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許久不見,可還記得睿兒?”


    二月初三,龍抬頭,利開張,宜嫁娶,忌走親。


    李昌安自衙門忙完公務迴來,便在正巧遇到了李府門口候著他的孟睿。


    眼前的少年,言笑晏晏,早已不複最後一次見到他時,那種哭哭啼啼的模樣。


    李昌安反應極快,臉上的錯愕也在瞬間被自己收好。


    隨後,裝作吃驚的模樣。


    “睿兒,你是睿兒!”


    孟青在茶樓上遠遠瞧著,饒是知曉李昌安的本性,也要被他這一刻的模樣所折服。


    孟睿原以為,李昌安看到他,會以恐懼、憤怒等居多,沒曾想,對方竟然有些許感動。


    “舅舅當年將我放在雲水觀,便再不曾來看看,我還以為舅舅不要睿兒了。”


    “沒曾想,舅舅竟然還記得!”


    孟睿故意將聲音提高,周圍看熱鬧的人也逐漸多起來。


    孟青所安排的人,在裏麵靠近孟睿的位置,用以保護。


    “這李大人竟然將外甥放在雲水觀寄養?”


    “那雲水觀主不是個壞的嗎?”


    “對啊,前些日子,府尹查案,才將雲水觀給封了。”


    “看這李大人的模樣,好似也不曾去將外甥接迴來啊。”


    “那怎麽會接呢,你有所不知,這李家啊將外甥女都嫁給江家大房了……”


    “江家大郎不是故去了嗎?”


    “誰說不是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前些日子李府與伯爵府的流言,便再一次被攤開。


    孟睿仿佛不知道孟青已然成親一般。


    聽到方才有人提及孟青的婚事,便順勢走到那人身旁,有些激動的抓著對方問道:


    “這位兄台,您方才說李家外甥女嫁給江家故去的大郎??”


    看著孟睿反應如此之大,眼底泛紅,帶著些許狠戾。


    那人也是被嚇著了,當即將自己知曉的說出來。


    “是啊,去年便成親了。”


    “若是記得不錯,他們成親後不久,伯爵府那邊還將江家大房分了出來。”


    “後來,李家還算計人家大房呢……”


    “一派胡言,我府中之事,你知道什麽?便在這裏胡亂攀扯!”


    李昌安好麵子,對方所言即便是真的,此刻他也不能任由對方說了去。


    孟睿放開抓著的人,一步一步向著李昌安走去。


    “舅舅,這位兄台所言,可是真的?”


    語氣中夾雜著疑問、難過等多種情緒,落在周圍人眼裏,少年郎分外可憐。


    李昌安也想直接辯駁,可這些事情樁樁件件皆乃實情,他不知從何開口。


    “你姐姐確是嫁了,可那人家對她極好。你年紀尚小,勿要聽信他人片麵之言。”


    此刻,安氏在府中知曉了門口發生的事,趕緊出來,給李昌安解圍。


    “是啊,此事另有隱情,你先隨舅舅進府中說去吧。”


    李昌安麵上一片慈愛,還當孟睿是容易哄騙的。


    孟睿卻不願意做三歲小孩,直接反問道:


    “那江家大郎已然身故,這如何叫好?”


    “你……”


    李昌安見孟睿如此冥頑不靈,也是有些上火。可圍觀之人甚多,不能扯下臉皮。


    安氏卻沒有這個顧慮,她是舅母。


    “那你要何為?”


    “自孟家出事以來,你姐姐便被我們接到府中好生養著。”


    “這門親事或有不足,可到底也算得上好人家,嫁出去時,我們也是做足了禮道。”


    “如今木已成舟,你在府外如此鬧,莫不是故意叫人誤會你舅舅?”


    “怎麽,他養了你們一場,倒成壞人了!”


    安氏這一番話,模糊內裏,強調李家對孟青姐弟的養育之恩,在外人聽來,著實是孟青姐弟不知足了。


    要知道,尋常人家的舅母,可是不會允許外甥女在家中吃住,更不會在出嫁時,給足麵子。


    何況,在江家大房沒有分家之前,那也是伯爵府的門楣,孟青一個孤女……


    於是,此刻圍觀之人的言論,又逐漸往李家那邊倒。


    “姐姐寄養在李家,舅母或許是費了心思。”


    “可當初,父親與母親也是給足了銀兩。”


    “是舅舅親口許了兩家的親事,我父母親才會提前給姐姐備了嫁妝,送入你府中教養。”


    “足足三四十箱……”


    “睿兒!慎言。”


    李昌安聽著孟睿越說越深,當即嗬斥道。


    “你姐姐現在已然成親,再提這些,你讓她在婆家如何處處?”


    這話看似句句在為孟青考慮,實則充滿威脅之意。


    在李昌安看來,孟睿與孟青還未見麵,所以才會尋到李府門口。


    於是,便想著能哄騙過去最好。


    “對啊,這少年郎可有些過於意氣用事了。”


    “即便是姐姐之前訂了親事,可如今木已成舟。”


    “這反複提及,不是叫他姐姐難做嗎?”


    而孟青安排之人,聽著這些議論聲,有些偏向李昌安。


    隱藏在人群裏的珍娘,便高聲說了一句。


    “那可未必,你沒聽這少年郎說有三四十箱的東西?”


    “這可不是寄養那麽簡單。”


    “話說迴來,這李家攏共就出嫁兩個姑娘,”


    “前些日子嫁給江家大郎的,哪裏有什麽嫁妝啊?”


    “是啊,我有親戚在伯爵府做事,說那大少奶奶寒酸得很,成親的嫁妝也不過三四個箱子……”


    你一言,我一語,李昌安刻意掩飾的事,這一刻便擺在了台麵上。


    孟睿就裝作是才知曉的樣子。


    安氏聽到眾人的議論聲,看著李昌安愈加發黑的臉色。


    也顧不得體麵,直接怒道。


    “他一個小孩子知道什麽?”


    “他父母哪裏備下了那麽多東西?”


    “你們若是再在此處胡言亂語,我便是告到官府,也要分辨一二。”


    這話一出,看熱鬧的百姓聲音也小了些。


    可珍娘等人,哪裏會讓事情就這麽過去。


    “李夫人好魄力,要民婦看啊,這就是該報官。”


    “是非黑白,總該說個清楚。”


    “這少年,總不能憑借著一張嘴,便要叫舅舅、舅母出了力,還受氣?”


    這話看似是幫著李昌安和安氏,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不過是個軟釘子。


    而孟睿也仿佛找著了主心骨一般。


    “睿兒年齡雖小,卻也知道不打誑語。”


    “舅母若是覺得睿兒胡言亂語,盡可以告去,讓官府來分辨。”


    李昌安看著孟睿梗著脖子,紅紅地眼眶中也蓄著淚,便知此事沒法子善了,竟有些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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