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走後,我忐忑了許久,我不知道小波帶迴去的那番說辭,梁博文會不會信。


    我知道他太多事情,他會不會害怕有天我去公安那邊張著嘴亂說,或者喝醉酒和和人瞎說。


    所以直接一勞永逸,辦了我這個禍害。


    我隻能在心中,不停安慰自己,我並沒有什麽實質性證據,說破天去也空口白牙。


    梁博文怎麽散貨,毒品放在什麽地方我都不知道。


    不至於,不至於,真不至於。


    在這種忐忑中,我度過了人生中最不安的幾天。


    一直到小波來後的第四天,又有人來看我,這一次來的是個我完全沒有想到的人。


    馬三。


    他的年紀比梁博文都要大幾歲,看麵相有三十七八將近四十歲的樣子。


    這次見到他,沒有往日那般陰翳,他來時嘴上帶著笑容。


    在我剛要起身招唿他時,他便開口說道,“老癲,你就別客氣了,博文太忙,我替他來看看你。”


    “好好養傷,腿怎麽樣了?”


    馬三的到來,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我和他是真正意義上的點頭之交。


    跟梁博文那段時間,遇見他,我喊一聲三哥,他點一下頭。


    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任何交流。


    即便是大寶們那些跟了梁博文好幾年的人,和馬三都沒有太多交流。


    “三哥,你怎麽來了,羅琳,去泡一下茶。”


    羅琳是我堂妹,剛剛升上高中。


    馬三輕輕擺手,“哎喲,泡什麽茶哦,我就是來看看你,和你談幾句話。”


    我示意羅琳先出去,畢竟馬三接下來要談什麽事,我心中也沒有底。


    甚至馬三這個老雜毛,就在我家辦了我的這種想法,都在腦海中出現。


    所以當馬三將手伸進褲兜的時候,我心裏麵打了一個顫。


    最終馬三從衣服裏麵摸出來不是手槍,而是兩疊錢。


    馬三先是拿起厚的那一疊,“老癲,這是博文給你的,你為他做事,挨了兩槍,現在想要自己做點生意,他肯定要支持你這個兄弟一下。”


    我粗略掃了一眼,這一疊錢應該有個四五千的樣子,加上他前麵在醫院給我的三千。


    梁博文不算吝嗇。


    馬三將梁博文給我的錢推到我麵前來後,轉而拿起比較薄的那一疊。


    “這是小波托我給你的,他還年輕,身上留不住什麽錢。同時托我給你帶句話,不管你是混社會,還是要做點小生意,他梁小波這輩子都認你這個兄弟。”


    小波出手顯得有些寒酸,估計隻有兩千來塊錢。


    他和文闖不一樣,小波是那個時代下,二流子最具有代表性的形象。


    麵子。


    抽好煙,喝好酒,賭博什麽都來,即便是兜比臉幹淨,他也要抽上好煙。


    有認識的人來,飯店招待,吃完飯要好好安排一下。


    活的就是個麵子。


    是個留不住錢的性格。


    估計這兩千塊錢,都是迴去後省出來的。


    我看著放在我麵前的兩疊錢,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起來。


    片刻後,我才吐出一口濃厚煙霧。


    伸手拿過小波給我的錢,同時將梁博文托他給我帶的錢,往馬三麵前推了推。


    “三哥,你是老前輩,我這個小麻批崽崽就不在你麵前裝了。”


    “這錢,我不能要,出去混社會也是我自己選的路,博文哥沒有強迫我那樣,我跟在他身邊的時候,供我吃供我穿不說,還拿錢給我,這些我都記在心裏。”


    “如今不混了,也是我自己選的路,跟博文哥沒有什麽關係,博文哥不欠我那樣,我再拿這錢,良心上就過意不去。”


    我缺不缺錢?


    肯定是很缺,混半年社會別的沒混出來,倒是把眼光給搞得高了起來。


    我想做的生意不是去賣米粉,去賣米豆粉,是正兒八經去做生意。


    我手頭加上文闖給我的錢,一共有兩萬那樣,在當時是個大數目,但想要真正做生意還是不夠。


    可我不能拿梁博文這個錢。


    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脫離梁博文,今天拿了這個錢,以後不管我做什麽生意,都有他梁博文的一份。


    這個道理,我能看明白,梁博文能看明白,這身為老江湖的馬三自然也能看明白。


    所以在我說完這句話後,馬三神情古怪的看著我。


    在馬三注視我的時候,我甚至覺得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


    他是會拆穿我,還是會裝作不知道,順著我的話往下說。


    盡管那一番話很是虛偽,可前麵那句他是老江湖,我是小麻批崽崽,沒有半點作假。


    這種安靜讓我有些發慌。


    良久,馬三突然長出一口氣,笑了起來。


    “老癲,你不繼續混可惜了,和你們比我早出來玩幾年,那個時候混的是江湖。”


    “當時你夠講義氣,夠兇夠狠就混得走,吃得開有麵子。”


    “現在不得行了,現在要有錢,有錢別說麵子大,卵子都能大些。”


    馬三將桌子上我推迴去的那疊錢收起來,笑著搖搖頭,“現在要混得開啊,得你們這些人來,看得清時候,曉得分寸,知道緊跟dang的步伐,向錢看。”


    我臉色一變,馬三前麵那些話都沒什麽,最後那句看得清時候,曉得分寸,是在點我。


    他在暗指,我是覺得梁博文弄不過王大祥,才在這時候選擇退出,說去做什麽生意。


    就差直接說我不夠義氣,見風使舵了。


    我冷哼一聲,“三哥,你這樣說就有點傷我了啊,槍打過,刀也挨過。這短短半年,醫院都去了兩迴,二胡那天是奔著我命來的,我離鬼門關就差最後臨門一腳。”


    我不想在馬三心中落下一個心機深沉的印象,所以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


    年輕人,混社會的最受不了別人說他沒義氣。


    我可以做沒義氣的事,但你不可以說我。


    我生氣才是正常表現。


    馬三嗬嗬一笑,站起身來,我以為他是要離開。


    沒想到馬三走到我身後,雙手搭在我肩膀上。


    “老癲,你跟我們玩的時間不長,但也不短,我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心裏也有數。”


    “剛才那句話,算哥哥錯了,以後有機會自罰三杯。”


    “但是哥哥接下來這句話,你要記好了,是個忠告。”


    馬三雙手逐漸用力,往下壓著我的肩膀。


    他將腦袋湊到我耳朵旁,輕聲說道。


    “要不玩了就安安靜靜不玩,生意該做就做,有什麽難事就開口,能幫我們肯定幫,但是記得,莫要張嘴說些有的沒的。”


    “我們這些的手段,未必比二胡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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