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根地,飄如陌上塵。


    天空如火,黃沙遍地,無邊無際的紫藍色森林,揮發著難聞的怪味。


    一座地上城籠罩在上古遺老們布置下來的透明防護罩內,與其說是透明防護罩,不如說成上古陣法或者禁製來的貼切。


    這上古陣法,已經運行了幾千年,隻要在中心城主府的相應樞紐那裏,安裝下足夠能量的仙元石,防護罩就可以抵擋天空中和地麵上各種進攻,還能阻擋難聞的怪味進入城裏。


    城裏車水馬龍,凡人和修者在這座城市裏都有。


    城裏有高高雙闕的宮殿,有茶肆酒樓,也有香囊織錦這樣的鋪子,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星星點點的翠綠,裝點著這個大城,城門上有著煌煌的大字:日暮。


    翠綠,給了這裏的人們希望,城裏,零零星星的才能看到為數不多的樹木,無精打采的矗立在比較重要的道路兩旁。


    日暮城的城西,慕家,卻是占了這日暮城極大的地盤和極好的位置,據說,連城主都要敬慕家三分。


    *


    城西、慕家、西北靠近外院的小院子。


    一聲聲春雷,響徹在半空,雨水竹筒倒豆子一般砸了下來,劈裏啪啦的砸在了院子裏。


    院子是在府裏單獨隔出來的院落,院落裏的擺設一應簡單卻有一些稀薄的靈氣,像這種單獨的小門小院落,在慕家有好幾百個,都是給在慕家學習和管理靈植的子弟用的。


    “咚咚咚!咚咚咚!”


    雷雨聲中,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


    然後,沒等裏麵的人有過多的反應,小院子的門就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慕家的總管,帶著一個圓臉,腮邊有顆痣的四五十歲嚒嚒過來,那嚒嚒身邊還跟著個小丫頭打著傘,一行三人過來,見到已經走到門邊的李家老爺子,嚒嚒三角眼不變,卻堆起了笑。


    “老爺子,老太太,我們家太太發了慈悲,太太說,可以讓你們家的丫頭在這裏多住幾天,養好了傷再迴去,現在,我是奉了我家太太的命,給你們送婚書來了。兩家婚約作廢,這是昨天都說好的,您這麵,婚書有帶著沒呀?”


    說著,生怕李老爺子沒有帶著一樣,笑眯眯的道:“我們家太太、公子、可是都等著呢,老爺子老太太你們說說是不是將婚書給我帶迴去比較好呢?”


    李老爺子和老太太很是生氣,臉上的皺紋,都在顫動。


    婚約聘書是在他們家孫女手上,當初,訂了婚約以後,婚書是在兒子兒媳手上的,後來他們帶著長生去慕家學習的時候,就把婚書一起帶走了。


    而在夫妻倆出去辦事情,又把婚書給了長生自己保管,兩老現在也不知道長生將訂婚文書放到了哪裏。


    而他們家長生,現在人還沒醒來。


    “如果現在沒有帶著呢,老爺子或者老太太是可以先迴家將婚約文書帶過來的,反正這孩子還要在這裏養幾天傷,我們等著就是了。”


    那嚒嚒見兩老實在生氣的厲害,也是知道不能多刺激他們了。


    “你們這些人,wuchi!一點舊情不念,絕情絕義的!”老太太非常生氣,這是她一生說過的最重的話了,接著老太太氣憤的道:“程蘭呢!我要見她!”


    你以為你是誰呀,我們家當家家主的母親,其實你們鄉巴佬說見就能見到的,更何況,家主母親現在確實不在家,如果她在家的話,估計,想退婚,還不是這麽容易就能退的。


    當初就是程祖母一力促成的這個婚約,他們家太太還生氣了有一段時日呢。


    想到這裏,她也不敢做的太過。


    “我們家老太太確實不在家,這都出去大半年了,還沒迴來,您看,等她迴來,您再給她問安?”


    老太太還想再說些什麽。


    李淳厚一把將自家老伴拉住,拉到身後對那嚒嚒道:“我知道你們的打算了,不就是想退婚麽,這門親事,我們李家高攀不起,等我們家長生醒來,我們就帶她迴家,至於婚事,就此作罷,訂婚書等孩子醒來,你們再來拿吧!”


    長生從混沌迷茫中醒轉過來,聽到退婚的話語飄了過來,可惜,她的腦袋像是裂開了一樣的疼,想著退就退唄,不對,她還沒訂婚呀,去哪裏退婚,然後來不及說什麽,又一次疼昏了過去。


    ***


    下次醒來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腦海裏多了一個小姑娘的記憶,一個傷心的稀裏嘩啦的小姑娘,在哭泣自己被訂娃娃親的未婚夫退婚,還被那未婚夫的家人和疑似他們攀了高枝的郡主給罵小妖*精。


    她曾經訂婚的那未婚夫也說,他和那郡主兩人才是天生一對,他們兩人是真心相愛的,讓長生同意退婚,雙方都有體麵,如果不然,她一個寄居在他們家的弱女子,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甚至,那郡主居然連這小姑娘做妾都不同意。


    小姑娘在多番刺激之下,傷心至極,又在這次慕家考核的時候,因為修行天賦和種植天賦都不夠格,召喚的靈獸更是低階的而備受打擊。


    卻又在迴來的路上,被人暗算,身上受了傷,更要命的是還傷了神魂,等到她渾渾噩噩迴到住處躺在床上,神魂已經虛弱的近乎沒有,而再醒過來的時候,內核已經變了。


    長生醒來有一會兒了,隻是,還沒能摸清情況,不敢貿然出聲,就那麽動也不動的躺著翻著這個小姑娘的記憶。


    小姑娘也叫長生,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樣。


    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房間裏的兩位老人,應該就是小姑娘的祖父和祖母。


    小姑娘對於老人的記憶非常模糊,大概隻有七八歲的時候,同祖父祖母分開以後,後麵隻見過一兩麵的樣子。


    祖母是一位穿的雖然簡單,但是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老太太,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的坐在她的床頭,輕聲的和站著的一位老爺子說著話。


    老人紅紅的眼眶,看得出來,是傷心流淚有一陣子了。


    站著的老爺子也在輕聲安慰著她:“……你也別太傷心了,就當我們家的丫頭,有這麽一個坎兒,往後,我們老兩口多疼疼孩子,這孩子這麽多年,都是一個人在外頭,還不知道吃過怎樣的苦頭,受過怎麽樣的罪呢,以後,迴家也好,我們倆,總能養的起這孩子的。”


    “我也知道孩子不容易,這不是,當初我就說,慕家這些眼睛長到天上去的人家,怎麽會心甘情願的給自己的宗子,定下這樣一門娃娃親。”


    老人說到這裏,心中也是疑惑不解的,繼續道:“雖然我那遠方的表姐,當初說是我們家阿朗和慧丫頭救過她和她們家老爺子的命,想給自己孫子和我們家孫女訂個娃娃親,以全這親上加親的喜事,我還是想著不太靠譜,沒成想,現在就已經這個樣子了。”


    聽老爺子說著,老太太有些止不住的悲傷,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


    老爺子挽起袖子,輕輕的擦著老太太眼下的淚,輕聲迴道:


    “誰說不是啊,想我們家阿朗,和慧丫頭兩人又這麽早早就去了,就留下長生丫頭一個後人,他們倒是原想著,長生丫頭測出來了有種植天賦,這些種植能力,正是現在這個世道所欠缺的,稀有的很,有道可以在慕家多學點東西,過的日子好一點,比迴到我們祖宅那麵有發展前途,可是,誰又長著前後眼呢,也沒人想著會是現在這樣的,”


    “阿清呀,你也別傷心了,我們家的丫頭,以後我們自己好好養,別人的家再好,那也是別人家,長生丫頭也大了,等她醒來,看看她的意思,如果她不想迴去祖宅那麵,實在喜歡這日暮城的種種繁華,大不了,我們迴去,就把祖宅那麵的幾畝地賣了,就在這日暮成城買個小點的房子,讓她在這麵生活。”


    老爺子說著,感慨的拍了拍老伴的手。


    三年前,在孩子的父母失去消息以後,兩老怕孩子心裏不好想,倒是想著把孩子接迴去的,但是,孩子顯得很抗拒,還是覺得在這兒好一些。


    這孩子,恐怕沒有吃過鎮上的苦,也不願意迴去祖宅,以後,都隨她好了,隻要孩子開心快樂,他們兩老也沒有什麽好求的了。


    老爺子同時也怕自己家的老伴想不開,他們家阿清,和這麵慕家現在家主的母親程蘭,曾經是表姐妹。


    但是,一表三千裏呀,表著表著就遠了,本來就沒多少血緣關係,後來,因緣巧合和,他們家的阿朗和兒媳慧丫頭,在某一次外出的時候,順手救了一次程蘭和他的丈夫慕白雲,才有了後來的牽扯。


    也不知道當初他們做何想的,居然甚是熱情的想要兩家做兒女親家。


    兩位老人想到這裏,各自唏噓不已。


    “希望我們家的丫頭沒事!我們已經失去了兒子兒媳,不能再失去孫女了。”


    老太太輕聲呢喃著。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他們不想再嚐一次。


    “阿清,不會的,孩子會好起來的!放心吧!”


    ……


    雅致清潤的單人床上,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靜靜的躺在那裏。


    她眉眼精致,容顏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但是已經完全可以看出,一種驚心動魄到極致妍麗的美,業已顯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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