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天雲沒有罵我蠢笨。


    他靠坐在沙發上,閉眼輕聲說道。


    “徐林通過人,也邀請我去江上酒樓玩了,邀請我的人,還是我不怎麽方便拒絕的人。”


    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


    年前在市區,徐林喊我和他去播州時。


    我還想著謝天雲肯定能夠聯係到徐林,一問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


    沒想到徐林早就聯係過謝天雲。


    謝天雲沒有說邀請他那人是誰,隻是順著往下說。


    “當時我手上恰好有事,要去省城學習,也就順帶給推了。”


    謝天雲臉上閃過一絲慶幸。


    “當時我還以為,徐林隻是單純的和場麵上人打個交道,建立交情。”


    “直到這個苗城有眉目,我才想到他是幹嘛。”


    “你知道這個苗城,背後投資的是誰,是用的什麽錢不?”


    我聽到這兒,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聯係到前麵謝天雲說的事,我聽明白了幾分。


    我牙齒打碰,“謝書記,徐林要洗國家的錢啊?”


    借著這個苗城,把中央撥給省份的錢,直接洗出來。


    這他媽都能行?


    說膽大包天都是看不起他。


    謝天雲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滿是嘲弄的笑容。


    “現在知道你三哥不是一般人了吧,整個省敢這樣幹的,能有幾個?”


    “不過,這件事也不是你三哥一個人,真正搞這件事的人,估計是我們這邊頭上的天。”


    我嘴角抽抽,謝天雲這一口一個你三哥。


    我聽著心裏有些發毛。


    我哪敢叫他三哥啊。


    謝天雲說到這兒之後,停了下來。


    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這種事,你覺得你沾一下,有好處?”


    “這個苗城是個開始,你等著吧,我們這邊天黑了。今後會有越來越多的麵子工程,等到一個路燈燈泡兩萬塊錢,路邊種棵樹大幾萬的時候,你就感受到了。”


    “現在還隻有少部分人看得明白這個道理,幾十年後大家都能看得出來。”


    我抽了抽鼻子,黑錢洗白我倒是聽說過。


    把這世上最幹淨,最沒人惦記的錢洗黑,我倒是第一次聽到。


    這苗城是個開始,那麽之後是不是還會有更多類似的‘工程’?


    這已經不是賺錢了,是在放搶。


    還不是搶一般的錢。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天底下最好掙的錢,是什麽樣的錢。


    沉默片刻後,我覺得有些不對,開口問道。


    “謝書記,既然如此,那湘省那個老板,為什麽還敢和徐林搶啊?”


    謝天雲方才說,這件事背後的人,是我們頭上的天。


    既然是這樣,還有人敢反抗啊?


    謝天雲滿是嘲弄一笑,“這些事情沒有那麽簡單,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被牽扯的人不在少數,利益太大,有的是人願意搏一把。”


    “再說了,誰又能確定,那個湘省老板背後,有沒有差不多大小的神仙人物呢。”


    “今年撥款下來,這塊肉不少人都盯著呢。”


    謝天雲說得很模糊,幾乎是一語帶過。


    這讓我跟小貓抓撓心肝一樣,不得勁。


    謝天雲明顯不想繼續說下去,我張了張嘴,也不好再問。


    誠然,謝天雲都忌諱如深的東西,我知道得再清楚又能怎麽樣。


    難不成知道湘省那老板代表著什麽人的利益後,我能改變什麽?


    聽完謝天雲這番話後,我後背有種濕漉漉的感覺。


    第一次對徐林從心底生出一抹記恨來。


    這個湘省老板如此不簡單,代表著頭上屈指可數那幾位神仙的利益。


    我真去動他一下,皮都得扒掉。


    怪不得他感覺到為難,下了羅閻良手指,卻沒有動那個湘省老板。


    要讓我去做這件事。


    三哥啊,什麽時候你心變得這麽毒了。


    謝天雲見我迴過味來。


    淡淡說道,“這是個官本位的社會,即便是造反,也從來都是農民和工人,商人幾千年來都沒有變更過地位。”


    “要是往常,你動那個湘省老板也就動了,但現在你挨一點都是個死。”


    我苦笑一聲,“我明白,謝書記。”


    “他們現在就是一整個權力集團的錢袋子,出一點事,別說是我,隻要是個人都是滅頂之災。”


    謝天雲眼睛閉合,輕輕點頭。


    “你心裏曉得輕重就好。”


    徐林和那個湘省老板,不管以前勢力怎麽樣。


    如今他們都是身份最特殊的兩人。


    湘省老板是主動還是被動我不知道,但徐林是主動去給那位大人物當了手套。


    依稀記得,當年他和我說過。


    在這邊,他的關係通天。


    敢這樣說,站在徐林背後的人用手指頭數都能數出來是誰。


    也隻有這種人物站台,徐林才敢做這樣的事情。


    “謝書記,那我還問不問徐林要物流站了?”


    謝天雲古怪一笑,“怎麽,這就畏你三哥如畏虎了啊?”


    “物流站都不敢問他要了?”


    我頭皮一麻,訕笑幾聲,“謝書記,你就別開我玩笑了。”


    “自己身板多大,自己清楚,徐林搞這種事情,就是我三爹,我也不敢去挨他啊。”


    謝天雲依舊維持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怎麽對你三哥沒信心,雖然我沒明說,但你應該也曉得他是誰站在前麵來的。”


    “人家那個書記,可比我這個書記嚇人得多。”


    “對人家都沒得信心啊?”


    我明白謝天雲口中的那人是誰。


    謝天雲目光一閃,“在某些時代,縣官也被叫百裏侯,意思是整個縣都是他的國度。”


    “如今這種體製下,百裏侯可能沒有,但他那個位置,還真就是萬裏侯,我們都是他封國中的臣民。”


    確實,隻要在這個省份混,都理應對這人保持足夠的敬畏。


    我歎了一口氣,“謝書記,我曉得個道理,粑粑好吃但燙嘴。”


    “別說徐林現在要我搞那個湘省老板,給他背鍋,即便真在苗城這鍋肉湯裏麵給我一口吃,我也不敢吃。”


    “不要到時候真有事那天,整個黑鍋都扣在我腦殼上。”


    謝天雲笑著搖頭,“你看,你對我們的‘萬裏侯’沒信心啊。”


    我笑著看向謝天雲。


    “謝書記,你不也對他沒信心嗎?”


    謝天雲眼睛一眯,看向他剛才拿進來的那本三國。


    說實話,我很好奇謝天雲為什麽沒有摻一腳。


    他是個官迷,這種和權力最大的‘萬裏侯’搭上關係的事情,他居然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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