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冷嘲熱諷道:


    “還說什麽大家閨秀呢!不如一個妾室懂道理,咱們進馬車睡覺吧!讓她在這裏哭。


    佩琪,你好好反省一下,別為了這點小事來煩我。”


    趙巧娘他們本來在趕路,白夫人突然聽到了王佩琪三個字,直接叫停了馬車,她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王佩琪就這樣呆呆地看著她道:“你是……婉姐姐?”


    白夫人上下打量著她,聲音顫抖道:“佩琪,你如今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王佩琪的家裏也算是世家大族,而且是家中的嫡女,怎麽也不可能變成這樣啊?


    王佩琪身型單薄,那件單薄的棉襖鬆垮地掛在她瘦弱的身軀上,像是一陣風便能將她吹倒。


    棉襖的顏色已經變得灰暗,多處棉花外露,補丁層層疊疊。


    她整個人瘦骨嶙峋,臉頰深陷,眼睛顯得格外大卻黯淡無光,嘴唇幹裂起皮。


    懷中的孩子更是餓得皮包骨頭,小小的臉蛋沒有一絲血色,眼睛半閉著,虛弱地依偎在母親懷裏,小手無力地抓著母親的衣襟。


    “哎!婉姐姐,救救丫丫,救救丫丫……”


    白夫人看著丫丫道:“這孩子怎麽瘦成了這樣?當時在汴京的時候,可是個大胖丫頭的。”


    她直接把了把脈道:“怎麽會這樣呢?這身子怎麽虛成這樣?”


    丫丫小臉蠟黃,沒有一絲血色,雙眼深陷,毫無生氣地微微張開,唿吸微弱得幾不可聞。


    身上那件破布衣衫早已髒汙不堪,散發著陣陣惡臭,多處布條破碎,根本無法蔽體。


    白夫人小心翼翼地掀開孩子的衣服時,一股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


    隻見孩子的身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瘀傷,新傷疊著舊痕,有的地方甚至已經化膿潰爛,流出的膿液與衣物粘連在一起,讓人觸目驚心。


    背部、腹部還有一道道被鞭子抽打過的血痕,傷口處的皮肉向外翻卷著。


    “嗚嗚嗚嗚……”王佩琪咬著牙,眼淚奪眶而出。


    白夫人直接把她手臂上的衣服撩了上去,這手臂上也全部都是青青紫紫的傷痕。


    “你……你這是過的什麽日子啊?你……哎!”白夫人看著她歎了口氣道:“我先治孩子,”


    她直接開始給孩子紮針,然後讓人準備了一些米粥道:“你先喝點米粥,一會兒咱們從長計議。”


    等到紮完針,丫丫才慢慢醒過來,白夫人看著丫丫道:“小丫頭今年已經十五了吧?”


    “可不是嗎?今年已經15歲了,本來都已經定親了,可我家出事了。”王佩琪慢慢說道。


    “嗯?你家出事了?”


    王佩琪抹了把淚道:“誰能料到會有如此變故?”


    她的聲音略帶沙啞,透著深深的無奈與哀傷:


    “我大伯不過是一時疏忽,便被人惡意尋了錯處。


    緊接著,我父親也未能幸免,被那些奸人抓到了把柄。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聖心難測,一夜之間,王家便失去了所有倚仗,男人們都被流放至苦寒之地,生死未卜。”


    她微微抬起頭,望向遠方:“我雖身為外嫁女,僥幸逃過一劫,可如今也沒了娘家依靠……”


    白夫人看著她道:“我記得你不是有嫁妝的嗎?當年你的嫁妝可是全汴京城獨一份的。”


    王佩琪眼神黯淡,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緩緩說道:


    “自我嫁與他後,才知所托非人,他本就是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毫無持家立業之能,卻又極好麵子,處處與那些富貴子弟攀比。


    家中產業在他手中日益衰敗,不僅經營不善,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在那賭坊裏一擲千金,妄圖翻本,卻隻是越陷越深。”


    “為了填補那越來越大的虧空,他將主意打到了我的嫁妝上。


    起初,隻是偶爾取用一些,我念著夫妻情分,並未過多阻攔。


    可後來,他越發肆無忌憚,那些珍貴的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被他一件件拿去變賣,換來的錢財如流水般轉瞬即逝。


    就連我陪嫁的田產鋪子,也被他低價抵押,隻為償還那些如山般壓來的賭債。”


    “今年,災荒肆虐,生意難做,本就搖搖欲墜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


    家中的積蓄早已空空如也,下人走了大半,能變賣的東西都已變賣殆盡。


    而我,也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變成了如今這副為生活苦苦掙紮的落魄模樣,真是世事弄人啊……”


    白夫人皺著眉頭道:“佩琪,你覺得是誰造成了你如今這般?”


    王佩琪咬牙切齒道:


    “是我家姨娘,這姨娘原本隻是我表妹。


    不過是個庶出的,居然勾了他的魂,我真是恨極了她。”


    白夫人看著她道:“佩琪,你就沒想過,有可能是你自己害了自己?”


    王佩琪愣住了:“我……我怎麽可能害了自己呢?”


    白夫人看著她道:


    “其實從一開始你就錯了,這嫁妝是你自己的,你想給就給,不想給就不給。


    他都沒救了,你還把嫁妝貼進去幹什麽?”


    王佩琪呆愣了好一會兒道: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從小母親就告訴我,等到嫁了人,要聽夫君的話,這哪裏有錯?


    夫君就是我的天,天塌了,我還能有好嗎?”


    白夫人看著她道:


    “那如今,你的天就沒塌嗎?你到底在逃避什麽?


    你應該想辦法去救你的父兄,不救他們,你以為你能獨善其身嗎?


    你也應該好好照顧你的女兒,你的閨女都被欺負成這樣,你就在一邊看著嗎?”


    王佩蘭喃喃道:


    “我有什麽辦法?大家不都這樣過來的嗎?我也改變不了什麽,我現在一無所有了。


    我所有的嫁妝都被他們拿走了……”


    “那你甘心嗎?你隻要願意,我就幫你如何?”白夫人看著她說道。


    要不是王佩琪跟她關係不錯,她也不願意管人家的家務事。


    王佩琪還沒說話,就聽到不遠處馬車上影影綽綽的聲音:


    “夫君,姐姐可真夠惹人厭的,要不咱們直接把他們母女丟下多好?


    也省得每天看了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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