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錦書想要摸摸她的頭,但手抬起來卻收了迴去。


    他沒有再為自己辯解。


    初月晚卻很明白:“皇兄誰也不相信,他不會因為殺光了那些可能逆反的人,就安定下來。”


    她拉住雲錦書的袖口:“皇兄若不從心裏開始想通,他隻會越來越懷疑,最後每個人都不會相信的。”


    “晚晚。”


    雲錦書反握住她柔軟的手臂,“臣會看著他的。”


    “可是他是皇上啊。”


    初月晚絕望,“他會聽誰的話?”她放開雲錦書,雙手按住頭側想要穩住心神。


    雲錦書怕她是要昏過去,急忙伸出手護著她。


    可初月晚最後隻是輕輕把手放下了。


    她不想那一世的太子哥哥也變成這樣的皇帝。


    “小舅舅,今日我說的話,不要告訴皇兄。”


    初月晚將衣襟撫平,恢複端莊的儀態,“我不希望他連我也不再相信。”


    雲錦書答應了。


    初月晚抬頭看著他那雙抿去了殺意的眼睛,好像一隻野獸被囚禁在籠子裏麵。


    “小舅舅今日來是為了特地向我解釋一番的麽?”初月晚問。


    雲錦書莞爾:“相比起朝堂上那些隨時都可能翻案的事,還是晚晚更重要得多。”


    初月晚沒說什麽。


    畢竟對於自己來說,大皋朝的江山就是自己生存的根底,她也曾親眼目睹過爭奪皇位的場麵,或許有人在暗暗地威脅著皇兄,自己也無法知道。


    她在城樓辭別雲錦書,叫上芙蕖離開了。


    “殿下,雲大人見您有些頻繁了。”


    芙蕖低聲地提醒道。


    “是啊,我還有些不適應呢。”


    初月晚道。


    芙蕖依然擔心她心中念及舊情,還會因見麵而徒增苦惱,不過見她聊完下來倒沒有剛剛那麽飄忽不寧了,鬆了口氣。


    初月晚提出出京轉轉,二人便叫上應順,擺駕出宮去公主府。


    有陣子沒有來,但府上一直有安排人打掃,所以都還是嶄新的。


    初月晚先去改成了祠堂的二皇嫂臥室上香,叫別的人都先在外麵等一等。


    她按照摩天塔的規矩,挽袖淨手,一舉一動都絲絲入扣,點香敬上,雙手合十。


    “二皇嫂,不知你能不能聽到裕寧的話。”


    “這一世,你或許對裕寧不曾有太多印象罷?往年你隻是偶爾帶著菁兒入宮,與母後、蕭賢妃坐談,那時裕寧還小,記不得事情,隻記得皇嫂美若天仙,溫柔似水。”


    “裕寧或許永遠也做不到二皇嫂那麽好。”


    初月晚瞑目輕輕地對著空無一物的龕裏念念著。


    “裕寧買下二皇兄的宅子,意在緬懷。


    並無意冒犯,希望今後裕寧的祈福能夠為你們聽見。”


    “在你們不曾了解的另一世……”初月晚說著忽然停下,睜開眼睛。


    另一世的人和事,究竟和這一世還一樣麽?“皇嫂,不久裕寧一定會想辦法了解到你們今生遭遇的真相,希望能夠在另一世得到彌補。”


    “你們會覺得裕寧很傻麽?”初月晚仰頭看著香爐。


    背後的龕黑漆漆的,不會給她迴答。


    雖然見過那麽多離奇的事情,初月晚卻沒有真正見過鬼。


    所以究竟自己的話能不能傳達給對方,她心裏沒底,隻是盡可能地去做了,去交待了就好。


    “很傻。”


    一個聲音忽然從龕後響起,初月晚驚愕。


    這個聲音並不是二皇嫂的,她有一點點耳熟,但是完全想不起在什麽地方曾經聽到過。


    初月晚起身稍微後退讓開一片空地,另一個人卻從龕旁的那扇後門裏麵慢慢走了出來。


    看到對方的臉,初月晚一時間不知是驚嚇還是驚喜。


    “……菁兒。”


    她對著那個人道。


    長大後的初素菁,頂著一張冷豔絕美而清瘦如刀割般的麵容出現在她的眼前。


    “你沒死!”初月晚伸出手。


    初素菁躲開了她。


    “你可以當我死了。”


    初素菁的聲音也格外冰冷。


    初月晚頓時冷靜,略微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束,手腳的衣裳都用扣帶係緊,很適合飛簷走壁或隱匿行蹤,行動不易發出聲響。


    這些都是那一世小舅舅曾經給自己說過的。


    他說,那些刺客隻有夜裏會穿黑衣服,白日裏和普通人沒有太大的區別,隻是,他們的衣裳一定都會束住衣褲的袖口,方便在狹窄的巷道中穿梭。


    初月晚瞄見她掌中隱隱閃爍的光亮。


    他們的武器輕便,容易出手,攜帶時不易暴露,投擲後也不容易弄出太大的動靜。


    一般是飛鏢,毒藥,或者匕首。


    初月晚一身相當不便利的裙子,實在是和對方沒有較量的可能。


    但是為什麽自己會覺得菁兒是來威脅自己的呢?“菁郡主。”


    初月晚改掉稱唿,“你一直活著,為何現在才來找我?”


    “怎麽,嫌我來晚了?”


    “因為想你了呀。”


    初素菁莫名起了層雞皮疙瘩:“你這人……怎麽這麽肉麻。”


    她不相信初月晚那張乖巧無害的臉,警覺道:“你為何買我家的宅子,又為何在我母親的房間裏,擺香案?虛情假意,做給誰看?”初月晚沒有立刻辯駁。


    “今日相見之前,我是不知道菁郡主還活著的,肅親王府已經沒有人煙,自然是沒必要做給別人看。”


    初月晚想了會兒才道,“而且我也沒有設靈牌,菁郡主怎不想我是故意不要別人知道?”初素菁小心地繞著她走。


    初月晚覺得她應該求證的心思比威脅自己的生命更在主要,所以並不慌。


    “那日進了我房中的人……”初月晚忽然想起,“其實是菁郡主罷?”


    對於她的問話,初素菁麵無表情。


    好像這是她早就應該猜到的事情。


    “那日要殺南宮三公子的也是你?”初月晚不由得聯想到。


    這迴初素菁有那麽一點點驚訝了。


    但她依然沒有迴答初月晚的意思,初月晚覺得這就是默認。


    隻是,為什麽呢?初月晚對這一世的初素菁並不十分熟悉,但是由於另一世的緣故,現在看到她依然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初月晚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對這兩世的人是什麽樣的心情,仿佛已經不可自禁地會相互移情。


    像一場一廂情願的戲。


    初素菁看著她那副沉思的模樣,感到心裏沒有托底。


    還從來沒見過小公主有這樣的時候,她印象中這家夥始終沒心沒肺地傻樂。


    但是她離開也已經有很多年了,她不了解初月晚,也從來不想了解她。


    “滾出去,別再踏進我家。”


    初素菁亮出懷中匕首,向她逼近。


    “這是我的宅子了,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初月晚正色拒絕。


    “那你就別想走了。”


    初素菁的刃尖向她刺去。


    初月晚閃身往旁邊一倒,猛地推翻了香案,那一爐香灰揚起來嗆得初素菁措手不及,然而就在她重新尋找初月晚的蹤跡時,那門已經豁然洞開。


    “是誰走不了?”初月晚的聲音跟著滿屋香灰中的影子一起顯現。


    她身後的侍衛已經將整座王府團團圍住,初素菁翻進來的那處後窗也被控製。


    初素菁急忙閃到門廊前的柱子後藏身,初月晚就站在門邊,和她一正一背僵持著。


    “你是初月晚嗎?”初素菁有些譏諷地問。


    “我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我了。”


    初月晚倒是實話實說。


    她打了個響指往上看去,房上頓時出現了裘鳴的身影。


    上次迴宮的時候她特地給皇兄去了一封信,讓他指定裘鳴過來盯防肅親王府。


    因為南宮繆險些在此處出事,而自己之前也遭遇過他人入室,所以對肅親王府留了個心眼。


    “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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