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嶽驚魚沒有想到的是,擁有了燭龍臂的周飛,卻並沒有向他揮刀。


    周飛的刀,揮向了長安城。


    嶽驚魚是何等的強大,隻一眼就把周飛的行為給看穿了。


    “你這是想要在長安城鐫刻一道銘文出來。”嶽驚魚歎道:“真是大魄力,大手筆。”


    周飛沒有理會嶽驚魚,他在努力的完成自己的構想。


    第一刀揮出去,刀鋒從南到北,貫穿整個長安城。


    熾烈的刀鋒,迸發出了陣陣的龍吟。


    仿若燭龍又一次翱翔於天。


    刀勢盡,周飛大汗淋漓。


    嶽驚魚的目光穿過了刀鋒掠過的每一寸土地,神色頗為複雜。


    周飛喘了喘氣兒,再度舉起刀。


    這一次,要從東到西!


    ……


    書院內。


    童教習把大師兄救迴來之後,就獨自一人來到了夫子的住所。


    雖然是彼此的伴侶,但童教習來夫子房間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他倆更像是一對靈魂伴侶。


    夫子登天之後,童教習更是一次都沒有踏足過這間屋子。


    現在,她坐在夫子的床上,愣愣的看著夫子醉酒時候潑墨寫下的詩句。


    這些句子的結構很淩亂,就如同是辭藻的胡亂堆砌,毫無邏輯可言。


    但童教習卻能從這些句子中,看到一些別的東西。


    那是夫子留給她的話。


    “你個老東西,什麽時候也學的跟那些小年輕一樣,沒個正經。”童教習看完所有的句子,臉蛋都紅了,恍若十幾歲的少女般嬌羞。


    這些句子,飽含了夫子對童教習的愛意。


    若是用後世的話來形容,夫子就是個鋼鐵直男,不懂得怎麽討好妹子,隻能以如此笨拙的方式來表達心中的愛意。


    童教習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這些已經刻入了牆壁中的字體。


    “死老頭,這一次,我躲不過去了。”


    “你總說你怕死,你膽小,所以你拚了命的想要找到可以活下去的辦法。以前我總是嘲笑你,可是我比你更加怕死,也更加膽小。”


    “永夜是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夢魘,尤其是這些年,夢魘的頻率越來越高,我幾乎沒有辦法入睡。隻要閉上眼睛,就感覺自己又迴到了永夜的年代,世界沒有一點色彩,隻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極致的寒冷,就算裹上再多的衣服,燃燒再大的火焰,也無法把那種從骨子裏滲出來的寒冷給驅散。”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無法迴憶起自己是怎麽撐過那段時間的,或許是我的腦子自動把那段記憶給封存了吧。可是你登天之後,這段被封存的記憶,反倒是越來越清晰了。”


    “我不想再體驗一次永夜,更不想書院的這些小崽子們體驗我當初的噩夢。所以我要做點什麽,嶽驚魚很強大,便是我也不是他的對手。可你收了一群好徒弟呀,現在他們都倒下啦,也該我這個師母為他們做點事兒的時候咯。”


    “死老頭,你說我若是死了,是上天呢還下地獄呢?還能有下輩子嗎?我覺得不可能有了,因為我們都是背叛了天道的人啊。”


    “但我真的不服氣,不甘心呐,我們的命運,憑什麽要被天道操控,它憑什麽來左右人間的事兒。你說的很對,人間的事兒,應該我們凡人來處理,輪不著一個連長什麽樣子都不曉得的天道來指指點點。”


    “嶽驚魚想要讓天道的光芒普照整個大荒,我偏不讓他如願!”


    “我走啦死老頭,你在天上好好的,可莫要輸給她了,否則我會看不起你的。”


    童教習走出房屋,正好聽見了那一聲清亮的龍吟。


    “連燭龍這個膽小怕死的家夥都蹦出來了。”童教習笑了笑,縱身一躍到了半空中,然後急速的飛向了朱雀大街。


    ……


    周飛的第二刀,遠沒有第一刀揮出去那麽輕鬆。


    哪怕擁有了燭龍臂,這一刀的壓力,也幾乎要將他的手臂給撐爆。


    整條臂膀腫脹得極其可怕,青筋跟血管節節冒出,紅色的光芒從皮膚下滿滲透出來,遠遠看著就跟著火了一樣。


    嶽驚魚一直在看著周飛,等到周飛將刀舉起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錯了。”


    周飛沒有說話。


    “銘文一道我也略懂一二,你想要以長安為版圖,刻出一道足以擊殺我的銘文,第一刀就劃錯了。”嶽驚魚說道。


    周飛還是沒說話。


    嶽驚魚說:“你的一刀,把長安城割裂了。”


    “你知道割裂長安城的後果是什麽嗎?”


    “那就是我可以自由的來去,在你刻完這道銘文之前,我的行動將不會受到任何的阻礙。”


    “但你現在改變也已然來不及,我雖然不能阻止你刻完這道銘文,卻能在你落下第二刀之前,從容離去。”


    “周飛,你的確是一個很有想法,也很有個性的人。整個大荒的人都看錯了你,唯有夫子慧眼如炬,這點上我終究是比不過他的。不過無所謂,他已經是個死人了,我也犯不上與一個死人做比較。”


    聽到這裏,周飛忽然笑了:“觀主,你怕了!”


    嶽驚魚的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之後他說:“是的。”


    周飛也是沒想到,嶽驚魚竟然會如此痛快的承認害怕。


    同時,周飛也有些害怕。


    他怕自己全力以赴還是不能留下嶽驚魚。


    若今日不殺了嶽驚魚,那長安城的危機就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解除。


    莫要忘了,城外可還有二十多萬的軍隊在虎視眈眈。


    嶽驚魚死掉,聯軍才有可能選擇退兵。


    嶽驚魚若是從容離開,那麽聯軍就會開始最後的猛攻。


    長安城無法擋住二十萬的軍隊,被踏平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所以,要刻完這道銘文!


    周飛拚命的想要提速,奈何他選擇的圖版是長安城,一個匯聚了無數人間之力的長安城,一個融合了整個大唐神韻的長安城。


    這一刀,很慢,很慢。


    慢的讓周飛心焦,慢的讓嶽驚魚發笑。


    嶽驚魚對著天空虛握拳頭,圍繞在他身旁的所有鋒銳小劍衝天而起,然後形成了一個通天徹地的劍柱,劍尖落在了長安城外。


    嶽驚魚信步踏上劍柱,雙手負在身後,就此飄然離去。


    周飛目呲欲裂,卻又無可奈何。


    憤怒之下,周飛唯有嘶聲咆哮,方能發泄心中怒火。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稱得上是峰迴路轉。


    一個人影落在了劍柱上,剛剛好擋住了嶽驚魚的去路。


    是童教習。


    “你要去哪?”童教習淡淡的問道。


    “自然是離去。”嶽驚魚說。


    “你得留下。”


    “你留得住我嗎?”


    “我想試試。”


    嶽驚魚揮手就是一掌。


    童教習不閃不避,徑直衝向了嶽驚魚。


    嶽驚魚眉頭微皺。


    他沒想到這個老女人,竟然變得如此剽悍。


    之前的她,可一直都在避戰。


    或許自己被她騙了。


    她把所有的能力,都用在了最關鍵的時候。


    然而,還是不夠。


    嶽驚魚腳步交錯,身體往一旁滑開,屈指點向童教習後背的大椎穴。


    指力穿透了童教習的身體。


    一束光從童教習的胸口冒了出來。


    潔白無瑕的光。


    童教習發出一聲悶哼,幾乎要撲到。


    嶽驚魚搖了搖頭。


    終究是個怕死的老女人,便是躲過了永夜又如何,沒有任何求生欲望的她,根本不可能在自己手底下支撐一個迴合。


    隻有大街上還在鐫刻銘文的周飛,能讓嶽驚魚感受到大恐怖。


    劍柱還在延伸,劍尖已經快要到達天邊。


    這就是一道橋。


    一道連同人間與天道的橋梁。


    嶽驚魚繼續往前走。


    可走了兩步,就覺得步伐有些沉重。


    他低下頭,見到了正死死抱住他小腿的童教習。


    成何體統!


    童教習一口血噴在了嶽驚魚的腳背上,把他的鞋子都給染紅了。


    “找死。”嶽驚魚冷漠的說道,一掌拍向了童教習的百會穴。


    這一幕被地上的周飛看在眼裏,頓時心如刀絞。


    “不!”


    童教習沒有做任何閃躲,她甚至還對著嶽驚魚笑了笑。


    啪……


    就像是用木棍敲開了西瓜。


    童教習的腦袋,四分五裂。


    雙臂也失去了力量,鬆開了嶽驚魚的腿。


    嶽驚魚的手背衝著外麵揚了揚,就像是在驅趕蚊蟲。


    童教習的屍首從劍柱上跌落。


    鮮血如同雪花一般紛揚而下,顯得那麽的淒美。


    天空中的紅月,甚至都閃爍了幾下。


    或許,夫子也在為童教習的死感到悲傷。


    周飛很想飛奔過去接住童教習的屍體,可他現在沒有辦法鬆開手中的刀。


    童教習用生命為他爭取了片刻的機會,周飛不敢浪費。


    他隻能將眼淚咽迴去,繼續在長安城上鐫刻銘文。


    就在童教習的屍體快要落地的刹那,一個人接住了她。


    三師兄,季子行。


    “師母,走好。”


    季子行輕輕的將童教習的屍體放在地上,又脫下自己的外衣覆蓋在屍首上麵。


    做完這一切,季子行抬頭看向了劍柱。


    嶽驚魚還在一開始的位置,沒有挪動。


    並不是他狂妄自大,而是動不了。


    童教習以生命為代價,施展了一個術法。


    魂縛。


    嶽驚魚,被困在了劍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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