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正在熟睡,緊閉著的眼睛看不出具體形狀,不過單憑眼線那麽長肯定生得不似皇帝。


    據安陵容所知,甄嬛與純元皇後的容貌最為相似之處就在眼睛。


    若這孩子眼睛生得像甄嬛,那自然也生得像純元皇後。


    安陵容可以肯定一個生得像純元皇後的孩子絕對會受到皇帝的偏愛。


    隻是她也不確定這份偏愛會有多少,是否多到能夠決定皇位的歸屬。


    不過不管這份偏愛有多少,隻要有這份偏愛的存在,事情就會變得很棘手。


    安陵容繼續描摹著眼前這個孩子的五官。


    他的鼻子似乎和甄嬛也有些相似,嘴巴倒是更像皇帝,養了半個月瞧著白淨不少。


    如今也稱得上一句“可愛”了。


    安陵容扭過頭輕聲對甄嬛道:“生得和姐姐真像。”


    甄嬛輕笑,“你這話和眉姐姐說的一樣。”望向小床時目光無比溫柔。


    自己辛苦生的孩子長得像自己,甄嬛自然歡喜的。


    安陵容又迴過頭繼續望向孩子,“他真可愛。”語氣帶了點歡快,似乎挺喜歡這個孩子的。


    她目光柔和地望著眼前這個孩子。


    心道:若是這孩子母族獲罪,連他的生母都被皇帝厭棄了,那這個孩子還有什麽指望?


    說來因著難產甄嬛要做雙月子,而出了月子,她就該行封妃的冊封禮了。


    也不知這一世皇後還會不會設下讓甄嬛與皇帝離心的誤穿純元皇後故衣的局。


    這個局的確厲害,叫甄嬛與皇帝自此離心,且再無轉圜的可能。


    這便是甄嬛,有自己的骨氣和驕傲的甄嬛,自然接受不了為人替身。


    安陵容想若換作是自己生的像純元皇後,必定會利用這份相像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畢竟她可沒有什麽傲骨可言,也沒有傲氣的資格。


    連被人豢養的鳥雀都做過了,更何況隻是為人替身呢。


    安陵容輕按在小床上的手不由收攏,尖利的指甲刺向自己的手心。


    一陣刺痛傳來,她微微唿出一口氣。


    然後又繼續想道:若是皇後再設這個局,她是該阻止呢,還是順水推舟一把?


    隻是若這個算計成了,甄嬛不就又要自請離宮了嗎?


    這麽想著安陵容低垂的眼眸閃過一抹狠絕。


    她才不會叫甄嬛有機會離宮。


    甄嬛就該同她一起永遠被囚禁在紫禁城這偌大的囚籠之中!


    不過……


    她視線又落在小床裏這個孩子身上。


    有這麽個可愛的孩子在,又親自撫養了那麽久,甄嬛如何能夠割舍得下自請出宮?


    這麽小個孩子,瞧著那麽脆弱,怎麽著也得親娘精心照顧。


    瞧他這小臉嫩得仿佛碰一下就能破皮似的,這般想著安陵容不禁想伸手試一試。


    才剛將手往下一伸,安陵容便注意到自己的指甲似乎又長長了些,瞧著很是尖利。


    難怪連皮糙肉厚的皇帝都能被抓出血痕。


    安陵容輕輕歎了口氣,又收迴自己的手。


    那麽小的孩子還是睡著的時候乖些,醒了怕是又要哭,到時候可不好哄。


    罷了,還是讓他好好睡著吧。


    這麽小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也不知資質如何,就算皇帝偏愛幾分,未來也不一定能成什麽事,自己真是多慮了。


    自己能搶先在甄嬛麵前封妃,又能先一步在她麵前成為貴妃,她的孩子定然也不會比甄嬛的孩子差。


    任誰也不知,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安陵容心中已經宛如有股風浪翻江倒海般掠過,最後又歸為平靜。


    安陵容沒繼續在小床旁逗留。


    天黑了,她也真的有些餓了,既要留下來,晚膳當然是要同甄嬛一起用。


    見狀甄嬛立刻命人傳膳。


    如今甄嬛尚在月子裏,飲食格外清淡,連鹽都沒放多少,不,不是沒放多少,是一點都沒放。


    安陵容嚐了一口甄嬛正在喝的雞湯便立刻將碗放下。


    艱難地將嘴裏的雞湯咽下去之後,她才打量起麵前這碗雞湯。


    這是什麽雞湯啊,瞧著挺清亮的,聞著也帶著香氣,怎麽嚐著這麽無滋無味還膩膩的,這種東西怎麽入口?


    兩輩子加起來在宮中活了十餘年的安陵容從未吃過這麽難吃的東西。


    眼見甄嬛似是已經吃習慣了一般,安陵容都有些佩服她了,這樣難吃的東西能吃她也吃得下去,而且還要再吃一個多月。


    坐月子都隻能吃這樣的東西嗎?安陵容難得有些發愁。


    才發愁一下她便又愣住了。


    從前的她為了爭寵可是什麽苦都吃得的,也從未因過程的艱辛而發愁過,如今不過一份月子裏的吃食便叫她發愁起來。


    她何時這般矯情了?


    不過隻過了幾天好日子,還真把自己當成嬌生慣養的人了?


    看見安陵容把碗放下,一臉憂愁眉頭緊蹙的的樣子,甄嬛才恍然發覺自己如今吃的東西應當不合陵容的胃口,她竟然忘了吩咐單獨給陵容準備一份晚膳。


    她對陵容實在太不上心了。


    懷著愧疚的心情,甄嬛道:“抱歉容兒,是我思慮不周,忘了這些東西都沒加調料,你應當吃不慣。”


    “我讓人再為你準備一份晚膳吧。”


    甄嬛真要讓人給安陵容重新備一份晚膳,便聽流朱道:“芳若姑姑已經帶人去小廚房單獨為陵容小主準備晚膳了。”


    雖陵容早就晉封妃位,該尊稱一聲“娘娘”了,但流朱總還是習慣像從前一樣稱她為“陵容小主”。


    安陵容倒是覺得流朱這麽稱唿挺親切的,因此也隨她去了。


    當然,也不是誰這麽稱唿都會叫她覺得親切。


    從前浣碧也曾這麽稱唿過她,卻隻叫她感覺被輕視。


    不過這也不奇怪,浣碧本就自持是甄家二小姐瞧不起她小門小戶出身,再如何遮掩,骨子裏的輕視也是藏不住的。


    何況如她這般敏銳的人,自然更容易察覺別人態度。


    流朱又笑著對安陵容道:“奴婢還以為陵容小主是好奇想嚐嚐我們小主喝的這雞湯,因此沒能及時阻止小主,小主勿怪。”


    安陵容溫和笑道:“不怪你,我的確想嚐嚐姐姐月子裏喝的這雞湯是什麽味道。”


    安陵容也是才注意到如今自己身邊隻跟了一個菊清和一個女醫。


    難怪自己脫衣的時候沒聽見芳若和蘭清製止,原來是去小廚房了。


    比起芳若蘭清,菊清是最聽安陵容話的,有前兩者在還會勸說安陵容幾句,後者見女醫都沒有說話,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安陵容又對甄嬛道:“我嚐了這雞湯,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些日子委屈姐姐了。”


    說著秀眉蹙得更緊,臉上的擔憂之色更甚。


    見安陵容真心實意替自己委屈,甄嬛心中一暖,她溫柔笑道:“哪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月子裏都是這麽過來的。”


    她又以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勸安陵容道:“何況再委屈也就委屈一兩個月,在月子裏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安陵容輕輕點頭,“姐姐說的是。”


    甄嬛這月子裏的膳食對於安陵容來說實在難以入口,因此她也沒繼續嚐試,而是等著芳若她們給她準備好晚膳。


    當然,晚膳雖是芳若她們去準備的,可她們也不過起到個監督的作用罷了,飯菜還是得有廚師自己做。


    不過安胎藥卻是芳若親自煎的。


    用過晚膳再喝完安胎藥,安陵容便一邊吃著蜜餞一邊懶洋洋地倚靠在甄嬛的床上。


    然後有一搭沒一搭地同甄嬛閑聊。


    休息了片刻,精神恢複了一些,安陵容也覺得無聊起來。


    她原本就是因為無聊才來找甄嬛的,可甄嬛這兒似乎也沒什麽有趣的。


    “唉……”安陵容忍不住歎了口氣。


    瞧出安陵容覺得無聊,甄嬛自個兒又暫時不能下床與她玩鬧。


    她隻得在腦海中想些在床上就能同陵容玩的有趣的玩意兒。


    下棋,不行!投壺,不行!畫畫,不行!


    打絡子,無聊。剪紙,勉強可行。


    逗孩子,甄嬛目光看向還沒醒的孩子——算了。


    打馬吊,這個倒是不錯,隻自己和陵容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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