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兩邊都在沉默。


    謝天雲沒有催促我迴答。


    我幾度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滿嘴苦澀,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團夥這個架構,注定需要平衡和製衡。


    做大哥之前都做過小弟,梁博文和馬三能夠性命相托,是馬三從來沒有越俎代庖,越過梁博文來管我們。


    我和老林,文闖,能夠親密無間,一起拚命。


    是因為老林做著二把手的事情,卻從來不把自己當二把手去壓著劉寶他們,文闖清心寡欲,人和事都不想管。


    一個團夥中,關係再好,就是親兄弟都要分出個主次來。


    超過三個人,都有一個話語權比較重的人。


    要是有人越過最有話語權那人發號施令,那麽這個團夥離分崩離析也就不遠了。


    從那天上那輛奧迪車後,我和謝天雲的關係突飛猛進。


    以前或許他不在意,徐林與他誰重要,但現在不行。


    很可能在他計劃中,我從可有可無的閑棋冷子,變成一枚重要的棋子。


    這個問題太尖銳,與其是在問我迴不迴去,倒不如說是在問,今後我聽徐林還是聽他。


    良久,我長出一口氣。


    幹巴巴的說道,“謝書記,93年的時候,王大祥和我手下那些兄弟,全落在羅閻良手裏。”


    “是徐林幫我闖過的這一關,要是那一關我過不去,今後這些都是空談。”


    我害怕謝天雲,但頭一次這麽害怕。


    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要對聰明人說謊。


    那樣反顯得傻。


    吞了吞口水,我繼續往下說道,“先前徐林叫我給他辦過一件事,我沒有辦,這次我真不能……”


    “好了。”謝天雲毫不留情打斷我的話。


    我拿著話筒僵在原地,不知道謝天雲是不是厭了我這套說辭。


    “比起你這些屁話,你前麵沉默糾結那段時間,以及你沒有對我說謊,更加讓我舒心。”


    謝天雲聲音中有了一抹笑意。


    “去吧。”


    不等我迴話,謝天雲就將電話掛斷。


    我摸不準謝天雲什麽態度,是真的不在意,還是已經對我有看法,隻是沒明說。


    但箭在弦上,他們態度我都得要去。


    兩人都對我恩重。


    可沒有徐林,我過不去那一關,也遇不到謝天雲。


    雖然這樣比較有失偏頗,但我也隻能這樣來比較,取個輕重來。


    我將話筒放下,老林帶著一腳深一腳淺的判官走來。


    判官左腳的腳後跟被打爛一塊,現在走路有些跛腳。


    其他倒沒有多大影響。


    “老林,還是之前說的那樣,你留在醫院照看文闖,把皇叔也喊上來。”


    “南城那邊交代劉寶,有什麽事情和你通電話,不要亂搞。”


    老林點點頭,“好。”


    我示意判官跟我走。


    “大哥,我們是要迴去嗎?”


    以前的判官是個敢想敢做的人,從他在南城開了新河,把皇太極婦人綁了就能看出來。


    經曆菜市場那番血鬥後,他變得成熟起來。


    少言寡語,踏實做事。


    “先不迴去,剛才徐林手下有人來找我,要我們去一趟播州。”


    判官點頭,沒有再問。


    隻是緊了緊身上的軍大衣。


    在醫院躺了一個來月後,判官變得很喜歡槍。


    跟前幾年的我一樣,就是在醫院躺著,枕頭下麵都有槍。


    緊軍大衣這個舉動,也能看出來,在他大衣裏麵有一把槍。


    走在這條路上,太多人變得不人不鬼了。


    就像賭徒欠賬,天天被催賬精神壓力大,會變得精神異常一樣。


    我們被催的可是命。


    這種壓力下,誰還沒個精神病啊。


    我帶著判官下樓時,小曾開著一輛淩誌,領著一輛麵包車。


    小曾單手支在車窗外,夾著一根煙。


    見我走來居然下車來給我拉車門。


    急忙給判官一個眼神後,快步走過去。


    “要不得,要不得,都是弟兄間,小曾你這樣搞,那我就有些下不來台了。”


    我拉住小曾的手,隻不過看到他拉開車門的後座,裏麵坐著徐林後,我臉上笑容才隱去。


    “三哥,這次還要你親自去啊?”


    徐林笑著點頭,“老癲,上來。”


    “你這位兄弟就辛苦下,坐後麵的麵包車。”


    判官點點頭,邁步向著後麵的麵包車走去。


    徐林這個樣子,不像是去辦人。


    淩誌,奧迪,包括許仙林的豐田佳美,以及羅閻良那台走私過來的寶馬。


    太惹眼。


    去辦人不應該開這種車,辦事不需要後麵那輛麵包車。


    一時間,我有些摸不清頭腦。


    “小曾,你也去後麵,讓老癲開車就好了。”


    我坐上駕駛座,徐林也從後座起身,坐到副駕駛座來。


    看這架勢,他是有話和我談。


    我沒有去過播州,但大致方向還是知道的。


    汽車開動,朝著播州的方向而去。


    播州是著名的紅色城市,大掌櫃他老人家也是這裏,結束左傾冒險主義,完成集權。


    到如今,能讓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那瓶隻要有貪汙,就會出現的酒。


    “三哥,你這也不像有事在忙的樣子,怎麽非要拉上我啊?”


    本以為徐林要我去一趟,是真手上有事,無法分心,讓我帶著小曾去。


    徐林眼神有些複雜,看著像是要說話又不想說的樣子。


    “老癲,以後有來市區發展的想法沒有?”


    徐林這話太突然,讓我有些沒反應過來。


    “三哥啊,我現在是身上格早(跳蚤)一大堆,抓都抓不完。”


    “哪兒還敢想這些啊。”


    徐林輕輕一笑,“南城太小了,在裏麵打來打去,又能整到幾個錢。”


    我明白了徐林話中的意思。


    搖搖頭後,我不失尊敬,但又十分堅定的說道。


    “三哥,我和趙三先生之間,已經不是錢不錢,生意不生意的問題了。”


    “但凡有一點點機會,我都要他死,他也要我死。”


    山多的地方霧氣也會很重。


    特別是在這冬天。


    才開出去一小段路,前麵擋風玻璃上就是大片水霧。


    “人命橫在中間,這麽多條人命,我和他心裏都知道,鬧到這種地步,沒一個倒下這事不算完。”


    “都要給各自兄弟一個交代。”


    徐林輕輕點頭,沒有再勸。


    今天他給我的感覺很怪,往常他不是這般拖泥帶水的性格。


    沒等我發問,徐林突然說道。


    “我和許仙林起衝突了,這次去播州,也是因為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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