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勤溫和地給她講述,“可是,外公還沒長大,這種葡萄就見不到了。”


    “為什麽見不到了?”初月晚覺得好可惜。


    “因為達遝國,不再給我們大皋朝進貢了。”


    雲勤的語氣中有些惋惜。


    “為什麽達遝國不給大皋進貢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想當年先皇在世的時候……”郎氏忽然笑起來,雲勤被她打斷,有點不高興地躺下不說了。


    “很簡單的事情。”


    郎氏說,“達遝國從前是大皋的屬國,有義務向朝廷進貢,於是這些葡萄就能在皇宮裏吃到,後來漸漸地,兩國之間相互通商,這長葡萄就能在京城買到了。”


    初月晚拄著下巴聽她講。


    “可是先皇晚年,達遝國趁著大皋朝無心外務之時,野心萌發,便不再承認自身是大皋的屬國。”


    郎氏一邊繡花一邊講道,“他們擅自不再進貢,兩國邊境之地又時有摩擦,於是商隊也不能順利往來,京城,就見不到長葡萄了。”


    “哦……”初月晚明白了,更覺得可惜。


    “真想這輩子再吃上一次達遝的葡萄啊。”


    雲勤將扇子蓋在臉上。


    “真想這輩子吃上一次達遝的葡萄啊~”初月晚學著他的話。


    “哎呀得了吧~”郎氏笑笑,將還沒修好的花樣往初月晚身上比量了一下,看看大小適不適合。


    平日裏安靜的輔國公府,充滿著歡聲笑語。


    雲錦書坐在屋簷上看著他們,若有所思。


    “葡萄啊……”他念叨著,抬頭望向西方。


    離宮不能太久,日暮之前就得迴去。


    臨走時,輔國公府上命人裝了一整車的點心食材跟著,老兩口送到道上,依依不舍地看馬車載著雲錦書跟初月晚駛上大道。


    初月晚趴在車窗,眼巴巴地望著熱鬧的大街。


    平日裏,京城宵禁從一更暮鼓開始,到次日五更晨鍾結束。


    在這之外的時辰裏,東西市都人聲鼎沸,商販遊人往來不絕,一派興盛景象。


    “小舅舅你看那邊!”初月晚興奮地指著道旁雜耍班子,一個人正在掄火鐮。


    雲錦書笑了笑,順手從窗口丟出兩塊金子賞了。


    “那個糖人好漂亮!”初月晚又激動地指著外麵一個吹糖人杆子上插的“十二生肖”。


    雲錦書再次打點車邊隨從:“包圓兒。”


    隨從趕忙去了一圈,駕馬趕迴來把插滿糖人的杆子遞到窗前:“小公爺,小殿下,都在這兒了!”“哇……”初月晚一口氣拿不過來,從中挑了隻小豬拿著舔舔,“好甜。”


    雲錦書拄著膝蓋笑。


    “晚晚為什麽喜歡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兒?”他好奇道。


    “玩意兒不是隻有值錢的才好。”


    初月晚認真地說。


    雲錦書恍然。


    初月晚含著小豬糖的耳朵,忽然抬頭看著他說:“這些真的很便宜嗎?”


    “一個糖人一文。”


    雲錦書從懷中掏出一貫錢,“攤子上所有的都買下來,這些就夠了。”


    “一文……”初月晚捏起銅板來瞅瞅,“這一顆是幾文?”


    “一顆銅板是一文。”


    雲錦書解下銅板來,放在她的小手心裏比劃,“銅錢,天包地,天圓地方。”


    “哦……”初月晚又學到了新知識。


    “晚晚沒有見過銅板?”雲錦書問。


    初月晚搖頭。


    她隻見過小金豆子,小銀魚兒,上輩子也一樣。


    “一文錢是多少小金豆子?”她想當然地問道。


    “嗯……”雲錦書托著下巴,思考怎麽跟她解釋,“應該說,一顆金豆子等於多少銅板才對。


    晚晚的一包小金豆子,差不多是兩萬文吧。”


    初月晚的嘴巴張成了圈。


    “怎麽會有那麽多……”她徹底超出常識了,十個手指頭擺弄不過來兩萬是多少。


    “其實,晚晚不用懂得那麽多。”


    雲錦書說著,將那一貫銅錢的繩結解開,直接朝著車外一把撒出去。


    車外的人讓銅板打了一腦袋,正要迴頭罵,突然反應過來是錢,瞬間一哄而上搶了起來。


    初月晚被他們瘋搶的模樣驚呆了,車子都已經走過去了,還要探出頭去看。


    雲錦書將她的頭護著,擋迴車內。


    “這些人好有趣啊,撒一把銅板就湊到一起,像喂魚食兒似的。”


    初月晚看了新奇。


    “對,這些人,就像魚一樣。”


    雲錦書笑著說,“晚晚懂得這些就夠了。”


    初月晚還是不懂,悶頭舔了舔小豬糖。


    雲錦書招唿了一下隨從,他們的車子和裝貨的車分開,各自轉向了不一樣的街道。


    “我們這是去哪兒?”初月晚看出這不是迴宮裏的路。


    “帶你看點好東西。”


    雲錦書倚著窗子,望向外麵。


    車子一轉,直接轉到了一處深宅大院的角門。


    雲錦書叫馬車停下,把初月晚也抱了下來,兩人直接從角門進去,裏麵是芳草深深,無人的庭院,隻在假山背後有間三層的小樓,鬥拱飛簷十分別致。


    “這是什麽地方?”初月晚已經把小豬吃得沒有全形了。


    “輔國公府的後院。”


    雲錦書笑眯眯。


    好家夥,馬車走出去幾條街了,原來還沒兜出輔國公府。


    本來就對皇宮有多大完全沒概念的初月晚,又妥妥地迷失了對京城大小的印象。


    “為什麽又迴來啦?”初月晚啃完最後一口糖,他們也走到了小樓前麵。


    “要給晚晚看的,就是這個。”


    雲錦書指著那間小樓。


    幾位侍從上前開門,金碧輝煌的內景頃刻間照亮了初月晚的眼睛。


    珍寶錯落在樓閣中,琳琅滿目。


    雲錦書抱著她走進去,初月晚看都看不過來。


    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品一個接一個,八尺高的珊瑚樹、名家的古畫墨寶、禦賜的將軍金甲和白刃奪目的寶劍,隻有她想不到的,沒有她見不到的。


    這裏是小舅舅的藏寶閣啊!最多的是那些閃閃發光的珠寶,連寶閣的牆上柱子上都漆金繪彩,鑲著種種叫不出名字的寶石。


    雲錦書帶著她從上到下地轉了一圈,最後指著廳堂正中的空地說:“這裏,是留給晚晚那個描金琉璃鼎的。”


    初月晚忽然想起來了:“哦!洗三盆!”現在還在椒房殿裏麵擺著呢!“咦?晚晚還記得用它洗過三呀。”


    雲錦書詫異。


    “還是晚晚的嫁妝。”


    初月晚煞有介事,“小舅舅要盆,就得要我這個人。”


    雲錦書苦笑:“這你也記得?不好,寶鼎我騙不走了。”


    初月晚一下子明白過來,哼哼道:“小舅舅還是不想要晚晚,隻想要盆盆。”


    “不不不,晚晚比盆好啊,以後晚晚嫁人了,我這兒大不了這裏一直空著嘛。”


    雲錦書沒明白她的意思,還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她。


    初月晚馬上傷心了:“嗚……還是不想要晚晚……”


    “誰說不要,不哭不哭。”


    雲錦書拍拍她。


    “要晚晚的話不就有盆了嗎?不會空著的!”初月晚不甘心,很認真地捧著他的臉頰說,“晚晚想給小舅舅當新娘子!”不好,心裏話說出來了。


    初月晚把自己說得臉“騰”一下紅了個透。


    雲錦書一愣。


    “晚晚知道什麽是新娘子嗎?”他無奈。


    怎麽不知道!“就是蒙上蓋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啊!”初月晚在自己的頭上比比劃劃,掀起披風蓋在臉前麵。


    “哈哈哈哈哈哈……”雲錦書被她給逗笑了,輕輕扯了扯她蒙在臉上的紗衣,“晚晚以後,一定是全大皋朝最漂亮的新娘子。”


    初月晚發現他還以為這是玩笑,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晚晚不要做最漂亮的,晚晚隻做小舅舅的新娘子!嗚嗚嗚……”“乖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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