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哨受傷的事情,免不了還是被陶妄知道了。


    學校那邊調了監控,雖然她打電話請了事假,但學校恐怕會有別的事情,最後鬧到他們身上就麻煩了。


    所以隻能通知監護人。


    陶妄叫人查了一下她的定位,直接就到了醫院去,在病房門外的時候還打了個電話問她在哪兒。


    金小哨吊著個胳膊,另一隻手在打點滴,電話就夾在耳邊,胡吹八侃了好幾分鍾,最後。


    “幹爹啊我掛了啊,吃雞呢!”


    她正艱難的抬手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


    猛不丁的就看到了站在門口,一臉看不出表情的陶妄。


    “幹,幹,幹爹?”


    陶妄看著她那個慘相,沉吟開口,“解釋解釋。”


    金小哨與他視線相接,一臉坦然:“吃雞把胳膊吃掉了,您信嗎?”


    陶妄:……


    金小哨這茬子恩怨說起來倒也真沒什麽複雜,之前她罩的那條街一直都比較平靜,就是年前李黑狗那幫子人不知道從哪冒要一分二共同治理。


    說是共同治理,其實就是想收費用,畢竟那條街是附近人流量最大的,稍微收一收這個錢就很可觀了。天天領著人各個店的流竄,耽誤人家做買賣,結果讓金小哨帶人給打了。


    有來有往了那麽機會,就把梁子給結下了。


    金小哨去學校的信兒他們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有仇不報不可能……


    瞟了好幾天也屬實是走了狗屎運了,真把金小哨給等出來,還是落單兒的。


    後麵的事就是那樣。


    陶妄聽完沉默片刻,“你怎麽脫身的?”


    金小哨下意識的不想把容盛給牽扯進來,就敷衍了一句,這他也沒有多問,人出來了不管怎麽脫身的倒沒什麽所謂。


    他查看了一下金小哨的傷勢,看上去是沒什麽大礙,但傷筋動骨也夠厲害的了。


    “這兩天是索寧在照顧你?”


    金小哨點頭如搗蒜。


    “為什麽不告訴我?”


    金小哨垂首,咬著下唇,一副做錯事的小孩子模樣,憋了半天:“太丟人了,哪有臉說啊。”


    她這話是實話,一方麵怕陶妄責怪她打架鬥毆,另一方麵這他媽被打那麽慘,說出去以後小金爺還在不在道上混了啊??


    陶妄一愣。


    心裏有些五味雜陳,這麽好強的性格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真算不上什麽好事。


    “哨兒,不讓你打架是怕你吃虧,但吃了虧還有幹爹,明白嗎?”


    金小哨:……


    不是很明白。


    陶妄伸手順了順她的短發,淡淡道:“沒有白白挨打的道理。”


    “好好修養,幹爹明天再來。”他說完起身,往門口走去。


    身後的阿昭往裏看了一眼,緊隨其後跟上,“陶爺。”


    “都聽到了?”


    “嗯,是李黑狗那幫人,我來處理。”


    陶妄頓了頓腳步,“把人帶過來。”


    “是。”


    —


    金小哨還在那兒琢磨著陶妄的那句話,啥意思啊?


    那到底是能不能打?


    她正想著,門口有人敲門,她思緒被打斷,有點煩躁,“進進進,門又沒關,你敲你……”


    後麵的粗口還沒爆出來,抬頭就見人身姿筆挺的站在那兒,他穿了身棕黑色西裝,剪裁得體,襯的妥妥帖帖。


    眉宇間帶著點不耐的表情,並不明顯。


    真是……


    好看到老姥姥家去了。


    金小哨把後話生給吞迴了肚子裏,“你敲你的,我聽著真好聽。”


    容盛:……


    他抬腳過來,手裏拎了個黑色雙肩背包,直接放到了她旁邊的床頭櫃上。


    金小哨掃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來就來吧,還帶什麽禮物。”


    容盛一臉黑線,“這你的。”


    金小哨歪頭看去,靠……


    可不嗎。


    那天晚上扔的那個。


    她幹咳了兩聲,“被你的手一拿,容光煥發,我都認不出來了。”


    容盛垂眸看她,忽然有種想捏碎她腦袋的衝動。


    他收迴視線,無意中瞥見她的點滴打完,衝那兒揚了揚下巴。


    金小哨抬頭一看藥沒了,扯嗓子要喊,猛然意識道嗓門太大……可能會讓他反感,嘿笑著要求了一下。


    “二哥,可以幫我喊一下護士姐姐嗎?”


    容盛轉身走到門口,旁邊護士站一個人都沒有,他折返迴來,“沒人在,自己拔吧。”


    金小哨:……


    她耷拉著受傷的胳膊,眼看著針管裏已經迴了一段血,巴巴看著他:“人道主義援助一下?”


    容盛似乎方才想起來她還受了傷的事情,受傷也不見消停。


    他繞到她打著點滴的那邊手,先關掉了針管上的滾輪,又拆開了她手背上的膠帶,一下扯掉了針頭。


    整個過程利利索索的,專業的很。


    他拔完剛要收迴手,金小哨手背的血就順著膠帶棉團流了出來,他伸出兩指按了上去,抬頭就見一雙溜圓大眼正瞅著他。


    他偏了偏頭,別開視線。


    金小哨手背上傳來一點點他指尖的涼意,涼意漸漸沁透了她的皮膚,成了滾燙的炙熱。


    她感覺手被點了火一樣……


    連同半拉身子都跟著了起來。


    我日奧。


    這可真是太刺激了吧??


    她臉頰有點騰騰地灼熱感,迫使她不敢明目張膽的去看麵前容盛那張俊臉……


    她下意識的想掩藏這種感覺,結果一低頭就撞在了容盛的下巴上,光滑的額頭與他下巴處的肌膚相觸,頓時火花四濺。


    金小哨抬眸看去,嗓子裏有點癢,口幹舌燥之感異常明顯。


    她不受控製的朝他那兒俯身過去,眼看就要親上……


    容盛直起身子,順勢在她手背上用力按了一下,寡淡的說了句:“傷成這樣也不老實?”


    金小哨手背上竄過一陣疼,果然是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小氣,親一下能少塊肉啊?”


    容盛咬了咬牙,以防原地自爆,“金小哨,你再跟我沒臉沒皮,我就捏死你。”


    金小哨掙紮起身,半跪在床邊,靠他近了近,緩緩開口:“那我豈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容盛:……


    她靠的更近了一點,小奶音低低的:“容二哥哥,要不你讓我死一死?”


    容盛怔愣了下,蹙眉看她,然後沉眸往後撤了一步。


    金小哨原本重心都靠在了他的身上,他這一撤不要緊,人直接往前栽了下去,連個緩衝都沒有的就砸到了地上。


    “我操……”


    連胳膊帶頭都摔了個夠嗆。


    容盛掃她一眼,冷聲道:“這迴夠死了嗎?”


    說完再沒逗留,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病房。


    小屁孩子……


    敢點他的火?!


    —


    是夜。


    天上飄著層細密的毛毛雨,陶妄開了車門,接過旁邊人撐的傘,一步一步走向數米之處的胡同口。


    他走的不急不緩,卻叫原處已經被打了一頓的李黑狗那夥人心驚膽寒。


    陶妄走到他們身前,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襲來,他抬手掩了掩口鼻,淡淡道:“下手重了。”


    話說的貌似客氣,語氣中卻聽不出任何情緒。


    旁邊人低頭向他耳語幾句,他哦了一聲,不甚在意的樣子:“沙老板手下的。”


    李黑狗嚇的往後縮了縮身,“你,你到底是誰?!”


    陶妄的手指摩挲著傘柄,開口聲清冷中帶著股子散漫:“我的人也動,活夠了?”


    “你的人?你說誰?”


    “金小哨。”


    “……”李黑狗說到底就是個被使喚的,老板讓幹什麽就幹什麽,哪裏想到這迴是踢到了塊超級鐵板。


    陶妄收了傘交給身後的人,順便拿過了他手裏的鐵棍。手指剛觸到棍子上,又收了迴來。


    算了,答應過他不會再沾血的。


    “阿昭,你來。”


    他說完退到了一邊,阿昭把人一腳踹倒在地,然後踩住了他的胳膊,手起手落間那根棍子就被插入了李黑狗的大臂中……


    然後迅速的拔出棍子,以同樣的方式廢了他的另一隻胳膊。


    整個胡同巷裏都都迴蕩著他的慘叫聲。


    陶妄喊了阿昭一聲,抬了抬手,然後垂眸對李黑狗說:“迴去告訴沙老板,賬我記下了。”


    李黑狗從劇烈的疼痛中醒神問他,“你到底是誰?!”


    “青合幫陶妄。”


    —


    青合幫在s市各個幫派中是毋庸置疑的龍頭地位,無論從財力人力上麵來說都是其他幫派不能與之比擬的。


    即便這兩年沒什麽大動靜了,但在江湖中的地位仍然頗高。


    而陶妄這個青合幫的話事人就更不用說了,雖說這幾年鮮少露麵,卻依舊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之所以親自對李黑狗這種小嘍嘍動手,無非就是為了表明一點。


    金小哨的重要性。


    算是給道上人一個警告,別動他的人。


    金小哨住院有個三五天就呆不住了,渾身都燥出個鳥來,哨生十八載從未如此無聊。


    怕索寧不同意,打算辦完了出院找個地方瀟灑一下再告訴她出院的事兒,結果剛出院門就被阿昭給薅到了陶妄那兒。


    陶妄也沒說什麽,讓她在家安穩養一陣子。


    轉頭打了個電話給索寧,索寧頭前兒已經聽金小哨說過,他去過醫院了。這會兒打電話過來下意識以為是要來責怪她知情不報啥啥的。


    結果問了聲好之後,陶妄,“小哨的事兒要謝謝你。”


    謝?索寧有點遲疑的,“陶先生,你不怪我多管閑事?”


    畢竟他是金小哨的監護人,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麽也應該跟他打個招唿的。


    “我沒那麽古板,這點是非還是能分得清。”


    倆人都是話少的人,聊了兩句就掛了電話,臨了陶妄似乎還要說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又說了聲謝謝。


    “需要幫忙的話隨時找我。”


    索寧隨口應了聲,也沒再多言。


    對於陶妄這種人來說,跟人的客套話是不太需要的,他說需要幫忙隨時找他那都是真能什麽事兒都能幫你辦的程度了。


    索寧自覺也沒什麽需要他來幫忙的,隻不過從這事兒也不難看出他對於金小哨是真疼愛。否則以他的個性,不會對於她順手幫的這一點忙這麽放在心上。


    不管怎樣,金小哨出了院,索寧的時間是空下來了,也總算有空把自己的事情辦一辦。


    她打了個電話給張薪,那邊接起來,問她是誰。


    她報了自己名字之後,話筒那頭明顯的頓了頓,大概是電話打的突然,叫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應對。


    索寧見他不語,又道:“張先生對我可能比較陌生,我是傅鴻的朋友。”


    張薪哦了一聲,“有事嗎?”


    “是這樣,有些事想了解一下,你方便的話我們見一麵可以嗎?”


    “不好意思,不方便。”


    “……”他答的直白,倒叫索寧不知道如何繼續,“張先生不必這麽防備,我隻是想問幾個問題,。”


    張薪有些不耐煩,“我沒有能迴你問題的答案。”


    索寧:……


    “見麵就更不用了。”他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索寧拿著手機愣了一下,她都還沒問,就知道沒有答案了?


    或許連傅承晉也沒有想到她會把電話打他這兒來,所以就沒有提前準備過什麽更能敷衍她的說辭?


    這樣避而不談,沒鬼就有鬼了。


    可是還能從哪個方麵入手呢?想知道一些事的話,還能怎麽去打探呢?


    未等她考慮出什麽結果,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索寧有點意外,居然是傅齊齊。


    電話內容也簡單,就一句話,“索寧姐姐,我在你們單位門口,出來下。”


    說完就掛了電話。


    是一副命令的口吻,聲音語氣均是沒什麽起伏,那天都那樣散場了……怎麽說也不應該啊。


    索寧出了大廳,在院子裏就看到了門口停的紅色轎跑。


    傅齊齊身材高挑纖細,一身短裙吊帶,長發隨意散在身後,太陽鏡照在小臉上,跟她身後的跑車絕配。


    索寧剛走到麵前,她就拉開了車門,“出去說吧。”


    有了前車之鑒,索寧對跟盛放有情感糾葛的人自然而然的產生了戒備心。


    “就這兒吧。”


    傅齊齊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甩上車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索寧沒否認,也沒迴應。


    傅齊齊又道:“放心吧,我不會像程伶那個瘋子一樣。”她抬腳咯噔咯噔地走到索寧麵前,“我沒那麽蠢,把自己搭進去。”


    她說完又笑了笑,挺漂亮的小姑娘,笑起來也好看,可配上她眉目間不作掩飾的譏誚,就是讓索寧覺得很不舒服。


    她低頭看了眼時間,“午休要過了,傅小姐有話直說。”


    傅齊齊有些不以為意,“你不是攀上盛哥哥了嗎,上不上班的有什麽所謂?”


    奚落的話並不好聽,索寧聽了卻也沒動怒,淡淡問了句,“還有別的事嗎?”


    傅齊齊:“……”


    “真沒意思。”她似乎有些失望自己的話沒有達到某種效果,“我是來道歉的啦。”


    索寧看著她。


    她繼續道,“雖然挨了一巴掌的人是我,但盛哥哥說是我太任性了,我又不想惹他生氣,道歉就道歉嘍。”


    她語氣嬌嗲還有點兒小委曲求全的意思,配在這麽一張純情的臉上,怎麽都讓人不忍追究。


    索寧問了句:“是他讓你來的?”


    “要不然咧?”


    索寧點了點頭,目光轉向遠處,“知道了。”


    說完抬腳要走,傅齊齊快一步把人攔住,“知道了是什麽意思嘛?接受還是不接受?”


    她字裏行間要的是個準確的的答複。


    “我接不接受對傅小姐來說重要嗎?”


    “當然不重要啦,但要跟盛哥哥交差呀。”


    “……”果然。


    索寧倒沒覺得什麽意外,畢竟從她的語氣到作派還是很容易辨別的,這根本不是什麽誠心實意的道歉。


    傅齊齊說完拿出手機來,打開攝像頭對準了索寧,“索寧姐姐,來,接受我的道歉了嗎?”


    索寧並沒有躲閃,直視鏡頭,“不接受。”


    她其實完全沒有必要這樣正麵剛,說句接受走人就行,況且像傅齊齊說的,在那場爭吵中占上風的是她,不僅所有人站在她這邊,她還打了她一巴掌。


    但為什麽就不願意這麽隨便妥協了事呢?


    因為傅齊齊那天對傅承晉的態度,她叫他殘廢,造成了那麽狼狽的一幕,卻連一丁點兒歉意都沒有。


    索寧說完轉身就走,傅齊齊這迴倒沒有阻攔,而是幹脆的跟了上來。


    就走在她身側的位置,“索寧姐姐,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請你吃飯好嗎?”


    “不必了。”


    “去嘛去嘛,你要是不接受我的道歉,盛哥哥說他就不會原諒我的。”


    她前一句盛哥哥,後一句盛哥哥弄的索寧異常煩躁,關係這麽好嗎?


    盛哥哥??


    索寧頓了頓腳步,臉色沉冷,“傅小姐,有這個時間博取外人的‘原諒’,倒不如先跟家裏人說聲對不起?”


    “家裏人?”傅齊齊眨了眨眼,“你說誰呀?”


    “傅鴻。”


    她嘁了一聲,“他啊,他不配。他哪門子家裏人。”


    索寧:……


    “不管怎麽論,他都是你哥哥。”


    傅齊齊聞言皺眉看她,像是有點生氣:“你說話小心點哦,那個野種可不是我哥。”


    “……”野種??


    索寧聽到這種稱唿,幾乎是瞠目結舌。


    就算傅承晉推搪她的那些理由是真的,但對她好過那麽多年是既定事實,聽到傅齊齊對他的這種態度,心裏邊兒噌就起了火苗。


    “別野種野種的,你們認迴他,是一家人,一損俱損。”


    傅齊齊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認迴他?那瘸子自己說的?做什麽夢呢?”


    索寧:…………


    話確實是傅承晉說的。


    “你的意思是,傅家不會認傅鴻?”


    “以前還有可能,現在一個殘疾人認迴來幹嘛?扶貧濟困啊?”她語氣中是那種毫不掩飾的嫌惡和譏諷,“可笑。”


    傅齊齊的話就像個小炸雷轟地在索寧耳邊炸了一下。


    “誒,你認識那個殘廢?”


    “……”傅齊齊從頭到尾對於傅承晉種種鄙夷低級的稱唿,徹底激怒了索寧,她攥了攥手指,猛的轉向她。


    “傅小姐不想再被打臉的話,說話還是要有點教養!”


    她說完冷冷看她一眼,抬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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