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社會並不是軍隊,除了一些自己作死的人,會去給自己買把槍外。


    大多數混社會的不會無卵事去搞這東西。


    特別是九十年代還沒到千禧年初那幾年那麽誇張,混社會的人動槍的很少。


    用槍殺一個人,和用刀殺一個人的後果,完全是不一樣。


    梁博文從病猴子那邊弄了很多槍來,但他沒喪心病狂到給我們每個配把槍。


    正常途徑吃不開的人才會去混社會,這類人大多有很明顯的性格缺陷,普遍就是愛顯擺,愛充闊。


    要是他們身上有槍,要是整出點事情來,不是大哥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從病猴子那邊帶迴來的槍,梁博文一直自己保管,放在他房間中。


    作為一個大哥,梁博文自然有自己禦下的手腕,即便我這個剛跟他的人,都有幾分從心底怕他。


    像大寶他們這些跟他這麽幾年,早就被他馴服得服服帖帖。


    往日沒有人敢在他不在的時候進入那房間,小波也一樣。


    但在他從醫院包紮完傷口完迴來找文闖,文闖沒有理他後。


    小波坐在自己房間中抽一整包煙,最後他進梁博文的房間,取走了一把獵槍。


    那天梁博文有事,帶著趙管和馬三去了大口鎮。


    大寶和我開著一輛老東風,在給南城十多公裏外的一戶人家送石棉瓦。


    文闖因為和小波的爭吵,鎖在房間中裝死。


    二山是唯一一個在門市的人,等小波大夏天穿著一件長風衣,手放在衣服當中走出來時,二山在算賬。


    “小波,你這是搞哪樣了啊,大夏天還怕冷。”


    前麵也說過,南城靠近湘省那一邊,距離涼都和貴城遠著呢。


    夏天十分炎熱,並不涼爽。


    小波頭上纏著紗布,朝二山笑了一下,“文闖要是出來了,跟他說,昨晚是我做錯……”


    他話還沒說完,二山就擺擺手,“小波,我是過來人,你們兄弟間有什麽話要自己談開,不要找人遞話。”


    “遞來遞去,說不定你當麵說是這個意思,別人傳過去人家聽到就是那個意思了。”


    大寶很聰明,沒有和人說文闖質問小波時,將矛頭直指梁博文的那些話。


    在大寶看來,不過是兩個年輕小兄弟之間鬧矛盾,要是捅出去給梁博文知道,事情可能會更麻煩。


    換作是任何一人,都會選擇這樣做。


    即便是梁博文本人,要是可以,他都會裝作不知道。


    不辦文闖,對自己在團夥中聲望有影響,辦文闖,小波第一個不答應。


    這時候把這事說給梁博文,或者在同門兄弟間傳播,不是誠心讓他梁博文難堪嗎。


    所以二山隻知道小波和文闖吵架了,並不知道具體。


    小波眨了眨眼,站在門口外沒有搭話。


    二山一邊看上個月門市的收支,一邊繼續說道。


    “又不是奪妻之恨,殺父之仇,大寶說你們兩個就吵了幾句,有那樣不好談開的嘛。”


    聽到奪妻之恨這幾個字,小波目光有些發怔。


    事後小波和我說,在聽到二山這句話後,他就決定,把春彩讓給文闖。


    在如今我這個年歲的大多數人看來,小波這樣說,顯得很傻逼且無可理喻。


    春彩不是貨物,不是他小波的一塊田一塊地,不是他說讓就讓的。


    而且就當時那情況來看,春彩討厭小波,卻並不討厭文闖。


    在王大祥找我們那晚,春彩有護著文闖的姿態。


    你算個幾把毛啊,還需你讓。


    但還是那句話,因為年輕,我們總是會做許多錯事。


    因為年輕,我們總是很極端,給一個女孩子買個水買個飯,甚至心裏喜歡她還沒有說出來,在潛意識中她就是自己的了。


    她對別人好一點,親近一點,那就是背叛,會紅眼會生氣。


    年輕時候的愛太沉重,沒幾個人承受得住,如同剛過易折一般,顯得極端。


    成熟後的愛又太輕浮,信手拈來如魚得水,能夠從容應對可又讓對方感受不到愛。


    或許是成熟時,已經擁有又失去太多迴,曆盡千帆才有那般心態。


    所以啊,都是折磨。


    小波在那天帶槍出門,在心裏下定決定將春彩讓給文闖後,他終生未娶乃至沒有過伴侶。


    在二山那一番語重心長的勸解下,小波笑了一下,笑得十分輕鬆。


    “好,我曉得了,二山哥。”


    “但我還是想你幫忙遞個話,要是我晚上沒有迴來,你和文闖說,這輩子他是我最重要的兄弟,和我哥一樣重要。”


    沒等二山反應過來,小波已經穿著那風衣,右手放在肋處的位置走遠。


    當時二山心頭就有些不安,他說這是小波唯一一次叫他二山哥。


    但二山是個二流子,他不是什麽心理學大師。


    也隻是那一瞬的不安和奇怪後,低頭繼續盤賬。


    小波不是個招人喜歡的人,他狂傲,目中無人。


    平時除了梁博文,對大寶和二山那些人,就跟他自己小弟一樣。


    隱隱有種唿來喝去的架勢。


    但他真的真的把文闖當兄弟,比我更配得上做文闖的兄弟。


    他不僅決定要把春彩讓給文闖來彌補自己兄弟,還要拿王大祥的命去填兄弟之間的裂痕。


    當時有種風言風語,說王大祥和春彩關係不一般,不然春彩那種女人,做菜市場樓上那些人的生意。


    早就自己成那些人的生意了。


    悠悠眾口,即便王大祥是個大哥也堵不住。


    連王大祥喜歡用什麽姿勢對待春彩,都被傳得有板有眼。


    傳聞向來就是這樣,村東頭摔一跤,傳到村西頭時,話裏話外就是該準備份子錢去開席了。


    但也不想想,要是真是傳聞中那種關係。


    王大祥出現後,春彩還敢護著文闖,第一個挨打的還能是我和小波,不應該是文闖才對嗎。


    整個傳聞,隻有一點是真的,王大祥和春彩的關係確實不一般。


    王大祥知道自己幹的是什麽買賣,所以一向低調,不求名聲,深居簡出。


    大部分時間都在菜市場那幾棟樓上深居簡出。


    隻是每天傍晚時分,在春彩開店後會去吃一碗豬腳粉。


    春彩店裏開張的第一個客人,永遠是王大祥。


    所以那天小波槍擊王大祥的地方,選在了南城菜市場到春彩店裏那段距離的路上。


    那天也是這幾年來,王大祥頭一次沒有去光顧春彩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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