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暗門,是條向下的梯道,雖然狹窄,但並不壓抑,空氣是流通的,吹在艾巒的臉上,還很清涼。


    梯道約莫百米長,每十米都有個卡扣。


    艾巒不知道機關在哪裏,不過看得出來,觸發以後,不僅梯道被阻攔,她也會被卡在中間,不是窒息而亡,就是暗弩擊斃。


    這也說明,她大概是來對地方了。


    經過百米梯道,艾巒終於走上了平坦的路,但目的地依然遙遠,她還是走了幾乎百米。


    一直到來到盡頭,隨著門被推開,眼前才豁然明亮。


    幽暗的通道也變成了敞亮的巨大空間。


    不是開鑿了地底下,就是開鑿了山體內部。


    “你來了。”


    高台上的女人輕聲道。


    “嗯。”


    艾巒也輕聲應和了一下。


    她們沒有關聯,甚至沒有通氣,沒有講話,但就好像約好了一樣。


    高台上女人是詭娘的母親,丘湘。


    原來在道路的盡頭是暗場的門,暗場是丘湘的試驗地,不過那隻是試驗地一部分,核心區域是現在這個地方。


    丘湘調兵遣將,將詭娘派出去,討伐可門。


    詭娘確實是最適合領兵的人,她是宮契家的大小姐,這麽大的事,她自然要出頭,她不可能讓母親受這麽大的委屈。


    “詭娘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麵了。”


    丘湘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濕潤的眸泛著淚光。


    “也有你不少功勞。”


    丘湘看向艾巒,笑道。


    她依然是那個慈祥溫柔的母親,跟艾巒初見的時候一樣,此刻,艾巒依然這麽認為。


    她很可疑,顯然,她現在也沒掩飾,她就是艾巒懷疑的人,那個偷了可門孩子的女人。


    原來艾巒和詭娘坦白,不僅僅是因為跟詭娘關係好,信任詭娘,和詭娘分享她的事,艾巒更為了讓詭娘把消息傳出去。


    從大小姐的口中出去的消息,是蔓延最快的,艾巒在後山消遣的日子,也足夠消息全麵傳開。


    宮契所有人都知道了,宮契主母知道,當然也不足為奇。


    將詭娘派出去,就沒有人可以護著艾巒了。


    母親也不會為難。


    有些事,終究不能當著女兒的麵來處理的。


    不過艾巒被叫來,不僅僅是艾巒在調查可門孩子被偷一事。


    主母才不怕被查到她偷過小孩,她大可不承認,這麽多年了,可門懷疑又如何,不可能真的找到。


    光是偷小孩的事,自然沒必要還把艾巒帶進來。


    “你能做到嗎?”


    丘湘本可以命令艾巒,因為現在艾巒孑然一身,她還因為戴了百裏環,被侵蝕了身體,她沒有反抗的餘力。


    是的,根須已經紮進她的皮肉,不是女人所說的那樣,是離開限製範圍才開始收攏紮根,從她戴上開始,其實已經在生長了。


    所以百日之內閉環,她必死無疑,也是因為這個道理。


    洛歧也因此同情心泛濫,帶艾巒見了祖母,隻可惜,祖母糊塗,也沒有幫到她,不過她好像也不需要再考慮那個問題了。


    “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試一試。”


    艾巒溫柔道。


    她終究不願對一個母親惡語相向。


    丘湘也沒有為難艾巒,她詢問的語氣是那麽卑微,仿佛是在懇求艾巒。


    “那你跟我來吧。”


    丘湘說著便轉過身,領著艾巒往她的試驗室走去。


    這裏的空間很大,有很多獨立的試驗單間。


    宮契人確實喜歡搞這些。


    主母的試驗地如此,詭娘的如此,大概率宮契其他獸人大概也如此吧。


    隻是規模不一罷了。


    隨著試驗室的大門被推開,艾巒看到了她期待已久的畫麵,但是幻想過無數種可能,還真是沒想到眼前這一幕。


    半空中懸著一個巨大的錐形囊,看得出來,這個囊修修補補了很多年,囊上有數之不盡的裂痕。


    囊的表麵凹凸不平,由一塊塊不同形狀不同顏色的物質組成,顯然,不光是修修補補,它還是拚接的。


    透明部分應該是水晶,但它是冷物質,隻能起到隔離的效果,它不是主要材料。


    半透明的部分占比很小。


    如果艾巒沒猜錯,這部分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原本的胎盤吧?”


    艾巒問道。


    “是的。”


    丘湘也沒有隱瞞。


    真正的胎盤在這裏,那麽丘湘給詭娘的胎盤就是可門老四的胎盤。


    原來她偷孩子,是連著胎盤一並偷了的。


    也難怪可門的主母會那麽傷心,說剛一出生就被偷了,原來真是剛出生的時候連著胎盤一並被偷走了。


    囊白色的部分,是蝶獸蛹。


    棕色部分,是甲蟲蛹。


    這兩種是整個囊占比最大的,也是最容易獲取的,從痕跡上看,這幾百年來,也被替換了無數次。


    艾巒走近,來到水晶麵前,這才看見了裏麵蜷縮著的少年。


    孩子竟然長成了少年,這說明丘湘的試驗,其實成功的,哪怕他一直處在休眠狀態。


    跟艾巒懷疑的一樣,宮契家的長子,還活著。


    詭娘隻是啃食了他,但沒有完全吃掉。


    少年的身體也印證了艾巒的猜測,他的身體跟包裹他的囊一樣,修修補補,有無數拚接的裂痕。


    丘湘把偷來的孩子,填補給了她殘缺的長子身上。


    那些被詭娘啃食掉的部位,都由那個孩子來填補。


    “那個孩子本就是死了的……”


    丘湘哽咽道。


    那個時候,她也沒有辦法,她要救孩子,就需要找同生長期的胎兒,那個時候隻有可門的主母剛生下老四。


    丘湘也剛生產完,她身下還淌著血,但她沒有辦法,她隻能強忍著,四處尋找合適的同期胎兒。


    “那孩子是被他的姑母殺死的,是她丟了,我才撿的……”


    丘湘說到這裏,早已淚流滿麵。


    是的,她做了殘忍的事,她把別人家的孩子,弄碎了,填補了她殘缺的孩子。


    艾巒不認為丘湘在撒謊。


    所以可門老太太安撫的說辭,其實沒有犯糊塗,她說的是清醒的大實話,隻是把語句調了過來。


    “這事不怪你,孩子被偷了,就說死了。”


    其實是:


    “孩子死了,就說被偷了,這事就不怪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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