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樓吃過東西後,徐林沒有繼續陪我,他下午有個會要開。


    我沒心思壓馬路,看看大城市。


    腋下夾著小皮包,迴到那個廠房外麵。


    給門房那個湘省,不會說普通話的老頭散了一根煙,還沒來得及和文闖打招唿。


    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坐在旁邊的文闖拿起電話。


    聽了一聲後就遞給我。


    “喂,我,羅平。”


    王大祥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出來,“我曉得是你。”


    我長出一口氣,“大王,怎麽樣。”


    從發現徐浩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半月。


    這種等待的煎熬,讓我有種難以描繪的痛苦。


    就像在油鍋當中一樣,炸不死我,我也爬不出去。


    王大祥比我淡定許多,聲音平和,“情況很好,你手下那個判官,在小關村外麵看見羅閻良從車上下來。”


    “徐浩也在說,聯係不上趙三先生,我看是要動手了。”


    我咬了咬牙,一開始在我們的設想中,最好的情況是羅閻良和許仙林兩個都碰一下。


    有心算無心,趙三先生他們在市區蹲了這麽久,該摸清的肯定都摸清楚。


    許仙林肯定是要被找到,大概率會毫無防備的死去。


    這麽大的一件事,羅閻良親自到場的可能性很大。


    羅閻良擺平許仙林,我們再成功辦了羅閻良,是我們最希望出現的結果。


    “那就好,大王,萬事當心啊,事不可為直接帶著兄弟們走,不要硬拚。”


    王大祥笑容爽朗,或許他內心也和我一樣緊張,隻是經曆太多,沒有表現出來。


    如今事情馬上就有結果,也輕鬆起來。


    “放心,你個給我卷旱煙的小崽崽,還擔心我起來了。”


    “你那邊有什麽情況嗎,聽老林說徐林要提攜你。”


    在電話當中不方便說太多,“大王,等我迴來,我們兩兄弟邊喝邊說其他,徐林這個人真的不一樣。”


    “對了,徐林和羅閻良有仇。”


    我迴想起徐林挑蘿卜筋時的神情,又補充一句,“死仇。”


    王大祥聲音一沉,“你不會把我們的事情跟他說了吧。”


    我笑罵道,“我又不是豬,皇叔他們那些事先都不知情,怎麽可能幾句話就和徐林說。”


    “那就好,你也不是真的小崽崽,這邊一切有我,剩下的事情你看著辦。”


    我和王大祥最後再過了一遍這件事後,他把電話掛斷。


    我們都是一群見不到光的人,辦的事情也是見不到光的事情。


    就算要動,也肯定是晚上動。


    王大祥為了晚上的事情,必須好好睡一覺。


    掛斷電話後,我和文闖兩個人蹲門亭外邊抽煙。


    “文闖,你覺得我還有什麽事情要做沒得。”


    文闖是個很聰明的人,在我還是個傻逼,跟在梁博文屁股後麵轉圈的時候。


    他提醒過我很多東西。


    所以這時候我想問問他的意見,看他能不能給我一點指引。


    文闖吐出一口濃厚的煙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事情到了這份上,我們還能做什麽……要不然你給老林打個電話,讓他收拾好東西,情況不對趕緊溜。”


    “然後我們三個匯合,一起迴東北,一輩子不迴來。”


    我深吸一口煙,沒有搭理文闖。


    大王是整個家底,我雖然沒有去,但皇叔和劉寶他們都去了。


    也相當於一整個家底。


    要是整個家底都賠進去,我活著跟死了沒有區別。


    事到臨頭需放手這句話很多人都聽過,但不是所有聽過的人都能做到。


    “文闖,這件事隻有成功,沒有失敗這個說法。”


    文闖嗯了一聲,“那不就完了,等著吧。”


    大風刮骨,我和文闖接下來的時間一步也沒有離開,一直守著。


    即便徐林開完會來這個廠子,問我要不要一起進去了解了解時,我都迴絕掉。


    徐林做這麽大生意,他是個人精,知道我心裏也有事。


    所以隻是告訴我他在辦公室裏麵休息,有事找他後也就不再搭理我們。


    天色逐漸暗沉下來,時間入夜。


    門房老頭披著軍大衣打瞌睡,我和文闖腳下滿地煙頭時,刺耳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我一個激靈從地上站起來,拿起電話,“喂?”


    “小癲子,我要動了,完事之後我先帶著人去省城清鎮鄉下朋友那邊躲幾天。”


    “那邊是真正意義上的鄉下,沒有電話,沒有電線。”


    “到時候沒有我的消息,你不要著急。”


    我閉上眼,將胸口中的悶氣傾吐出來。


    “要得,要得,大王,我記下來了。”


    “你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還是那句話,實在不得行就撤,以後又不是沒得機會。”


    王大祥重重嗯了一聲,將電話掛斷。


    我繼續蹲在電話旁邊,等待著結果。


    從1990年年初我被皇太極打,到如今這1993年年末,這四年中,我一直是個被上天所眷顧的人。


    即便數次挨刀砍,身上遍布刀疤,但我沒有殘廢。


    即便挨了兩鳥銃,也沒有把我打死,沒有把我打毀容。


    我開了場子,手上有好幾門生意,從梁博文開始,一個接著一個混社會的二流子栽倒在我手上。


    六七沉屍烏江,梁博文遠走他鄉,皇太極自廢右手,呂濤埋骨荒野,梁小波雙腿殘廢。


    一筆又一筆,鮮血累累。


    我的處境一直算不得安穩,但我做的事情,在最後幾乎都是好結果。


    即便不是最好的結果,也沒有壞到讓我無法接受。


    可是,我不可能所有事情都順利。、


    事情總會出結果,結果總需要人承擔。


    前麵四年,承擔結果的是我的對手。


    這一次,該我承擔這個險些葬送所有人的結果。


    第三次電話響起,是在深夜的一點鍾。


    我和文闖那時都沒有一點睡意,電話剛響半聲,就被我接起。


    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用十分平和的語氣喂出聲。


    電話那邊出來一道哭聲,“大哥,完了。”


    “我們完了。”


    “鄭建國死了,王大哥和其他人被抓住,隻有我因為腦殼痛,走在後麵沒趕上跑了出來。”


    老一的這個電話,讓我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愣愣站在原地,話筒從手中脫落。


    眼前一陣接著一陣的發黑,險些栽倒。


    總有人承擔後果,逆風翻盤,殺出重圍的也不可能次次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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