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盛原本過了七十二小時就應該即刻釋放的,律師去了卻被拒之門外。


    刑偵隊的人拿了新的拘捕令,舉列種種,說明暫時不能釋放的原因,至於拘留時間,也暫時沒有確定。


    其實這種規定並不算太和規矩,主要是這個案件的影響惡劣,輿論都盯著呢。特事特辦,也無可厚非。


    盛放開始得知唐挺是調查負責人,他琢磨怎麽也算是有點交情的,借此來打聽點信息應該還是比較容易的。


    結果想瞎心了,他打給唐挺好幾個電話,他接都沒接。


    後來還發了條信息,倆字:避嫌。


    盛放:……


    靠。


    從唐挺身上無法入手再加上保密過於嚴格,盛放不得不考慮動用一些更大的關係去打聽進度什麽的,結果等消息的時候,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盛放接起電話來,一時都沒聽出對方是誰,直到她說:“盛放哥,我是桑敏。”


    “……”盛放有些意外,其實他前陣子聽容盛提過,說她迴來了,到底是年頭太久不見,聲音難免無法識別,他客套的寒暄幾句,算是一點禮儀。


    幾句之後,沈桑敏那邊沉默片刻:“要幫忙,你怎麽不找我?”


    盛放:……


    這種事找沈家自然是再恰當不過的,畢竟沈父的頭銜在那兒擺著,權利方麵也算得上是s市的天花板地位了。


    但因為容盛跟她那段並不太愉快的往事,所以這層關係也不好利用,準確的說是,沒法用了。


    想歸想,盛放語氣仍然是十分客氣,“一點小事,不好麻煩沈大小姐。”


    沈桑敏:“小事?外麵輿論瘋傳,別說容盛,盛氏都被連帶受挫,垮了才算大事?”


    她的音色偏中低,語調稍微拔高就會顯得比較嚴厲,可早都習慣了,說完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盛放沉了沉眸,未等他說,沈桑敏又繼續道:“我已經打聽過消息,現在除了人證供詞,其他的證據並不足,所以他們隻能暫時羈押容盛。暫時這個概念也可能是一個敷衍,刑偵隊還在找證據。”


    盛放嗯了一聲,“羈押時間越久影響越壞,我在想別的辦法。”


    沈桑敏吐了口氣,“以他的個性捅出這種簍子來,我倒很意外。”她頓了頓,“他到底是為了誰?”


    盛放本來倒不覺得有什麽好隱瞞,但眼下情況是還要用到桑敏這張牌,索性就簡單迴了句。


    “桑敏,現在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


    沈桑敏笑笑:“盛放哥,我可不是默默付出型,要撈他可以,總要有所迴報吧?”


    言外之意,她問的並沒有什麽不合時宜。


    盛放:“迴報?沈大小姐缺錢?”


    “你知道我意思。”她頓了頓,“我要的是容盛這個人。”


    “……”


    說起來容盛跟沈桑敏那檔子事兒,也是個老黃曆了。


    盛家跟沈家是典型的豪門交情,尤其兩位長輩的私交甚好。容盛跟沈桑敏同齡,他雖然性子冷淡,但是長得好看啊,學習等各方麵的條件也好,自然是很受女孩子追捧喜歡的,桑敏就是其中之一。她家世好,其餘種種也非常般配,按說簡直天作之合。


    怎奈容二少爺對她並不來電。


    結果越是這樣,她還越挫越勇,不惜讓他爸給他施加壓力巴拉巴拉,這就很引起了容盛的反感和叛逆心理。


    在一次大型聚會上,沈父極力撮合的時候,那個聚會不少有頭有臉的人在,也是為了拍沈家馬屁吧,跟著起哄,鬧得容盛當場翻臉。


    他說沈桑敏:倒貼到這個地步,那就太丟人了。


    全場:……


    沈父勃然大怒,帶著女兒離開,從此兩家關係就變得微妙起來。


    容盛沒多久就出國念書。


    所有人都以為這事兒就算翻篇兒了,沒想到沒兩年桑敏也出國了,還是跟容盛同一個地方。


    也不知道有什麽什麽牽扯,總是容盛不久之後就迴國了。


    一直到前陣子,她也迴來。


    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內情究竟如何。


    盛放不免有了些別的擔心,不過也沒有多想,先解決眼前的困境再說吧。


    —


    金小哨接到沈桑敏的電話,還是非常意外的,畢竟也就那麽匆匆一瞥的見了下。


    她會找上她,無論出於什麽目的,都令她十分納悶兒。


    約定見麵的地方是在一家咖啡廳,屬於什麽級別呢,金小哨平常看到都不會多看一眼的那種,就連招牌都透露著一個大寫的貴字。


    她推門而入,老遠就看到了坐在落地窗邊的沈桑敏,仍然是精心打扮,舉止大方的模樣。即便隻見過那麽一下,她還是將她一眼認出。


    兩人對視一眼,金小哨衝她點了點頭,剛要往裏走,就被服務生給攔住了。


    “不好意思小姐,不穿正裝無法進入本店。”


    金小哨:……


    這他媽不是電視裏的情節嗎?


    服務生說著歉意的話,神色卻冷淡的很,顯然也就隻是一句禮貌性的客套話。怕金小哨不信,又指了指旁邊的牌子。


    金小哨看了一眼,跟他說的意思沒什麽差別。


    “有人在裏麵等我,幾句話的功夫兒,能不能通融下?”她說。


    服務生搖了搖頭,“抱歉。”


    金小哨往沈桑敏那裏看過去,她的目光也在直視著她,顯然現在的境況已經都被她收入眼底。


    服務生不放行,金小哨也就懶得掰扯,她撥了個電話給沈桑敏,沈桑敏掛斷,然後抬了抬手,就近的工作人員就到了她身側。


    似乎是低聲交代了什麽,沒一會兒,那邊人就一溜小跑的過來,跟服務生說,“是沈小姐的朋友。”


    服務生一副恍然,“那小姐請進。”


    金小哨:……


    至此,她心裏陡然有了一絲覺悟,她是要故意看她為難。


    否則也不至於選在這麽偶像劇的地方,也不會提前交代一聲就能讓她暢行的情況下,坐在那兒眼睜睜看著。


    這樣一盤算,金小哨心裏就有底了。


    來者不善。


    她踱步到沈桑敏的桌前,拉凳子坐下,比較隨意吧,“找我有事?”


    沈桑敏麵上帶著得體的笑意,“金小姐喝點什麽。”


    “水就行。”


    沈桑敏翻了翻麵前的單子,“拿鐵,摩卡還是卡布奇諾?”


    金小哨:……


    “不好意思,最近上火,喝水就行。”


    沈桑敏把單子放到一側,對服務生說了句,“冰美式,謝謝。”


    “……”金小哨愣了愣,她是個聾的??


    服務生一走,桌子前後就剩下了她們兩個人,氣氛反正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她雖然是麵色和善的一張臉,倒讓金小哨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原先第一麵的那一點點相貌氣質帶來的好幹,蕩然無存。


    沈桑敏攪動著麵前的咖啡,“金小姐是在盛氏地產策劃部工作?”


    “是。”


    “明年才正式畢業吧?”


    “對。”


    “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呢?”


    “……”金小哨沒再迴答,她抱臂看著對麵,“沈小姐有話直說,不用繞那麽大的彎子吧?”


    查戶口嗎???


    等等……


    這些信息……


    可不就是查了戶口嗎……


    沈桑敏低頭淺啜一口,“性子這麽急呀。”


    金小哨聞言:???


    她俯身,雙臂撐在了桌麵上,“調理我啊?”


    沈桑敏笑笑:“哪兒的話。”


    金小哨是徹底讓她給弄激了,她站起身來,兩手抄到上衣口袋,“既然你……”


    話剛出口,沈桑敏垂首說了句,“我可以把容盛弄出來。”


    金小哨身姿一怔,手在口袋裏都跟著不自覺的攥了攥,她打量著她,意圖從她表情中分析一下這話的真假。


    片刻之後,問道:“什麽條件呢?”


    沈桑敏聞言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有條件?”


    金小哨嗤笑了下,坐迴椅子裏,“沒條件跟我浪費這半天口舌,圖啥啊?”


    沈桑敏點頭,不置可否,她斂眸看她,總算說了句切入主題的話。


    “我要你離開容盛。”


    金小哨迎麵向她,與她四目相對,“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沈桑敏:“別再和容盛糾纏,我可以幫他脫離困境。”


    她話剛落音,服務生已經把咖啡端了過來,放在了金小哨麵前,“小姐請慢用。”


    金小哨掃了一眼那杯黢黑液體,伸出兩根手指往旁邊撥了撥。


    “如果我不呢?”


    “那就讓他爛在那個地方。”


    “……”金小哨頭一次這樣正經的審視一個人。她妝容精致,談吐優雅,舉止大方……與她此刻說出來的這句話半點都不匹配。


    但她認真的語氣神態,讓她也明白,這並不是什麽玩笑話。


    “沈小姐,你把我喊出來,就是為了大放闕詞?”金小哨靠在椅子裏,“他爛不爛在裏麵,除了法律公正,還有盛家兜著底兒呢,你憑什麽呢?”


    沈桑敏倒是不急不躁,她從手機上點出一張合影,女孩子是她,旁邊還有個中年男人。


    金小哨辨認了一下,靠……


    沈桑敏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收了手機,“這是家父。”


    “……”原來有個大佬爹。


    金小哨有點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語塞。


    沈桑敏繼續道:“本來我很不明白容盛這種人,怎麽會做那麽冒險的事情,多大的事兒也不至於把自己都折進去。”她看著她,“想來想去,應該因為你了吧?”


    她的語氣並不是完全的疑問,顯然是已經有所了解的。


    “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金小哨看著她。


    沈桑敏神色頓了頓,隨即讚同點頭,“說的對,是沒什麽區別,反正目的隻有一個。”


    金小哨很難說,對於眼前人究竟是個什麽感覺。


    她不是精神有問題,而是有種偏執的控製欲,就比如剛才點咖啡的時候,即便是這麽一點小事……


    她也要在掌控當中。


    以及這種命令式的,讓她離開容盛。


    金小哨萬萬沒想到,今天會過得這麽偶像劇,雖然沒有錢甩在臉上。


    “沈小姐,就算我離開容盛,他也不見得會喜歡你啊。”言外之意,你這個邏輯沒什麽道理。


    沈桑敏聳了聳肩,“無所謂,我一個人呢,沒道理他就去跟別人相親相愛。”


    金小哨沒太理解這話。


    “聽這意思,他不要你,也不能要別人,最好就是大家一起孤孤單單到死唄?”


    “差不多。”她說完又道,“我看了他的背影十幾年,習慣了,所以他要成雙成對,抱歉……沒門兒。”


    “…………”金小哨讓她這一番言論刷新了三觀。


    臥槽這什麽人啊?


    什麽鬼道理啊??


    她陡然間覺得沈桑敏有點可怕,大概是從小的生長環境有關係,什麽東西都唾手可得,被供著捧著。偶然間出現了‘容盛’這個東西,她得不到,好,那退一步……


    別人也別想得到。


    他也別想得到別人。


    這種偏執觀平常或許沒什麽表現,但一旦他有了跟別人成雙成對的苗頭,那麽肯定就會激發她的某種激烈情緒。


    金小哨必須得承認,她跟她絕不是在一個階級的,一個天上,一個泥裏。


    她哼笑了下,“我就算假裝答應了,等他出來又不離開,你不是照樣沒辦法?”


    沈桑敏神色溫和:“金小姐應該不會這樣無恥。”


    “那你真是太不了解我。”


    “我既然敢這麽提,就有防備你的辦法。”她目光坦蕩的要命,“我知道青合幫的陶妄是你幹爹,他在尋求對公合作,你要想讓他日子不好過,就耍我試試。”


    金小哨:…………


    你媽的!


    她心裏狂飆髒話,她居然不知道站在權力頂端的人,竟然下作到用這種方法來威脅她一個無名屁民??不止容盛和她,就連陶妄都給盯上了?!


    行啊,是個狠角色。


    金小哨罵了一萬遍娘,她知道此刻激怒沈桑敏也不是什麽明智做法,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討迴來的機會。


    她麵上保持著鎮定,伸了伸大拇指,一臉笑模樣,“沈小姐真是夠卑鄙啊。”


    “一點手段而已。”沈桑敏似乎並不在意,“好了,我想你已經作了正確決定。”


    金小哨:“行,我答應了,離開就離開唄,沒什麽大不了。”她再次站起身來,“你最好也說話算話,把他撈出來。沈桑敏,你要是敢耍我,我一樣有辦法弄你。”


    她說完彎了彎唇,抬腿離去。


    金小哨一路出了咖啡廳,在經過那個‘不接待非正裝客人’的牌子時,踹了一腳,不接待你他媽放在大門口好不好??


    非得引進門來給頓奚落才算??


    呸!


    出了門,金小哨就接到了陳淮的電話,接起來沒摟住語氣,有點激動。


    陳淮那頭猛不丁收了聲。


    她察覺到失態,忙說了聲,“不好意思啊陳叔叔,不是衝你。”


    陳淮倒不會跟她計較這個,“跟誰啊這是?”


    他這麽一問,勾起了金小哨剛才並不太愉快的經曆,她遲疑了一下,“沈桑敏這個人,你聽說過嗎?”


    “廢話,沈家千金啊。”他說完提醒道,“上次跟在容盛身邊的那個女孩子。”


    “你認識?”


    “沒打過什麽交道。”說著覺得不對勁,語氣拔高了點,“你怎麽惹上她了?”


    金小哨:……


    “我惹她大爺啊我惹!”


    “……還結仇了?”


    金小哨閉了嘴,畢竟剛才說的那些也不是什麽好事,她打了個岔敷衍過去,“你打電話找我幹什麽?”


    “哦對了。你大哥跟你說了嗎?關於容盛那邊目前的進展,我也是剛知道。”


    她嗯了一聲,“大哥說有點棘手,現在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不管輿論還是兇手口供對他不利。而且這麽拖下去影響最大的也是我們公司。”


    “是,他已經盡量找人在辦,我打電話也是為了跟你通個氣兒,不要急。”陳淮安撫道。


    “知道了,謝謝陳叔叔。”


    閑話幾句,也就沒再說別的,陳淮囑咐了一句,“盡量別跟沈桑敏打交道,她不是什麽善茬子。”


    金小哨有點氣不過:“我是?”


    “你那點兒小打小鬧,跟她差了十萬八千裏。”


    金小哨頭一次覺得這種差距,是在誇她,“知道了,放心。”


    —


    容盛沒想到,第一個來看他的人會是沈桑敏。


    明文規定,他被羈押期間是不能被探視的,但沈桑敏有這個本事,他也一點都不意外。


    沈桑敏簡單的跟他說了幾句,他迴應的也並不怎麽積極。


    與對付金小哨不同,她對此毫無辦法,最後不得不切入正題。


    可顯然她這貌似善意提醒的一套,容盛並不吃,“我沒觸線也沒犯法,不勞沈小姐這樣苦口婆心。”


    沈桑敏從側麵分析:“好,那因為這件事給盛氏造成的影響呢?你也不管?”


    容盛雖然身陷囫圇,但是也能夠預想到公司會有什麽樣的動蕩,而事實上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


    沈桑敏見他不言語,趁機繼續,“我可以幫你,不論是出去還是挽迴盛家的損失,這對我來說並不算什麽很大的困難。”


    沈家自然有這個能力,容盛毫不懷疑,他看著她,“你想怎麽幫?”


    “我們結婚,成為一家人了,我爸也一定是傾力相助的。”


    容盛聞言哼笑了下,難掩戲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麽人了?敢這樣來拿捏我。”


    他目光中的嘲弄與陰沉明顯,沈桑敏卻就是不能自持,“你剛上位就要拖累盛氏遭此劫難,別說對董事會,對盛叔叔能交代嗎?”


    “那也是我的事,用不著你操心。”


    “就為了那麽一個女的?”


    “……”


    沈桑敏:“我已經找過金小哨,她說她要離開你。”


    容盛聽到這句時,神色變了變:“你威脅她了?”


    “是!”沈桑敏吞了吞胸腔氣息,“我不管這些!容盛,我不可能任憑你跟別人好!她要是敢,我……”


    他俯身向她,眸子裏結了一層冰碴:“沈桑敏,你是不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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