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意義上的生死一瞬。


    當時的場景,在木樓這個拐角處,最前麵的是劉寶,身邊是歪著身子斜出去的皇叔。


    後麵是我,最後是文闖。


    貼牆走來的牆哥,和皇叔撞個滿懷。


    我曾覺得,把一秒分成一百個數,屬於是脫褲子放屁。


    一秒能幹嘛,什麽都幹不了。


    但在這瞬間,我明白一秒能夠幹什麽。


    我下意識撲過去,扯著皇叔往後拖。


    文闖提著手槍當做錘頭,手腳並用,連滾帶爬的衝過去。


    我第一次見他這麽狼狽,跟狗一樣往前爬。


    我距離皇叔不過三步,文闖最多四步。


    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來不及的。


    我和文闖都是下意識反應,沒經過大腦。


    牆哥手裏拿的是雷明頓,我們這撲過去,一槍能把我們三個一起打爛。


    唯一有用的舉動是劉寶。


    他是我和文闖飛撲出去後,唯一還站著的人。


    劉寶是個流氓,在很小的時候就是個流氓。


    我想他應該不知道,手槍即便打中胸口,中槍的人仍然有反應。


    還能繼續開槍,甚至能說一兩句話。


    但他那晚如福至心靈一般,救了我們所有人。


    他鬆開手槍,沒有調轉槍口去打牆哥,而是解放自己的雙手。


    一手抓住牆哥雷明頓的槍管往上提,另外一手塞在槍管前麵。


    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一秒最多到兩秒鍾之間。


    劉寶剛提起槍管離開皇叔的臉,牆哥扣動了扳機。


    槍聲炸響,如雷如鼓。


    劉寶頂在槍管前麵那隻手,從手掌到小臂炸開,指頭飛濺。


    我趴在地上拖皇叔的臉上,脖子中,感覺有異物進去。


    這是被打爛的血肉。


    他身子晃了晃,然後直挺挺的往後倒。


    我顧不得下一槍會不會打在我身上,顧不得先前一直提醒皇叔不要把身子探出去。


    扔下皇叔,想要抓住劉寶。


    可還是慢了,劉寶直挺挺倒在地上。


    左手小臂處呈現棉絮狀,一些我說不出名字的東西,掛著一條條爛肉。


    文闖扭頭看了一眼,他張嘴發出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悶哼。


    一個翻身,變成麵朝上睡著的姿勢。


    雙腿搭在牆哥的肩膀兩邊,腰身發力扭動,把蹲著的牆哥摔倒在地上。


    手胡亂摸了一陣,撿起劉寶剛才扔掉的手槍。


    朝著被自己雙腿鎖住的牆哥打完了彈匣中所有子彈。


    頭,臉,都被打爛。


    我顧不上文闖那邊,劉寶的情況太糟糕。


    手臂處有一節骨頭暴露在外麵。


    不停往外淌血,已經不是紅色,是暗黑色了。


    嘴巴磕磕噠噠,就跟冷到極致,打擺子一樣。


    我脫下身上的短袖,用了這輩子最大的力氣,撕扯成布條。


    跪在地上去紮住他臂膀,不讓鮮血就這樣流下去。


    “大……大……冷……我冷……”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鮮血模糊住我雙手。


    “不冷,不冷,劉寶,不冷,不要睡,不要睡啊……”


    話到最後,我聲音中帶有哭腔。


    人可以活幾萬天,但決定這一生的關鍵點。


    往往都在那幾秒,甚至一念之間的決定。


    從大廳出來到現在,不到兩分鍾。


    一聲巨大動靜傳來,外麵的柵欄被撞開。


    一輛車頂著一輛車衝進來。


    我們走的這條路,車子不能直接開進後麵那個亭子那邊去。


    木樓外麵,還有台階,車子隻能停在外麵。


    或許這也是許仙林那群人,不習慣走這條路的原因。


    我那輛今年才買的公爵王,老林前幾天剛幫我開上來。


    現在被判官開車頂了進來。


    在後座上還擺著我原先準備好的汽油。


    先前將近十分鍾,一直沒有顯露身影。或許就是在想辦法通過那些台階。


    判官辦事不留餘地,過於狠辣,但他並不笨。


    這裏麵槍聲響得跟過年一樣,他清楚自己和李酉進來也沒多大用。


    很可能在這種亂戰之中,我們已經死去。


    他想要扭轉局勢,兩個人兩把槍做不到。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把汽油堆進汽車裏麵,打算弄個大爆炸。


    李酉坐在後座,半個身子伸出車窗,給判官指引方向。


    “往左,往左,好,加油門,頂過去。”


    打斜的公爵王橫在兩座木樓之間,將過道縫隙擋住。


    判官倒車出一段距離,開始調整方向。


    車子還沒停穩,李酉就衝下來幫忙。


    他和我一起,抬著劉寶上車,判官手裏拿著打火機,刺鼻的汽油味彌漫。


    我那輛公爵王上,被澆滿汽油。


    “走走走,上車,快走。”


    槍聲已經逐漸停息,沒有手槍聲音,隻有小曾那群人的自動步槍聲。


    但我依然沒有久留下去,劉寶拖不得。


    上車之後,判官將手裏的打火機扔出去。


    他不知道這裏麵是什麽情況,隻是聽到還有槍聲,所以選擇點火。


    我沒有阻止他。


    以防萬一,還有人冒出來。


    火光先是一點,隨後衝天而起,我們車子剛衝出去,還沒上到路上。


    就傳來一聲爆炸,周圍大片木樓和其他建築一起被點燃。


    趕到醫院時,劉寶嘴唇失去血色,跟臉一樣雪白雪白。


    文闖和李酉送他進去。


    判官在旁邊打電話聯係老林。


    隻有皇叔,坐在車上跟死了一樣,雙眼直勾勾,一言不發。


    等判官打完電話迴來後,我把他的煙要了過來。


    “開個房間,把他給我關起來,等我忙完了再處理他。”


    判官有些茫然,“大哥,怎麽……”


    “按我說的去做啊!哪來這麽多問題!”


    我很少對手下人發火,除了皇叔,即便是判官我都隻在幾年前,他綁架皇太極婦人時發過火。


    其他人更是從來沒有吼過打過。


    判官看我齜牙吹眉的表情,脖子一縮,抓起皇叔就走。


    兩個多小時後,老林帶著兩個人趕來。


    這兩人腰後鼓起,手裏各自拿著一件用外套遮擋起來的長條物件。


    我渾身是血坐在醫院花壇上抽煙,和老林對了一個眼神。


    他先是去醫院樓上看了劉寶,隨後把人留在上麵,才下來和我一起坐到花壇邊。


    “老板……”


    我擺擺手,“老林,我先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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