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彌連忙道:“罪臣叩謝皇上隆恩。”


    皇帝淡淡道:“你該謝的是儷嬪。”


    章彌老淚縱橫地同安陵容道謝道:“多謝儷嬪娘娘,罪臣多謝娘娘。”


    章彌真是發自內心地感謝安陵容,感激到甚至願意為她肝腦塗地,哪怕這個時候安陵容讓她去死他都願意。


    安陵容道:“好了,是皇上寬仁,你不必感謝本宮,今後你繼續好好研習醫術,醫治更多人,不負皇上對你的恩典。”


    說到“是皇上寬仁”,安陵容在心裏不由暗諷道:當今這位皇上可和寬仁沒什麽關係,人家是有名的刻薄寡恩。


    不過心裏雖是這麽想,該奉承還是得奉承。


    皇帝聽到安陵容誇讚自己“寬仁”還是很受用的。


    一麵感慨陵容果真愛他入骨,在她眼裏自己樣樣都好;一邊不由有些讚同陵容的話。


    他想雖然他對老八他們一群逆黨沒什麽寬仁之心,可對臣下和百姓,他的確已經足夠寬仁了。


    “罪臣明白,罪臣今後一定好好研習醫術治病救人,一定盡力防治時疫。”他現在忽地湧起一股想要奮鬥之情,如同他初入太醫院一般躊躇滿誌。


    他想趕緊迴去研製出治療時疫的方子,好不辜負儷嬪娘娘替他對皇上說的話求的情。


    安陵容還不知道此時章彌對她滿懷感激之情願意為她肝腦塗地,也不知道她隨口有句話激勵起了章彌都鬥誌,本想早些告老迴家頤養天年的人,如今又燃起了最初研習醫術的熱情。


    不過就算安陵容知道她也不會在意。


    她從來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前麵還咄咄逼人讓章彌承認自己無能呢,而且告發章彌的也是她。


    她之所以給章彌求情,隻不過是因為覺得皇帝的處罰的確不妥當。


    學醫豈是容易的事?


    自然不容易,學醫也是需要資質的,天資不好自然學不了。


    除了資質還需要毅力,如她隻是裝模作樣地看了幾本醫書,就被繞得頭昏腦脹,根本看不下去,真正能學醫的人毅力比一般人可強多了。


    除了這些,學醫更是需要資源。


    連皇上命人隨便給她找的幾本醫書,都是一般人接觸不到的,更何況醫藥世家那些珍貴的醫書寶典。


    所以想要學醫不容易,要想學到精通就更不是件容易的事。


    章家乃是醫藥世家,世代行醫,子孫無論是天資毅力還是能獲得的資源都遠勝普通人,讓他們三代不學從醫,簡直是對人才的浪費。


    而且如今正值時疫爆發,正是需要大夫的時候,哪能讓本來有能力的人被閑置著。


    還不如物盡其用,讓他們給百姓義診,家傳的醫術沒有斷絕,還可以治病救人。


    自母親眼睛不好差點失明,請不到好的大夫為她醫治的時候,安陵容就明白大夫的重要性。


    如她家的情形還算好些,多得是人得了病根本看不起大夫,治不起病的。


    她想要是能夠多些好大夫或許情形能夠更好些,而且如果能夠多些女大夫,女子許多的疑難雜症也能有機會被醫治……


    這念頭才剛起,便被安陵容自己給否定了,她覺得自己真是書讀多了,腦子都讀壞了,要不然怎麽會想這些與她無關的事。


    社稷民生和她一介後宮婦人有什麽關係……


    雖然安陵容將自己這忽然冒出來的念頭給否決了,又連忙將其拋之腦後,但卻莫名在心中留下了個影子。


    皇帝忽地敲打道:“皇後統領六宮,本該使後宮安寧祥和,可卻一再發生今日此等事,這是你這個皇後的失職。”


    皇後立馬請罪道:“臣妾知錯。”


    皇帝淡淡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今後,朕不想再見到這樣的事發生,明白了嗎?”


    皇後連忙保證道:“臣妾明白了,今後一定統領好後宮,不讓此等事端在此發生。”


    皇帝道:“行了,重新整理好隊伍,繼續起駕迴宮。”


    雖說事情已經解決,但說這話的時候,皇帝蹙起的眉頭,卻未完全舒展開。


    皇帝自然明白今日的事沒那麽簡單,幾個奴才把罪應了下來,說辭好似也沒什麽問題,可背後不知參雜了多少陰謀算計。


    可是他沒有精力繼續追查下去,再追查下去,查出那個主使之人,必定是他不願意看到的。


    畢竟與沈眉莊有深仇大恨,又能夠如此輕易就操縱內務府的人隻有一個。


    再過一月年羹堯也該返京了,這個時候還是少生事端地好。


    何況該處置的人都已經處置了,此事隻能到此為止。


    隻不過皇後的所作所為,著實叫皇帝有些意外。


    華妃可指使不動章彌,能讓章彌發覺安神香有問題卻閉口不言的,整個後宮隻有兩人,太後自然不會害自己的親孫子,皇後……


    皇後或許是想借機徹底扳倒華妃,隻是想扳倒華妃的代價卻是用他的子嗣,如此作為實在不配為後宮之主,一國之母。


    不過……看在純元臨終時還惦記著她這個妹妹的份上,這次就暫且先饒恕她。


    希望她真的明白自己的那幾句敲打,別在做出這種蠢事。


    皇帝說完便站起身準備返迴龍輦,又看到安陵容她們三人,又道:“既然惠貴人的馬車壞了,便與朕同乘,儷嬪與莞貴人一起。”


    與安陵容她們的馬車不同,皇帝的龍攆可要寬敞得多,天子駕六,皇帝的龍攆是由六匹駿馬來拉的,禦駕比安陵容她們的馬車大了三倍不止。


    因此別說再坐上三個人,就算再坐上十個人也綽綽有餘。


    皇上的提議雖好,但甄嬛牢記自己身為嬪妃的本分,她要做的是時時不忘“卻輦之德”的班婕妤,而非禍國殃民的飛燕合德。


    因此她開口便想要拒絕皇上的提議。


    卻被安陵容搶先道:“臣妾多謝皇上隆恩。”


    謝完恩,她還衝皇帝笑了笑。


    望著她明媚的笑容,皇帝方才還有些煩悶的心情,瞬間舒暢了不少。


    越是見識了後宮女人們各種為了爭權奪利醜陋的麵孔,他越是覺得陵容的心思純淨有多麽珍貴。


    幸好,他身邊還有一個她。


    見陵容已經謝恩了,沈眉莊也隻好道:“多謝皇上恩典。”


    眉莊陵容都謝恩了,甄嬛自然也不好搞特殊,踩著自己的姐妹來展示自己的賢德,因此也道:“多謝皇上恩典。”


    “走吧。”皇帝淡淡道。


    說完他先大步走在前頭,安陵容甄嬛她們立馬跟上。


    見著幾人離開的身影,以及皇上走時連一個眼神都沒留給自己,皇後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端莊。


    她的麵容和神色一下子變得扭曲瘋狂。


    皇後的目光滿是哀怨。


    明明她才是他的妻子,可總是一次次被他視若無睹。


    何時他的眼裏才能有她?何時他才能看到她,知道誰才是真正愛他的人?


    都怪那些奪去他所有目光和注意的女人!


    皇後目光一下從哀怨變為恨毒。


    是她們一個個搶走本屬於她的夫君。


    就如同她的姐姐,搶走了本屬於她的夫君和本屬於她的正妻之位,福晉之位。


    不過就算被她們搶走了,她也能奪迴來。


    如今她不就奪迴了本屬於她的正妻之位?


    這麽想著皇後眼底閃過一抹瘋狂,本屬於她的一切,她都會奪迴來的!


    上了皇帝的龍輦,安陵容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享受。


    沈眉莊那個已經被布置地極為舒服的馬車,竟半點比不上皇帝乘坐的這個龍輦。


    果然再怎麽厲行節儉,皇帝終究還是天底下最會享受的人。


    她還得再繼續努力啊,光是嬪位的待遇還是太差了,想要享受更好的待遇,還是得加緊往上爬。


    趕緊先混個妃位再說吧。


    上了龍輦,皇帝與安陵容她們倒是閑聊了一會兒。


    說起來還是甄嬛和皇帝的共同話題更多,無論什麽二人都能聊到一處去。


    安陵容這一年來雖然也讀了不少書,但是學識和見地依舊遠不及甄嬛。


    隻得勉強聽得懂,他們二人在聊些什麽,想要插進去發表自己的看法自然是不能的。


    不過皇帝和甄嬛倒都遷就她,也會將話題刻意拋給她,讓她能夠參與其中。


    倒是沈眉莊上了龍輦之後,就有些悶不吭聲。


    在皇帝與她說話,關心她肚子裏的孩子的時候,倒還勉強迴應幾句,其餘時候都是一個人坐在旁邊,目光望著一處發呆,並不參與大家的話題。


    皇帝見了也不太在意,並沒有想哄她的意思。


    甄嬛倒是想拉她一起說話,幾次話題引到沈眉莊身上,她都反應淡淡,甄嬛便不再做無用之功。


    沈眉莊這樣是因為她心裏實在不痛快。


    明明知道害自己的人是誰,卻無法直接拆穿她的真麵目,更無法報複迴去,叫沈眉莊一股鬱氣堆積在心口。


    她不明白為什麽陵容要攔著她不讓她拆穿皇後。


    就算沒有直接證據能夠指向皇後,但一般人無法指使得了章彌,連華妃也無法,隻憑這一點好歹也要讓皇上疑心皇後才對。


    偏偏陵容隻讓揭露章彌隱瞞不報,不讓將此事牽扯到皇後身上。


    罪魁禍首被輕飄飄放過,隻得了個失察的錯處被罰俸,根本算不得什麽,而她的孩子可是險些被謀害,這叫她如何能夠甘心?


    她倒不是怨恨陵容,畢竟若不是陵容,她和孩子如今已經被算計成功了。


    她隻是恨無法報複皇後,也恨自己無能為力。


    甚至恨皇帝讓到此為止不繼續追查下去,恨皇後有太後這個一個靠山庇護她,恨太後縱容皇後……


    越想越有些鑽牛角尖,也越發自己個兒生悶氣。


    安陵容自然注意到沈眉莊一個人在生悶氣,不過她同樣沒太在意。


    畢竟她對沈眉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總不能時時事事都哄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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