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逐鹿已經盡量把事態往嚴重的方向說了,但是他麵前的這群士兵依舊麵不改色。


    倒不是他們不害怕,不擔憂。


    而是沒有那個必要。


    對這些士兵來說,他們隻用麵臨兩個問題。


    去哪殺?殺多少?


    或者說,有人來殺孟逐鹿,他們用命去阻擋。


    一個不行兩個,兩個不行四個,四個不行,那就一起上。


    若還是不行,那就陪著大帥一起去地獄!


    退縮?


    不存在的。


    孟家軍沒有孬種。


    飛虎軍已經做出了表率,林剛領著飛虎軍最後的精銳與土瓦城一起壯烈。


    孟家軍當然不能落後。


    雙方雖然明麵上鬥爭多年,但私底下都相當的佩服對方。並且將對方視作了一生的知己。


    即使對手,也是知己。


    孟逐鹿也沒料到自己的兵竟然還能如此淡定,在欣慰的同時,哀傷的情緒也越發的濃重。


    這些都是大唐的好兒郎啊。可是自己卻要將他們帶上一條不歸路。


    "對不起。"孟逐鹿衝著所有人深深的鞠了個躬。


    士兵們終於惶恐了,他們齊刷刷的單膝跪下,齊聲大喊:"大帥!"


    孟逐鹿緩緩的挺直腰板,說:"我不知道聯軍會派誰來對付我。神符師喬懷奚?畫聖柳劍白?亦或者第一念師恆雲哲。當然,也有可能來的人比我之前提到的這幾位更加兇悍,鍾靈禪寺的主持大師,神殿的紫薇尊上,知嶽觀首座嶽驚魚??"


    士兵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表情漸漸的趨於猙獰。


    孟逐鹿提到的這幾個人,都是大荒一等一的高手,夫子在的時候,他們隻能排行老二,現在夫子不在了,他們可以並列第一!


    在場的一千五百個孟家軍,確實不夠這些高手殺的。


    但這些士兵們依舊無所畏懼!


    "夫子逝去、周鼎亡故、孟元帥則是大唐最後的象征。"一個洪鍾大呂的聲音在山澗迴響:"所以,終結你性命這件事兒,隻能我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在拚命的轉頭轉身,尋找聲音的來源。


    然而這個聲音卻是從四麵八方傳來,根本無跡可尋。


    唯有孟逐鹿站在原地沒動,他的嘴角漾起了一抹苦澀笑容:"真是承蒙看得起了。"


    聲音落下之後,一襲白衣從天上翩然下落。


    畫聖,柳劍白!


    一個一門心思想要超越夫子,甚至把自己的學院都起名書山的大荒高手。


    在很多人眼中,柳劍白隻是一個喜歡吟詩作畫的賢士。


    但若真這麽想,那就大錯特錯。


    此人從【九龍拉棺圖】中參悟了至高無上的武學,而那張圖也是大荒排的上號的至寶!


    隨著柳劍白一起來的,還有他的兩個弟子。


    一個是大荒三癡之一的宋菲。


    一個是林甲楠。


    這倆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孟逐鹿說道:"柳先生,老夫雖然年邁多病,但也並非到了行將就木的時候。今夜就讓老夫領教一下畫聖的高招吧!大唐的兒郎們,準備戰鬥。"


    所以士兵齊刷刷的拔出了兵器:"大唐無雙!"


    宋菲站在柳劍白的身後,喃喃的看著這一幕。心裏莫名冒出來幾分酸楚。


    她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自從舉世伐唐發生之後,就幾乎銷聲匿跡的人。


    那個人的音容笑貌,那個人的言談舉止,卻牢牢的鐫刻在宋菲的腦海中。一刻也不曾淡化。


    現在,自己要跟那個人的國家作戰。


    甚至還會親手殺死那個人的同袍。


    宋菲有些不忍。


    可是,她又不能不做。


    這或許就叫做命運吧。


    倒是林甲楠非常的亢奮,他一直都看大唐不爽,看那個人不爽,現在有機會證明自己,他自然不會錯過。


    柳劍白也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支畫筆。


    跟其他人打架。柳劍白甚至連兵器都不會拿出來,但是為了以示對孟逐鹿的尊重,他毫不猶豫的拿出了自己的最強武器。


    "孟元帥,請吧。"


    林甲楠率先衝了出去。


    孟家軍也隨即而動。


    宋菲發出一聲歎息,開始作畫。


    戰鬥,打響了。


    ??


    薑子義領著五百親兵正在急性,忽然心中一陣慌亂,同時還伴隨著極強的心絞痛。讓他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胸口的衣服,蹲了下去。


    一個士兵趕忙走過來,關切的問道:"子義,你怎麽了?"


    薑子義抬起頭。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我的心好痛。"


    士兵不是很理解。


    忽然間,背後傳來了巨響。


    薑子義豁然轉身,就看到一條青色巨龍竄天而起,咆哮的衝向了蒼穹。


    那並非一條真實存在的巨龍。而是畫出來的!


    "迴去,迴去!"


    薑子義大聲的咆哮,撒腿就要往迴跑。


    但身邊的士兵眼疾手快將他攔腰抱住:"子義,冷靜點。"


    "大帥,大帥要死了!放開我,我要去救大帥。"薑子義痛哭怒吼。


    士兵眼神中也彌漫著哀傷,但是他看得卻比薑子義要深:"子義,你還不明白麽?大帥就是故意要支開你啊。"


    薑子義的舉動瞬間僵硬:"什麽?"


    "你是孟家軍的火種,你是大唐未來的希望,大帥不想你就這麽死去,所以用命為你拖延了時間。你現在迴去,豈不是辜負了大帥的一番好意!"士兵大聲說道:"我們跟你一樣,都想要為大帥報仇。可是你也看到了,對大帥下手的乃是畫聖柳劍白,整個大唐能與他為敵的,隻有書院的那幾位先生。我們。不是對手。"


    薑子義抱著腦袋蹲在地上,聲音顫抖的說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大帥死去麽?難道我們就什麽都不做麽?"


    這位士兵說道:"當然不是,我們的命是大帥換來的,那麽就要把命用在最重要的地方。子義,你現在有了一個新的任務,而且必須完成。"


    薑子義抬頭看著他,此刻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麵對突發事件的時候,終究還是太嫩,比不過這些身經百戰的老兵。


    "你要迴長安去。"士兵蹲下來,單手扶著薑子義的肩膀:"去告訴朝堂上的那些人。關中郡,很可能已經反叛了。"


    薑子義愕然,他一時間無法把大帥的死亡和關中郡六姓的反叛聯係在一起。


    這倆件事兒貌似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吧。


    士兵解釋道:"一個絕世強者,越過了我國的邊境線,出現在了他不應該出現的位置,這裏麵的文章太多了,放眼整個大唐,目前可以做到這點的就隻有關中六姓。而且元帥的行蹤一直都是保密狀態,能接觸到這件事兒的,除了皇帝陛下之外,也隻有關中六姓的成員。他們出賣了大帥,出賣了大唐!你必須迴長安去,告訴皇帝這個消息,讓他立刻下手除掉關中六姓位於長安中的質子們,希望用這樣的手段能稍微讓六姓的人忌憚一些。"


    薑子義畢竟不傻,他可是被孟逐鹿手把手教出來的,剛才沒有想到這點隻是因為心情太過悲痛,現在冷靜下來之後,他就意識到這件事兒的嚴重性。


    "那蘇春軍將軍??"薑子義說道:"他可是鎮守在東境啊。"


    士兵歎了口氣:"蘇將軍,要麽被擒獲了,要麽也跟著一起反了。"


    薑子義抹掉了臉上的淚痕,說:"好,我這就返迴長安。那你們呢?"


    "我們?"士兵說:"自然是遵守大帥最後的軍令,返迴西境。路上若是遇見敵人,那就與他們死磕,能多守一會就多守一會。"


    薑子義對他們行了一個大唐軍禮:"爆炸。"


    士兵還禮:"大唐無雙!"


    薑子義轉身飛速離去。


    ??


    關中郡。


    這裏是大唐東境上的明珠,也是大唐東境的第一道屏障。


    當年大唐征戰天下的時候,關中郡出錢出力出人,以賭博的方式為族群博得了一個相當美好的未來,在大唐剛建國的那百餘年內,關中郡的勢力可以說遍布整個朝堂,甚至一度可以幹擾帝皇的更迭。


    也正因為權勢太過滔天,影響到了皇權,所以關中郡迎來了一波堪稱慘烈的剿滅,族人數量甚至為此銳減了將近一半,其中大多數都是青壯年。


    而皇權對關中郡的打壓也並沒有就此打住,因為大唐李氏太清楚關中郡這些商人的骨性,隻要給他們一點陽光,這些人就能瞬間燦爛起來。


    所以從大唐的第六任皇帝開始,關中郡就一直處於被打壓的狀態中。


    這種狀態到了李泓身上,發展到了極致。


    關中郡與朝堂上的官員數量,也第一次減少到了十人以下!


    而且這十個人中,隻有兩人的職務還算重要,剩下的八人都在清水衙門供職。


    這個狀況自然不能讓關中郡滿意,好在他們也有第二手準備,那就是後宮。


    高貴妃就是他們寄予厚望的存在。


    這枚埋藏了多年的種子,也終於在李泓死後開花結果。


    李通上位,就意味著身懷關中郡血脈的後人,成為了大唐的皇帝。


    然而對於關中郡這些商人來說,僅僅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把整個大唐都納入懷中,才是真正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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