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剛下了朝,皇帝便派人去接安陵容到勤政殿與他一同用早膳。


    如今用過早膳的安陵容正在勤政殿陪著皇帝批閱奏折。


    當然是皇帝批閱她在旁邊拿著一本書在看。


    她看的乃是醫書,皇帝也不知她何時起竟對醫書感興趣起來,不過倒也沒有太在意,隻是見她喜歡,又命人找來人幾本,放在她手邊,供她觀看。


    就這樣一人批閱奏折,一人在看醫書,外頭日漸高起,鳥雀鳴叫,聲音清越,倒頗有些歲月靜好的閑適滋味。


    蘇培盛傳完口諭後迴來,複命道:“迴稟皇上,奴才已向曹貴人傳完皇上口諭。”


    皇帝將手頭批閱完的奏折放在一邊,又拿起另一封奏折批閱,頭也沒抬道:“你傳口諭的時候,曹貴人是否在華嬪那兒?”


    蘇培盛道:“曹貴人的確在華嬪娘娘的清涼殿。”


    皇帝隨口問道:“華嬪怎麽樣,是否又將宮殿裏砸得一片狼藉?”


    蘇培盛道:“奴才是在院子裏傳旨的,並不知道裏頭的情形。”


    他倒是瞧出曹琴默臉上有傷,但他並不打算將這些告訴皇上。


    一來皇上並不在意曹貴人,就算知道了應該也不會管;二來華嬪對他向來有幾分尊重,他也不會在此時落井下石。


    皇帝道:“看來清涼殿又得補一批瓷器了。”


    怕是不隻是瓷器,能砸的東西華嬪都砸了吧。


    聽皇帝這麽說,蘇培盛沒有接話,主子的事不是奴才能議論的。


    “曹貴人和華嬪聽到朕的口諭,是何反應?”皇帝又問道。


    蘇培盛恭敬迴話道:“曹貴人許是太過驚喜,竟一時未能迴過神,華嬪娘娘也有些驚訝。”


    皇帝輕哼一聲,“驚喜?怕是驚嚇吧。”


    然後他又批閱完一本奏折,對蘇培盛道:“你下去吧。”


    “是。”蘇培盛便退下。


    此時安陵容將手中的醫書放下,疑惑地問皇帝道:“皇上為何要下這樣的口諭?”


    “臣妾在這宮中不久,也瞧出曹貴人與華嬪走得近,而華嬪與敬嬪之間似有齟齬,皇上讓曹貴人搬去與敬嬪同住,隻怕華嬪要惱了曹貴人……”


    皇帝道:“曹貴人不是稱自己思念公主,想要日日見著公主嗎?朕如今剛好滿足了她的請求。”


    安陵容歪著頭,歎了口氣,“可是臣妾還是有些替曹貴人擔心,她在臣妾和甄姐姐麵前哭求的時候,就說了華嬪不許她與敬嬪走的太近。”


    “連走得近華嬪都不許,如今皇上直接下旨讓她搬去和敬嬪住,隻怕華嬪饒不了她……”


    安陵容有些無措道:“臣妾真是擔心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皇帝道:“讓她搬去和敬嬪同住乃是朕的旨意,難不成在她心裏華嬪的話比朕的口諭還管用?”


    “而且就算華嬪不容她,你也不必愧疚。”


    皇帝停下批閱奏折,將朱筆搭在筆架上,看向安陵容道:“你可知想要設計陷害你假孕爭寵的人是誰?”


    安陵容撇了撇嘴,不高興道:“皇上昨夜不都已經處罰了主謀了嗎?”


    顯然她並不相信頌芝真是主謀,隻是皇帝已經做了處置,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但心裏終究還是有些不悅。


    皇帝安撫她道:“朕知道昨日未能嚴懲真正的幕後主使之人,叫你受委屈了。隻是朕暫時還不能動年家,所以暫且無法還你一個公道。”


    他起身走到安陵容麵前,輕聲道:“為了朕暫時忍耐一下好嗎?”


    “委屈你的,朕日後都會彌補,你相信朕。”


    雖說他其實不必對安陵容說這些話,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如何行事沒有旁人置喙的餘地。


    可安陵容在他心中地位終究是不一樣的,所以他願意對她說軟話,也願意對她許下承諾。


    安陵容輕輕點頭,“我信皇上。”


    然後又堅定且鄭重其事道:“臣妾願意為了皇上忍耐,不管忍耐多久臣妾都願意。”


    皇帝又承諾道:“你放心朕定不負你,也絕不叫你忍耐太久。”


    許下承諾安撫好安陵容,皇帝又繼續之前的話題,說道:“咱們都清楚,想要設計陷害你的不是一力承擔下罪責的頌芝,而是華嬪。”


    提到這個,安陵容不禁攥緊拳頭,委屈道:“已經不是頭一迴了,最開始餘鶯兒給甄姐姐下藥,然後是推眉姐姐落水,這次又是設局陷害臣妾假孕,一次又一次地想要致我們於死地。”


    “她是真的想要我們的命,若非是我們運氣好,能一次又一次僥幸躲過,隻怕宮中都該籌備我們的喪儀了。”


    皇帝輕斥道:“別胡說,以後不許說這種話了。”


    他如今聽不得這種話,他還盼著安陵容能與他長相廝守白頭到老呢。


    安陵容癟了癟嘴,“臣妾是不是胡說的皇上難道不清楚嗎?”


    她冷哼一聲,“華嬪與皇上多年情分,終究是臣妾比不上的,難怪皇上不信臣妾。”


    皇帝立馬道:“朕的意思不是你說的是假話,是朕聽不得這種話,有朕在你定能活得好好的。”


    安陵容聞言眼眶微紅,“臣妾當然也想好好活著,可是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臣妾真是怕了。”


    “臣妾擔心下迴便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皇帝道:“不會的不會的,朕保證絕不會再置你於險境。”


    隻是口頭承諾到底算不了什麽,皇帝覺得該給安陵容一些實際上的保障才行,至於該給什麽還需要斟酌一下。


    如今還是得先哄好她才行。


    “朕向你保證,年家不會囂張太久,華嬪更不會。”年家跋扈已久,是時候拔除了。


    華嬪在宮中囂張跋扈翻雲覆雨便就罷了,竟然宮內宮外勾結在一起,若有朝一日他們想要逼宮造反豈不是輕而易舉?


    皇帝想是時候開始籌謀布局了。


    安陵容道:“年家勢大威脅到的是皇上,臣妾是為皇上擔心……”


    皇帝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


    皇帝又道:“其實華嬪不足為懼,她的手段就那麽一些,最好對付不過,你不必擔心。”


    在皇帝看來華妃囂張跋扈,若是沒人在旁出謀劃策,她隻會直來直往,不會耍什麽陰謀詭計,的確好對付。


    安陵容又不高興道:“皇上未免太偏袒華嬪了吧,她的手段若是簡單,我們也不會幾次差點被害了去。”


    “而且她還能次次全身而退。”


    皇帝道:“雖然主使一切的是華嬪,但這些計謀是華嬪想不到的。”


    “她能有這些手段乃是因為她身邊有個曹琴默替她出謀劃策。”


    “曹貴人?”安陵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怎麽會是曹貴人,她明明瞧著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怎麽可能是她?”


    見安陵容這個樣子,皇帝實在無法放心。


    他容兒終究心思太過單純,不知人心險惡,雖然經曆了許多次後宮的算計與陷害,卻沒真正看清楚後宮的複雜,暗潮湧動,人心難測。


    再這樣下去怕是自保都不容易。


    雖然他能護著她,但也希望她能有自保的能力,學會宮中各種的手段。


    皇帝此刻決心要教會安陵容應對宮裏的各種手段,心思單純固然好,可她自己的安危才該放在第一位。


    皇帝道:“華嬪可沒有曹貴人那麽聰明的腦子,很多事都是她在背後替華嬪出謀劃策的。你們經曆的這幾次也是。”


    “若華嬪是朝你們撲來的老虎,那曹琴默便是她鋒利的爪牙,你莫要小瞧了她。”


    “同華嬪出謀劃策了那麽多次,卻沒沾染上半點,她才是真正的全身而退。”


    “設局陷害你也有她的份,可是卻沒證據指向她,因此朕才沒法在明麵上責罰她。”


    安陵容立馬想到,“所以皇上傳口諭讓曹貴人搬去與敬嬪同住,是想借此讓曹貴人與華嬪反目?”


    “明麵上無法處罰她,皇上便直接讓她失了華嬪這個靠山。”


    皇帝輕笑,“不隻是失去靠山這麽簡單,依著華嬪的想法定然會以為是曹琴默為了女兒背叛了她,才使得她們的算計不成。”


    “對待背叛自己的人,華妃可不會心慈手軟。”


    安陵容擔心道:“如此曹貴人豈不是要遭殃了?”


    皇帝皺眉,不悅道:“她算計你,你竟還替她擔心?”


    他如今真不願意見著安陵容太過心軟的樣子,他寧願她也會同後宮其他女人一樣會算計會耍手段,也不願意她想這樣善良地太過。


    看來還得再教教她。


    安陵容道:“臣妾是擔心溫宜公主,曹貴人畢竟是溫宜公主生母。”


    皇帝道:“你不必擔心,溫宜如今已有高貴的養母,自會好好照顧她。”


    若真叫曹琴默自己將溫宜撫養長大,還不知她會把溫宜教成什麽樣呢,還不如敬嬪來撫養。


    當然曹琴默畢竟是溫宜的生母,他會留她一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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