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傘上麵還在慢慢滴著水,落在下麵的墊子上,印出一片深色。


    周文川低著頭,看著水滴一滴一滴落下,像砸在心上,泛起小小的漣漪,片刻平靜下來,又隨著第二滴落下,再起漣漪。


    起起伏伏,不知止境。


    聽見電梯打開的聲音,他抬頭看過去,眸光如此時夜色那般沉沉。


    “顏顏……”他開口,大概因為長時間沒說話,嗓音有點暗啞。


    蔣顏皺眉:“周總,你這麽喊我不合適。”


    “我們聊聊?”


    “沒空。”


    蔣顏刷了指紋進門,但明顯沒有要請對方進來的意思。


    周文川伸手擋住,沒有讓門關上。


    “就五分鍾。”


    但看女孩意興闌珊的模樣,他又改口:“兩分鍾。”


    蔣顏低頭看了眼表:“兩分鍾,說吧。”


    男人深吸一口氣,看著她的眸光真誠:“關於聯姻的事情,我最近想了很多。”


    “家族企業發展固然重要,但如果坐到我這個位置上,都無法掌控自己的婚姻,這樣的身份地位究竟有沒有意義?”


    “你問我愛不愛你,這個問題我也反複問了自己,我……”


    電梯打開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周文川一抬眸,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睛,對方也明顯意外不已。


    “文川哥,你怎麽在這兒?”


    趙茜驚訝開口,末了又看了眼喝醉的朋友,解釋了一句:“我朋友喝醉了,問她在幾層,她胡亂說了好幾個數,這都是我走錯的第三個樓層了。”


    “我記得你不住在這邊?是見朋友嗎?”


    聽著她的話,周文川迴眸看向蔣顏,她舉著已經四分多鍾的計時器,對著他晃了下,然後收迴視線,關門迴家。


    趙茜也聽到了聲音:“抱歉,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你快給你朋友解釋……哎呀,寶,你老實點。”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她喝的意識混亂的朋友,八爪魚似地抱著:“再來兩杯。”


    “來來來,迴家來,你先鬆開我,你這樣我動不了,寶,聽話啊。”


    趙茜耐心哄著人,然後對著周文川歉意一笑,就是這一沒注意的功夫,她被朋友抓著晃了一下。


    “小心。”周文川本能地伸手扶住要摔倒的人。


    趙茜靠在他臂彎裏,臉蛋微紅:“謝,謝謝文川哥。”


    “我幫你把她送上去。”周文川看了眼已經緊閉的房門,然後按了電梯關閉的按鈕。


    蔣顏背靠在門上,隱隱約約能聽見一點外麵的動靜。


    等了一會,她打開門看了眼,外麵已經空無一人,隻有地毯的水漬還未幹,昭示著剛才的一切都是現實。


    趙茜把朋友安置好,和周文川一塊下樓,問了一句:“我剛才看你臉色,應該是沒和朋友把事情談好,還要再去一趟嗎?”


    她清晰看到對方眸光淡了一下:“不去了,今天很晚了,有空再說吧。”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走到停車處,周文川才又開口:“你開車了嗎?沒有的話我送你。”


    趙茜笑了下:“我其實挺想說沒有的,但是對著你,我撒不出謊。”


    她微微頷首:“希望下次我能坐上周總的副駕,迴見。”


    周文川沒說話,點點頭看她開車離開。


    他抬頭看了眼蔣顏的樓層,燈火通明,卻因為聊天被打斷,暫時沒了再上去的勇氣。


    --


    第二天,陸遠舟陪著時染去醫院做了全麵檢查。


    醫生來來迴迴,看了兩遍所有的檢查報告單,才開口:“身體已經沒什麽大礙,但是關於記憶混亂這個事情,我暫時也沒有什麽治療辦法,隻能等。”


    時染捏了捏陸遠舟的手心,對著他寬慰一笑:“其實迴到北江之後,我的確處處都覺得很熟悉。”


    “現在的生活,應該和之前沒有太大區別,”她嗓音溫柔,又不失力量地安慰著陸遠舟。


    “我不是有工作嗎?早上我隨便翻了翻我之前記的筆記,手冊之類的,我能感覺到,我應該很熱愛這些東西,很多東西我看一遍都能明白。”


    那些刻在骨子裏的東西,隻要撕開一角,就能慢慢拚出完整的地圖。


    醫生點點頭:“去做自己原本的事情,這確實是個好方法,我建議去試試。”


    聽到這話,陸遠舟看著時染,笑得無奈。


    來的路上,她就說要去工作,但陸遠舟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難得說了拒絕的話。


    現在她竟用醫生來賭他的話。


    “行,想去就去吧。”


    時染眼底氤氳出笑意,細碎如星光般漂亮。


    出了醫院,她臉上的笑意仍明顯:“那就麻煩陸先生親自送我去公司了。”


    陸遠舟無奈搖了下頭,她倒是迫不及待。


    到了公司樓下,時染下車繞到陸遠舟那邊,男人自覺搖下車窗。


    時染往前探了些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希望陸先生今天工作順利。”


    她後退一步,陸遠舟眉尾上揚,眼底氤氳出溫柔笑意。


    等他離開,早下來等著的江常才過來。


    時染對著他微微頷首,這人也是不記得,但確實熟悉。


    江常已經知道了她的情況,所以直入正題:“之前那部戲原定的選角時間,現在還有一周時間,你現在需要時間熟悉一下工作,你看看推遲多久合適?”


    其實按照江常本人的意思,他現在心裏已經不是很支持,時染繼續擔任這部戲的導演。


    他沒說,但時染看出來了。


    一進辦公室,時染就直接問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不適合工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江常對上她坦誠的目光,頓了一下,才轉了話鋒,“實話實說,是有這個意思。”


    “導演這個工作,畢竟是有技術含量的,兩三個億的項目,也不是兒戲。”


    對於他的坦誠,時染是滿意的。


    她也沒有因為這些話生氣,臉上仍帶著溫和的笑:“請江總信我一次,選角也不需要推遲很久,多給我十天時間,這半個多月,我會把所有該會的東西,全部學會。”


    江常沒有直接接話,明顯在考慮這個事情的可行性。


    十七天?


    那麽複雜地東西,哪有那麽容易?


    “別擔心,我已經聯係了我的老師,所以最近幾天,我要去他那邊學習,暫時就不來公司了。”


    “是鄒冠玉老先生嗎?”江常麵上有了幾分喜色。


    鄒冠玉雖然年紀大了,已經是退休狀態,但老先生的專業能力,卻仍是不可忽視。


    他臉上有了幾分信心:“好,那說不定來得及,我就賭一把。”


    時染輕笑:“我一會拿走需要的東西,就直接去找老師了。”


    “等等,你迴北江之後,應該還沒有去看過秦明宇吧?畢竟是你手下帶的人,去看看吧。”


    江常想起最近許景明在他耳邊的念叨,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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