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拒絕了太監陪護的請求,獨自一人來到了先皇的禦書房。


    自從李泓駕崩之後,這間禦書房就被封了起來,指派了一個小太監每日打掃,其他任何人,包括太後都不得進出。


    命令是李通下達的。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會下達這個命令,但他是皇帝,他的命令別人隻能遵守,包括他的母親。


    當然,高貴妃對他的這個決定也是舉雙手支持的。


    她希望自己的兒子永遠不要再與先皇有任何交集,因為她怕先皇還留有後手。


    好在兒子的表現讓高貴妃非常滿意。


    不過現在,李通打破了自己的禁令。踏入了先皇的禦書房。


    因為每日打掃,所以禦書房跟之前沒有任何差別。


    李通恍惚間好似看到了自己父皇還坐在龍椅上,正在批閱奏章。


    "通兒來啦。"李泓放下毛筆,對著李通招了招手。


    李通茫然的走過去。眼眶有些發酸。"父皇??"


    "怎麽?感受到壓力了?"李泓說道:"從你很小的時候,朕就教導過你,大唐不懼任何對手,哪怕整個大荒與我們為敵。大唐也有一戰之力。所以不要有什麽壓力,放手去做吧,相信自己,相信百官,相信將領,相信大唐的兒郎們。"


    李通說道:"兒臣愧對父皇教導,兒臣有些力不從心了。"


    "你是大唐的皇帝,怎能如此脆弱。抬起頭來,去麵對你的敵人。"李泓的聲音陡然間拔高:"莫讓朕失望。"


    "父皇??"李通再說話,眼前的幻覺則直接消失了。


    李通癱坐在地板上,垂著頭,此刻的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皇,而是一個茫然無措的孩子。


    ??


    不過李通終究沒有崩潰,他隻是非常短暫的暴露了性格是脆弱的一麵,等離開禦書房後,大唐皇帝李通就迴來了。


    麵對如此恐怖的壓力,李通還能有如此的表現,已經非常難得了。


    同樣的情況,換成七國中任何一個國家的皇帝,都不會比李通做的更好。


    離開禦書房,李通也沒有著急迴去休息,而是來到了皇太後的寢宮。


    危婉與六皇子李軒,已經在這裏被軟禁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李通給了她們母子最好的待遇。


    唯獨拿走了自由。


    這個時辰,危婉與李軒都已經睡下。


    守在門口的禦林軍見到李通一個人過來,愣了一下之後才單膝跪地,叩拜皇上。


    "起來吧。"李通說道。


    "陛下,臣這就去喚醒她們。"禦林軍說。


    李通搖了搖頭,道:"朕就是路過。來看看,無需將她們喚醒。這段時間她們怎麽樣?"


    禦林軍說:"還是那個樣子,每天寫字作畫,要不然就是發呆。"


    李通說:"開門。"


    禦林軍打開門:"陛下。臣陪你一起進去吧。"


    李通淡淡的說道:"不必。"


    言罷,邁入別院。


    院中的一切擺設都跟先皇在世的時候一模一樣,這些東西又一次勾起了李通的迴憶,他曾經非常羨慕弟弟李軒,羨慕弟弟可以得到父皇的寵愛。而不管自己做成什麽樣子,在父皇那兒都得不到一句褒獎。


    可是先皇最終選擇的還是自己!


    李通攥緊了拳頭,"隻有朕能帶著大唐度過這個難關,弟弟。你還太小了!"


    這時,寢宮的門忽然打開,穿戴整齊的危婉走了出來。


    "臣妾參見陛下。"危婉對著李通施禮。


    李通皺眉:"朕吵到你了?"


    "陛下應當知曉臣妾的真是身份。"危婉說。


    李通就明白了。


    危婉可不是普通人,感知對她來說隻是很粗淺的本事。


    "你恨朕嗎?"李通說。


    危婉搖了搖頭。


    "你不怕朕殺了你?"李通又問。


    危婉還是搖了搖頭。


    李通拿出一封信,扔到了危婉腳邊:"自己看吧。"


    危婉將信撿起來,拆開之後仔細看了一遍,然後問道:"陛下要如何處置臣妾?"


    "這封信隻有朕知道。"李通說:"你畢竟也算是朕的長輩,雖然我不喜歡你。可是我更不喜歡神殿。他們沒有資格對我大唐內部的事兒指手畫腳,若是那個紫薇尊上讓我殺人我就殺人,那朕還有什麽威信可言?"


    "多謝陛下寬厚。"危婉說道。


    "朕不知道大唐能不能保得住,看在先皇的份上。朕可以讓你離開長安,迴星宮閣。"李通說道:"機會隻有一次,要不要把握就看你自己了。"


    危婉微笑,說道:"臣妾不會離開長安。或許在陛下眼中,臣妾不算唐人。可是在臣妾自己看來,我已經是唐人了。大唐有難,臣妾豈能獨善其身。"


    李通轉過身,冷漠的說道:"朕給過你機會。"


    "臣妾恭送陛下。"


    李通拂袖離去。


    ??


    如此重壓之下,大唐的機構卻並未崩塌,相反運轉的比之前更加快捷,各個部門的進入了戰備狀態,一條條的指令從這些部門傳出去,然後送到各處城市的統帥手中。


    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原因也很簡單。


    那就是積累了千年的驕傲!


    大唐不敗已經是刻入每一個唐人骨子裏的東西。


    敵人能奪走我們的城池,能奪走我們的性命,但是絕不會奪走大唐的根基,大唐的驕傲。


    當慌亂與震驚結束之後,大唐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狂獅,開始對著大荒展露自己的利爪跟獠牙!


    早朝之後。李通在自己的禦書房接見了一位軍方統領。


    "孟元帥那邊是什麽態度?"李通問道。


    這位將領是孟逐鹿身邊的一個副官,此刻的他穿著鎧甲,腰懸利劍,按照常理,參見皇帝的時候是需要卸甲的,但現在戰爭已經爆發,這種規定也就可有可無了。


    "自然是為國效命,死戰不退。"將領沉默了片刻才迴答。


    李通看著他,眼神就跟刀子似得。


    將領默默低頭。


    "你是覺得朕的情報網很弱麽?"李通說道。


    "末將不敢。"將領說。


    "說吧,元帥到哪兒了?"李通說。


    將領沒開口。


    "何必呢?"李通笑了:"局麵都這樣了,還要玩心眼麽?就算元帥覺得朕不適合當這個皇帝,那也得等到戰爭結束之後吧。現在大唐是什麽局麵。孟元帥應該比朕更清楚。"


    將領終於開口:"元帥離長安,還有五日路程。"


    "五日麽?"李通喃喃說道:"你速速迴去轉告孟元帥,他乃是大唐軍隊的定海神針,敵人一定會不計任何代價絞殺他,讓元帥千萬要小心。"


    將領愣住了。


    主帥擅自離開自己鎮守的城池,嚴格算起來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可是李通竟然沒有任何要追責的意思,反而讓孟逐鹿小心。


    這個皇帝的貌似也不像傳言中那麽獨斷專行嘛。


    不過也架不住他是在"訛"自己。


    將領猶豫了片刻,說道:"末將一定會把陛下的話,原原本本的告知元帥。"


    李通點了點頭:"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退下吧,順便替朕把陸天梭叫進來。"


    將領躬身後退,片刻之後陸天梭走了進來。


    "微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傳喚微臣,有何吩咐?"陸天梭跪在地上,說道。


    李通皺了皺眉,陸天梭乃是先皇器重的年輕官員,但是自己登基之後,他就從一個職權部門被擼到了清水衙門,心裏必然是有氣的,所以他的話語中,也隱隱透著那麽一股子的自嘲。


    "起來吧。"李通說道。


    "謝陛下。"陸天梭慢慢的站起來,不過依舊弓著身子。


    "抬起頭來,看著朕。"李通冷冷的說道。


    "微臣遵旨。"陸天梭這才抬起頭,急匆匆的撇了一眼李通後,又將腦袋垂了下去。


    李通也練得去計較了,問道:"朕有事兒要交代你去做。"


    "請陛下吩咐。"陸天梭道。


    "長安城內還有六郡的幾位質子。"李通緩緩的說道:"朕要你把他們看住,若有異狀,格殺勿論。"


    陸天梭愣了一下,旋即就明白了李通的打算:"陛下,你要求助關中六姓?"


    李通說道:"朕要糾正一下你的說法,這不是求助,這是命令。朕是大唐之主,任何勢力都必須聽朕的命令。但是朕也必須要承認,關中六姓與其他勢力不同,他們是一群精於買賣的商人,讓他們做任何事兒都得考慮清楚,他們太善於從合作中謀取利潤,而且是大利潤。"


    "朕沒有多餘功夫跟他們掰扯,所以就隻能掐住他們的死穴,那幾位質子都是六姓的嫡係子弟,看住他們就能捏住六姓的死穴。這也是朕唯一能做的事兒。"


    陸天梭問道:"陛下為何要選擇微臣?"


    "因為先皇信任你,所以朕也信任你。"李通說道。


    陸天梭沉默了片刻,然後再度跪下:"微臣領旨。"


    就在陸天梭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頓住腳步,問道:"陛下,為何不求助書院?"


    李通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陸天梭知道自己問錯話了,趕忙告退。


    李通雙拳緊握,雙眼也變得通紅。


    書院是他心裏最大的痛!


    玄甲軍鎮守書院門口,算是徹底堵死了書院與朝堂的交流。


    李通必須承認,這是他登基以來,走的最差的一步棋。


    甚至因為這步棋走錯,會直接導致大唐的滅亡。


    可是書院就真的忍心看著大唐滅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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