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中仿佛有一個人在跟她說著話,但是她聽不清,隻能尋著那個人的聲音慢慢地漂浮,水流推著她一點點進發,她恍惚看到微弱的光亮在前方。


    初月晚抓住了那光亮,也隨之醒了過來。


    周圍的香氣令她想起摩天塔,她動了一下,手腕上空空的,沒有浴芳鐲的感覺,初月晚立刻清醒了不少,扭頭卻看到浴芳鐲正好端端的擺在自己頭側邊床榻上。


    這周圍的環境,確實是摩天塔。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迴到了前世,畢竟自己不會無緣無故被送到摩天塔的,隻能是上次在這裏暈倒,這次還在這裏醒來。


    “公主殿下。”


    嶽清歡的聲線在她耳畔勾著。


    “師父。”


    初月晚照這樣叫他。


    “這場夢,似乎很長啊。”


    初月晚微微點頭。


    嶽清歡從房間中心的法陣裏麵站起來,走向旁邊給她沏茶:“不知公主殿下,可在夢中對那巫術尋到了解釋?”


    “沒有太明白,但是差不多明白一點點了。”


    初月晚說。


    她到底還是沒有知道究竟那最遠最近最高貴最卑微的到底是什麽,但是浴芳鐲怎麽在景郡王府,她是已經心裏有譜。


    這一世的原因,或許隻是稍微有那麽一點複雜。


    “師父。”


    初月晚說,“南宮三公子現在怎麽樣?”


    “聽說還在大理寺關押。”


    初月晚歎口氣,有點放心的感覺。


    沒有被轉移到別的地方去嚴刑拷打,皇兄和小舅舅真的很留情麵了。


    “那是真頌國的巫術。”


    初月晚道,“偷了鐲子的人,想要太後不再喜歡我,這樣我小時候就……沒有人保護了。”


    嶽清歡默默地聽著她的解釋,遞上茶水。


    他扶著初月晚坐起來,初月晚喝了口茶,向他道謝。


    “而且我也知道另一件事。”


    初月晚看著他,“有人要殺我,但是我不知道是誰。”


    有人要殺公主,這不是件小事,但是若是如此重要的公主而沒人惦記,反倒不是很正常。


    嶽清歡很有耐心地在旁道:“這件事,是不是應該告知皇上?”初月晚搖頭:“皇兄知道了,會反應過度的。”


    “此事反應過度也不為過。”


    “但是我不希望他擔心。”


    初月晚道,“沒關係的,已經發生過了,我不怕的。”


    她說著,扯著自己的前襟看了一眼,她的胸脯上並沒有那兩顆紅紅的“血眼”。


    沒有太後的保護了,沒有任何人會一直保護著自己。


    初月晚明白,這隻是開始而已。


    醒了沒什麽大礙,初月晚就迴宮裏去繼續躺著了。


    大概對她的反複昏厥已經習慣,初永望這次來看她也沒有囑咐太多,隻是聊一聊大致南宮繆審問的情況,初月晚也說了那鐲子和詛咒之類的事情,初永望顯然沒有放在心上,聽了便隨口聊起別的來。


    這兄妹倆在屋裏說話,旁人不敢進去打擾,最後還是芙蕖專門進去一趟送個茶水,一進門便見那金玉之軀真龍天子正晚著袖子在桌上忙活,原來是在給小皇妹剝荔枝。


    “啊——”初月晚心安理得地張著嘴。


    初永望將剝好的荔枝送進她口中:“就吃最後一個了,這果子不能吃太多,會上火的。”


    初月晚嚼嚼,吐掉核:“啊——”初永望無奈地又剝了一個給她。


    “嗯哼。”


    初月晚笑得甜滋滋。


    “這迴真的不能再吃了。”


    初永望命人過來將荔枝殼和一點點還沒剝的都收走。


    “皇兄對裕寧真好。”


    初月晚托腮道。


    “你是朕最貼心的皇妹,不對你好對誰好?”初永望洗了手,放下袖子看著她。


    初月晚心道:裕寧也想對皇兄好啊。


    可是裕寧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她從那一世知道太子哥哥不願意成婚之後,就不再主動跟初永望提起是否要納皇嫂的事情了,迴到這一世,她越來越覺得這種隻有他們二人相依為命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


    上一世隻是不能提起要皇嫂,這一世,也不想在皇兄麵前提起小舅舅。


    初月晚仿佛無法跳出這個坎來,好像自己要是仍然心裏裝著小舅舅,會對不起一直關心自己的皇兄。


    但是她沒有想到,這次初永望主動提起雲錦書來了:“雲錦書最近跟朕甩臉色,你說朕是直接揭了他的臉皮好呢,還是砍了他的頭好?”初月晚呆住。


    “哈。”


    初永望笑出來,“玩笑話,這人要是死了,朕平日裏得多無趣。”


    初月晚可一點也沒聽出來他開玩笑。


    不不不是、皇兄你和小舅舅已經親密無間到這個份兒上了嗎?沒必要真的沒必要啊!!“雲大人怎麽不開心了?”初月晚捏著荔枝核在桌上擺長龍玩。


    “因為你昏過去,朕罵了他一頓。”


    初永望道。


    “可是裕寧這次昏過去,和雲大人有什麽關係?”


    “他帶你去景郡王府找到那個鐲子,怎麽跟他沒關係?”初月晚想想,小舅舅其實挺冤的,明明是自己敲錯門在先……初永望看著她擺出來的那一長條彎彎曲曲的果核,道:“大國師說,你夢遊之際會見到一些現世不存在的景象,朕覺得有些危言聳聽,不知你自己有何想法?”皇兄從小就是在篤信神學的父皇、和完全不相信怪力亂神的母後二者之間搖擺的,所以初月晚也不知道究竟他到底能不能信。


    她不想說得太多,引起皇兄的擔憂,便想了想別的解釋法子。


    “大國師說得不無道理。”


    初月晚聳聳肩,“不過裕寧夢到的,也都是世間之人,或許隻是對所見所聞延伸出的臆想罷了。”


    初永望點了點頭:“若是噩夢,可以讓太醫院開些安神藥。”


    初月晚謝過,撒嬌表示不想吃藥,初永望隻得在她的攻勢下敗陣。


    “好容易醒了,還要出去麽?”初永望問她,“若沒有什麽事,不妨跟為兄講講你都夢到了什麽。”


    初月晚想了好多那一世的事情,不知道可以跟皇兄講點什麽。


    畢竟好像隨便說點什麽,都是和這一世能夠摻雜上的。


    “夢醒了就忘差不多了。”


    初月晚婉言拒絕,卻轉而道,“皇兄不如講講你的事,裕寧以前小,不懂事,和皇兄都沒有好好相處過。


    你何時換的那麽兇的中郎將,裕寧都不知道。”


    初永望歎口氣,苦笑。


    “我這輩子沒什麽好說的。”


    初永望道。


    他眼中有很多意味,初月晚不能看懂。


    然而無論現在已經是皇帝的皇兄也好,還是他作為太子哥哥的曾經也好,初月晚從來沒有見他開心過。


    總是那麽冷淡嚴肅,拒人千裏之外。


    明明形貌清瘦,一身的書卷氣,卻在披上了龍袍之後變得陰沉可怖起來。


    前世初月晚曾經怕過他,但說不上為什麽怕。


    好像初永望自己也希望用冷若冰霜的氣息將所有人屏退,他拒絕別人接近的模樣,好似一隻蜷縮起來自我保護的刺蝟。


    他不想要皇後妃嬪,甚至不想要一個貼身的伺候之人,是因為他誰也不相信。


    初月晚很是心疼他。


    “裕寧記得些小事。”


    初月晚將桌上的荔枝核撥開,一臉不懷好意,“皇兄小時候是不是經常和雲大人偷跑出宮去玩?”初永望一愣。


    “你們喜歡去崇武館對不對?”初月晚說,“後來經緯院課業忙了皇兄就不去了,但是小舅舅還是愛鬧騰,所以嚴太傅總是罰他打手板。”


    “你這都是打哪兒知道的?”初永望不可思議,“母後告訴你的?”初月晚才不告訴他。


    初永望篤定是母後說的,畢竟他和雲錦書的黑曆史,當年知道的人已經剩下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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