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很大。


    觀主與周飛的戰鬥,隻在一片很小的區域內進行。


    但戰鬥訊息,卻能瞬間傳遍整個長安城。


    哪怕是犄角旮旯的百姓,也都知道,城中來了個很可怕的人,書院的先生們,並非他的對手。


    普天之下,唯有夫子能與之一戰。


    可夫子,登天了。


    長安城西南角,有一條很僻靜的小巷。


    這裏乃是朝堂高官的居住地。


    大部分的官員,都在皇宮之中待著,唯有那些年紀比較大的元老,得到了特許能返迴家中休息。


    黎無忌之後的新任左相,姓龔,單名一個元字。


    他是三朝元老,在太太上皇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入朝為官,李泓是皇帝的時候,他是戶部尚書,深得李泓信任,同時他也是絕對的李軒黨,對於李通的登基,龔元第一個表示了質疑。因為龔元名望極高,所以李通不敢殺他,隻是去了他的官職,讓他迴家養老。


    後來李通被周飛殺了,李軒又把龔元請了迴來。


    舉世伐唐爆發之後,龔元就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李軒還太小,他這個左相就得承擔起大部分的責任來。那時候各地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樣飄入長安城,飄入皇宮之中,龔元領著幾十個官員都看不過來。


    畢竟已經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中,龔元累到了,之後就被送迴了左相府休息。


    雖然李軒已經下旨,讓龔元在家裏好好休息,不要繼續工作,但大唐危在旦夕,龔元又那裏能休息好,還是讓手底下的人每天去宮中打探消息,以遙控的方式繼續履行自己左相的職責。


    倒不是龔元貪戀權勢,實在是眼下的長安城,已經快到無人可用的地步了。


    但凡是能上戰場的,無論文官還是武官,都奔赴前線。


    同時朝堂之中還有不少的“投降派”,他們在拚命的拖拽大唐的後腿。


    龔元對大唐有著深厚的感情,他寧死都不會當亡國奴,所以他要繼續工作,繼續為大唐,為陛下分憂解難。


    不過隨著觀主入城,一切的工作都就停了下來。


    眼下的長安城,隻有一件事兒要做,那就是擊敗觀主,或者說,被觀主擊敗。


    一開始,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書院的事兒,這場戰鬥,與凡人無關。


    因為那是嶽驚魚,是夫子之後大荒最強大的人。


    可隨著書院的先生們一個個的失敗,長安城的人才意識到,書院也並非戰無不勝。


    “有多少人上街了。”


    龔元一邊咳嗽一邊問道。


    剛去街上打探消息迴來的仆人迴答道:“迴老爺,整條街的人都動了。”


    “整條街麽?”龔元長長的吐了口氣,緩緩的站了起來,“取我的衣服來。”


    仆人驚了:“老爺,你要幹嘛?”


    “讓你取衣服,問這麽多幹什麽?快去。”


    仆人還想說什麽,被龔元狠狠的瞪了一眼之後,就默默的退了出去。


    沒一會功夫,仆人返迴,但跟著一起來的,還有龔元的老伴以及他的兒子女兒,還有孫子孫女。


    一大家子全都到齊了。


    “老頭子,你要幹什麽?”老伴擋在門口,臉色嚴肅的說道。


    兒女則讓孫子輩的小孩跑過去,抱住龔元的腿。


    龔元說:“幹什麽幹什麽,放開我。”


    老伴頓時就哭了:“老頭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幹嘛,你要出去送死是不是?”


    龔元摸了摸孫子孫女的頭,本想哄著他們鬆開自己的腿,但這幾個小孩子卻堅定不移的抱住了爺爺的腿,其中一個年紀稍長的說道:“爹爹說,爺爺要去跟外麵的怪人打架,我不讓爺爺去。”


    龔元歎了口氣:“爺爺不是要去打架,爺爺都一把年紀了,連你都打不過,還怎麽打架。”


    孫子迷惑了,轉頭看向了自己的爹爹。


    大兒子說:“父親大人,那你究竟要幹什麽?”


    龔元說:“出去看看。”


    “外麵危險。”大兒子說。


    “何處不危險?”龔元反問:“長安城破,對於唐人來說,整個大荒都不在安全。”


    “可是,你一把年紀了,出去能做什麽?便是書院的那些先生,都奈何不得觀主。”大兒子急了。


    龔元說:“你小時候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


    大兒子:“兒子問你的問題多了,父親大人指的是哪一個?”


    “那年,我帶著你去了一趟趙國,你問我,為什麽楚國的那些人見到了道人,要避讓,甚至還要下跪?”龔元說著看向了自己二兒子,“同樣的問題,你也問過我,不過是去的秦國,你問我為什麽那些人看到和尚要匍匐叩拜,甚至還要主動上繳財物,可還記得?”


    大兒子跟二兒子迴憶了片刻,都點了點頭。


    “那我怎麽迴答你的,你們可還記得?”龔元問。


    倆兒子都搖了搖頭。


    龔元說:“不記得沒關係,我再說一遍,這次要記好,記在心裏,別忘了。”


    “請父親大人賜教。”倆兒子異口同聲的說道。


    “在其他國家,道門與佛宗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普通百姓不僅要用財帛來供養他們,還要犧牲自己的尊嚴來崇拜他們,保護他們。然而道門與佛宗,卻能對這些百姓予取予求,甚至生殺予奪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百姓得罪了他們就要遭殃,而他們卻可以肆無忌憚的欺壓甚至是殺戮。”


    “大唐與他們都不同,所以就成為了大荒的異類,成為了六國眼中的怪物。可我大唐也並非沒有強大的存在,書院乃是大荒第一,這是沒有任何爭議的。但為什麽長安城的百姓見到書院的先生,不用卑躬屈膝,不用低聲下氣?長安城的百姓都說,書院是長安的保護神,是大唐的保護神。他國的百姓見到了保護神,都得叩首,而我們見到了保護神,有時候連個笑臉都不願意送上。甚至之前六先生被打成魔王之子的時候,長安城的百姓還質疑過夫子,質疑過書院,你們想過為什麽嗎?”


    一口氣說的有點多,龔元停下來喘了口氣,接著說道:“道理很簡單,那就是平等!這是大唐自建國以來就一直奉行的主張,也是書院的一貫主張。大唐的每一個百姓,都是平等的,或許職務、財力有高低之分,但人格卻絕對沒有貴賤之別。這個理念持續了近千年,成為了每一個百姓骨子裏的一個概念。我們都是這個國家的一份子,我們都是這個國家的保護神!”


    “現在,書院要敗了,那就應該我們這些人出麵了。保護大唐,保護長安,是每一個唐人都應該做的事兒。你們還要阻攔我嗎?”


    龔元的這番話,說的幾個兒女流淚滿麵,羞愧難當。


    “父親大人,你身體不好,這種事兒,就讓兒子去吧。”大兒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緊跟著二兒子,三兒子還有四姑娘都跪了下來,對著父親叩首行禮:“父親大人,我們去!”


    龔元搖了搖頭。


    “我年紀大了,死了無所謂。你們是希望,得活著。”


    言罷,龔元俯身輕輕的掰開了孫子孫女的小手,從仆人手中取過鬥篷,披在身上後,就走入了風雪之中。


    走出大門,龔元下意識的緊了緊衣服,然後手臂就被人挽住了。


    “死老頭子,別想丟下我。”老伴兒臉上還掛著淚,但眼角卻在微笑:“我陪你一起。”


    龔元笑了,然後就像年輕時候那樣,輕輕的摸了摸老伴兒的臉蛋,“好,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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