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一個瘸腿少年和一位佝僂著身子的老嫗站在林宅門前。


    “這就是你找的商隊主家?不錯,倒是個富貴人家。”老嫗看著來往忙碌,準備出發的侍從們,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比武者的皮糙肉厚,魔法師的身體嬌貴,長途跋涉經不起顛簸,因此靈姑對車隊的要求不低,而眼前這一家,顯然有滿足她需求的能力。


    “來了?那就跟我進來吧。”出現在府邸門口的吳管事臉色略冷,語氣依舊不善,一老一少這一對組合很是紮眼,兩人剛走到門口他就注意到了。


    吳管家語氣不滿,但準備的馬車絲毫沒有打折扣,看上去雖不起眼,但內裏卻是極為舒適。


    躺在柔軟的薄褥之上,羅格舒坦地長唿了一口氣,這次的西腐地遺跡之行,總算是要結束了,想起此時正在學城家中翹首以盼的夢露,心底也是不由升起一絲火熱。


    那個隻是花了一些錢財買來宅子,有夢露在,才能稱作是一個家。


    下意識的抬手摩挲著貼身放置的石鑰匙,半麵鎮世天棺的棺材蓋已放入其中,幸好老師在他昏迷時將它一並帶出遺跡,好不容易得到一件稱手的武器,可不能就這麽隨手丟了。


    秘境中除了武器之外,還有本來的一些寶物,再加上遺跡地底獲得的半座靈石礦,這些資源養活一個小勢力都綽綽有餘,更別說羅格了。他如今也是底氣大增,躊躇滿誌,接下來就是瘋狂提升實力的時候了。


    另外……那巫陵的棺槨,不知道被什麽人帶走了,羅格總是有一種淡淡的不安……


    沒有再見到林宅的那位大小姐,馬車緩緩啟動,穿過鬧市以及城門,羅格掀開車簾,跟駐守在城門邊上的大叔打了個招唿,便是盤膝而坐,腿上的傷在藥劑的幫助下,已經好了大半,雖然不能用力,但簡單的動作卻是沒有問題。


    體內大為缺空的真氣一絲絲運轉,靈氣漩渦經過靈姑尊者秘製藥丸幾天的溫養,也幾乎要恢複常態。羅格估計,大概在抵達學城之前,能夠完全恢複。


    想到這裏,羅格不禁鬆了口氣,自修行以來,他還是第一次受這麽嚴重的傷勢,好在最後能安然無恙,否則若是落下什麽病根,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車隊徐徐前行,耳邊不時傳來護衛的傭兵們大大小小的唿喝聲,這些草莽都是被臨時聘請來護送車隊,免得半路遭遇劫匪,實力最強的乃是一個花了大價錢的中階武者,雖然沒什麽紀律,不受林宅管製,但實力卻足以讓林家人安心。


    馬車的速度可遠遠不及風獅鷲,小半個月的時間,路程甚至沒走到一半,羅格心裏急切卻沒什麽辦法,隻好修行恢複實力打發時間……


    這是一片赤黃的大漠,狂風帶著沙粒在天地間席卷,那股嗚嗚的風嘯之聲,隱隱間透著一股股蒼涼,在這等蠻荒之所,放眼望去幾乎難覓人影,有的隻是無盡的風沙以及風嘯之聲。


    不隻是沒有人氣,幹涸的環境使得這裏無論動物還是植物都難以存活,唯有那些仿佛融入沙粒的淡黃色野草才能在這片荒廢之地頑強的生存。它們矮小的葉子下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發達根係,長達數十米的草根深深的切入地層,汲取那珍貴無比的水分。


    狂風吹過大漠之中的一片淡黃色野草,裹挾著幾絲枯草香和幾顆沙粒掛到羅格臉上,少年饒有興致地看著赤黃的天地間唯一的生命存在,這片大漠他在風獅鷲背上也見到過,隻是當時速度太快,看不真切,沒想到其麵積竟然這般大。


    就在羅格思索間,車簾突然被拉開,刺眼的陽光傾灑而進,旋即一個體型有些壯碩的中年男子出現在羅格目光中,後者見他呆呆望著窗外,咧嘴一笑,頗有些憨直的味道:“羅格老弟,你睡醒了?”


    這一段時間羅格極少走出馬車,一直是借睡覺之名,抓緊時間恢複修為。好在眾人見他腿腳不便,又是大小姐安排進來的人物,也沒要求他一起幹活,甚至這個名為杜衝的中年糙漢,經常會過來給他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瘸腿少年送些吃食。


    “我們已經在西荒漠走了兩天了,以車隊的速度,大概明天晚上之前,就能走出這片荒蕪之地了。”杜衝見他望著外麵,以為羅格在擔心,不由安慰道。


    “大漠和西腐地雖然臨近,但卻遠沒有西腐地那麽危險,隻是晚上經常會有些狼禍發生,那些畜生雖然兇悍,連一般的初階武者都不是它們的對手,不過,我們護衛隊實力強勁,羅格老弟也不用太擔心!”


    “我可沒有擔心……”羅格笑眯眯說道,盡管他那被撇在一旁的瘸腿,讓他這句話沒有絲毫說服力,也毫不介意,漆黑的眼眸中反而露出一絲熱切。


    “杜衝大哥,今日是不是又有酒喝了?!”


    “你小子,身子骨這麽弱,沒想到還真是個酒鬼!”杜衝笑罵一聲,旋即眼神也是微微亮,說道:“這林家的活計當真不錯,主家也是個心善的,隔三差五犒勞手底下兄弟,今晚的確又要賞酒吃。”


    羅格臉色古怪,看杜衝的神色,明顯把雇主當做一個急公好義、樂善好施的財主老大哥,他卻是知道,那隻是一個迎風就倒,嬌滴滴的病弱小姑娘。


    不過,心善倒是真的。


    夜幕降臨,黑暗逐漸籠罩大漠,遙遠的天際之上,月亮如圓盤高高懸掛,在蒼涼的映襯下,顯得愈發清晰,清冷的月華,更是如鋪滿世界的瀑布一般……


    羅格掀開車簾,映入眼中的,便是一輛輛被布匹掩蓋的車輛,在車輛前方,皆是有著一匹黝黑的高頭大馬,而在車隊兩側,有眾多騎馬的身影緩緩前行,這些人大多吃裸著胳膊,上身一件粗糙皮衣,看上去便透露出些許彪悍的色彩,在他們背後,泛著寒芒的武器,在月光的照射下閃爍著刺人的光澤……


    迴頭望望緊跟其後的一輛馬車,靈姑尊者沒有要出來活動活動的意思,羅格便又看向前方冗長的車隊。


    “這可不像是要進行交易的商隊,這麽龐大的隊伍,倒像是舉家遷徙……”羅格嘀咕了一句,撐著一隻腳跳下車,一瘸一拐地跟著隊伍緩緩走著。


    輕輕掂了掂右腿,一陣虛弱的微痛感傳來,羅格苦笑一聲,這麽多天的溫養,腿上損傷的脈絡還需要幾日才能徹底貫通,沒想到強行爆發罡雷九踏的後遺症這麽嚴重。


    不過他可不後悔,若不是在最後緊要關頭,借助雷法凝聚的天地靈氣強行位移,那一道鋪天蓋地的刀氣,說不準就能斬中他,到時候丟的可就是一條命!


    “喲,這不瘸腿那小子嗎,沒想到還能蹦躂幾下,怎麽不睡覺了?小心夜裏黑看不清路,再摔斷了另一條腿!”


    一個傭兵戲謔著說道,引發周圍一陣大笑,剛開始他們還以為馬車裏的羅格,是林家的什麽重要人物,不敢過於招惹,沒想到這麽多天以來,那個代表林家掌管車隊的吳管事,一次也沒來看過,傭兵們便大膽起來。


    一個腿腳不便的瘸子,還帶著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太婆,沒什麽資本卻坐著舒適的馬車,自然讓不少風吹日曬的傭兵們心裏不平衡。


    尤其還是在這種烈日炎炎的荒漠之中,白天熱晚上冷,馬車就更顯得招人恨。


    羅格笑笑,不以為意,這幾句嘲諷他還能接受。


    “紮營——”


    嘹亮的聲音在黑暗荒涼的大漠裏散開,杜衝大邁著跨步迅速走來,拿著篝火的傭兵們歡唿一聲,頓時也不再敢調侃羅格,急忙開始準備露營。


    “怎麽?羅格兄弟,這幫無賴潑皮又擠兌你了?!”


    “沒有的事……”羅格打了個哈哈,說道:“幾句玩笑話罷了。”


    杜衝無奈地搖搖頭,其實羅格不追究,他也好做一些,畢竟這些人名義上是由他這個初階武者暫管,但還是對少年軟弱的性格感到無可奈何。


    羅格對這些普通人不放在心上,看到其他人眼裏,那就是瘸腿少年軟弱可欺。這一幕被不遠處的吳管事看在眼裏,撇了撇嘴,轉身去幫小姐打理車隊去了,他始終認為羅格心懷不軌,自然樂得看這個小犢子吃癟。


    “羅格老弟,來,喝幾口,暖暖身子,大漠天晚上倒是很冷!”杜衝的粗嗓門讓羅格想起了馬克大叔,都是一樣真誠的粗漢子,順便伸手接過遞過來的酒壺,羅格抬頭望了望身上已經略有酒氣的杜衝,笑了笑,道:“謝過杜衝大哥了。”


    說完,他也是舉起酒壺,狠狠灌了兩口,那股火辣辣的感覺立刻從腹中升起,令得其臉色都添加了一抹紅潤。


    “爽!”羅格眼神大亮,又是仰頭灌了一口,酒不說多麽好喝,但離開軍營這麽久,他還是第一次喝到這麽烈的酒,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哈哈,羅格老弟,這不是挺不錯嘛,還是有幾分男子氣概!”見到羅格一口氣喝掉小半壺烈酒,杜衝也是不由得笑著讚了一聲。


    羅格衝著中年漢子笑了笑,剛欲說話,卻是皺起了眉頭。


    “杜衝大哥,可能要有麻煩了!”羅格眯了眯眼,對著一臉茫然看著他的杜衝輕聲說道:“狼群來了……”


    “羅格老弟,你莫不是在騙我吧?”杜衝瞪大眼睛,神情肅穆,這一整片荒漠都是天然的狼場,碰到狼群的幾率極大,但他卻疑惑羅格是怎麽知道的。反而他一個初階武者毫無所覺。


    少年緩緩搖了搖頭,杜衝此時酒氣全無,眼中略過過一抹掙紮之色,便不再猶豫,氣勁提起,聲音頓時擴散而出。


    “狼群來襲,全員戒備——”


    在兩人身側一直從頭看到尾的傭兵臉色微微一變,“頭兒,這個瘸腿說的話你都信?我們隊裏的靈軒大人可是一位中階武者,他都沒說什麽……”


    “啊——”


    傭兵話音未落,黑暗中不知從車隊的哪一段傳出一聲長長的慘叫,聲音淒厲,片刻後便戛然而止,陷入一片詭異的沉寂中。


    “狼群,真的是狼群!”


    “全員戒備,全員戒備,是狼群……”


    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驟然響起,瞬間讓鬆散的車隊緊繃起來,訓練有素的傭兵們雖有慌亂,但還是把背後的尖刀拿在手裏,一道道火把豎起,視野也漸漸清晰起來。


    距離車隊不足二十米處,密集的狼群一排排散布開,獠牙畢露,一雙雙獸眼裏散發著噬人的幽光,邁著謹慎而又從容不迫的步伐,徐徐向眾人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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