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三年的時間過去,老林滄桑了不少。


    或許是三年沒見,忽的再見,這種陌生感讓我覺得他滄桑了。


    跟著他迴來的有四個人,除了常德航,另外兩個一臉北方麵相,我並不認識。


    跟著老林一起喊了我一聲老板。


    常德航這些年成熟了許多,比以前更加沉穩。


    背著命案在外麵奔波,要麽戰戰兢兢,等到公安破門那天,才有得以心安。


    要麽變得更加放肆,一條人命是背,幾條也是背,變得兇橫冷漠。


    能夠在這種煎熬中變得成熟,也可見是個可造之材。


    判官領常德航和另外兩人下去休息,留下我和老林兩人。


    “老林,辛苦了,這麽些年在外麵漂泊。”


    老林苦笑一聲,“大哥,是我對不住你才對,經營這麽多年,那麽多事情都闖過來了,最後被個路支客搞得功虧一簣。”


    我擺擺手,“別說這些,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小混混的時候,有人撞一下提起拳頭就能打。


    反倒是做大了,任何一件事都要考慮後果,開始考慮影響。


    就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束縛在其中,動一下就是一連串反應。


    “趙三先生和皇太極迴來了。”我聲音飄忽,將煙頭塞進自己嘴裏。


    “這件事拖太久了,再拖,要到新世紀了。”


    老林點點頭,“我知道,這次我來做。”


    “我和常德航,反正也是徹底黑了,背著命案在逃。”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麽。


    老林是我預想中,最清白的一個人,沒想到在最後,卻是他成為主持髒事的人。


    老林笑了笑,煙霧被他從嘴角壓出來。


    “嗬嗬,老板,文闖沒有跑我就曉得有今天。”


    “當時要是我沒事,文闖肯定就跑了,我跑了他才不敢跑,不可能大家都黑下來。”


    “我這次迴來,帶迴來的都是好手。”


    我嘴角下垂,盡量不讓自己語氣有太多變化。


    “老林,過幾天我聯係許牧野,看能不能給你換個身份,以後不去黔南州,就留在南城。”


    老林沒有把我這句話放在心上,一邊抽煙一邊笑道。


    “老板,你知道這三年我在搞哪樣不?”


    我搖搖頭,這才剛坐下來,之前在監獄中,壓根沒有通過電話。


    我自然不知道,他這三年在幹什麽。


    老林在腰後一陣摸,拿出一把我沒見過的手槍。


    “我在湘省的吉市花縣那邊搞這個。”


    我拿過手槍掂了掂,“這是殺頭營生啊。”


    老林吧嗒一口煙,“湘西地界比我們這邊亂得多了,大白天大馬路上都有人放槍。殺頭生意,嗬嗬,以前我以為我們這邊鬆縣的槍挺出名了。”


    “結果花縣那邊,都是從外麵流過來的製式槍械,這手槍叫usp,美國那邊部隊用槍,估計從小梅沙那邊流入過來的。”


    這手槍的口徑,比我們常用的五四,看起來大了許多。


    一眼就能感覺到彪悍。


    “這槍.45口徑,聽說打人一槍死,我拿趙三先生試試,看看是不是真的。”


    老林已經不以前那個老林。


    他不再囉嗦,說話做事間,有撲麵而來的兇悍。


    我沒去過吉市,在老林口中第一次知道這個地方。


    之後便是三某集團的非法集資,那不單單是吉市,而是整個湘西地區都淪陷得差不多。


    一夜之間,藍芙變白沙。


    老林在這種地方討生活,沒有幾分兇惡氣,怎麽可能。


    那晚上我和老林徹夜長談,他的變化很大,這是我對他的感覺。


    同樣,他也覺得我的變化很大。


    恍惚間,我想起當年皇太極對我說的那句。


    而今,你我都是風霜入命,身不由己的江湖人。


    到此時此刻,我和老林才真的是風霜入命。


    要是單單打垮趙三先生和皇太極,用不著興師動眾。


    但我不想打垮他們,我隻要他們死。


    老林也要他們死,所以他帶著人趕迴來。


    動手殺人的不再是我,是判官皇叔這些,而是老林。


    命運作弄,何其嘲諷。


    那天之後,老林他們在南城藏匿下來,與我再無明麵上的交集。


    我在南城拋頭露麵,倒是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最先是劉華那兩家小靈通店,關門了三天。


    再開的時候,看店的從一個婦人,變成三個年輕男人。


    他們一看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也不是街麵隨便找來的小混混。


    隨後就是皇太極在南城的一家餐具公司。


    他這餐具公司,其實隻有幾間門麵和倉庫。


    但很賺錢,整個南城所有小吃,米粉店,乃至是飯店的打包盒,一次性等餐具,都被他所壟斷。


    任何東西,隻要壟斷就是天大的利潤。


    在我迴來後,這公司多了很多員工。


    一個個紋龍畫虎,不用看都知道在裏麵是幹嘛。


    就等著我呢。


    可惜,現在已經不是九年前十年前的江湖,趙三先生和皇太極,我也沒有把他視為江湖對手。


    這些生意,我不會去動,我要動他們人。


    也不對,老林要動他們,不是我動。


    李酉不是個特別有侵略性的人,他很穩重。


    雖說南城沒有新生意,但我和判官之前留下來的生意一樣不少,經營得很好。


    我這段時間,一直在這些生意場中穿梭。


    實際上也沒什麽事幹,生意自有一套運行軌跡,不需要我幹什麽。


    我對自己也有自知之明,專業的事情專業的人幹,我去這搞搞那搞搞,估計得倒閉。


    不僅我在動,判官,皇叔,劉寶和李酉他們都在動。


    這是做給皇太極和趙三先生看,我們這些人,很多年沒有這麽整齊的出現在南城了。


    要麽是判官在其他人在外麵,要麽是判官出去換李酉迴來。


    這次迴來得這麽整齊,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以前是身上事情太多,他們能逃。


    從來沒有全部人來集中對付過他們。


    這次所有人放下手上所有事情,他們要是還能跑,那就是天命了。


    天命加身,我殺他們不得。


    趙三先生和皇太極沒有冒頭,但他們都還在南城。


    糾纏近十年,我想他們死,他們同樣想我死。


    即便沒有打過一個照麵,但我能夠感覺到,這次他們不想再逃了。


    我比他們勢力大沒錯,但真到見生死時。


    大家都是一槍死,所以他們未必害怕。


    這種詭異的僵持中,第一個想要打破僵局的人,不是我們雙方的任何一個。


    而是兩個我早已經忘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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