,剛剛便是他通報皇上駕臨的,生怕惹到這位黑臉的三皇子更加不痛快,整個將自己藏在了黑暗處。


    “皇帝伯伯,你來啦。”念小嬌酒後嗓音沒有平日冷冰,多了一絲媚態,聽得金翰然心頭一緊,他強自鎮定,方是狠下心來離去,這便是皇權,哪怕身為皇子亦無可奈何。


    “小嬌,你與你母親可真像。”閔皇由衷言道。


    念小嬌癡笑看著閔皇,也不知是否聽懂了閔皇所言。


    “皇帝伯伯,喝一杯?”念小嬌雙手扶趴在桌子之上,如一隻可愛小獸,衝著閔皇道。


    閔皇看著念小嬌的眼神如要將她看穿,這張臉,多少次夢迴?


    最終閔皇終是克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有些悲情不該再次上演,來日方長,不是麽。


    閔皇對著一旁跪著的青梔道:“好好照顧明月郡主,別讓她喝了,伺候她早些安歇吧。”


    青梔畢竟是念小嬌帶來的,不是宮中一般婢女,若是換作他人,閔皇必是以“否則提頭來見”結尾,對於青梔,閔皇還算客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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