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道目光投向說話的人——銀茹抬頭挺胸地出列,她走到人群前,向台上的師尊們稽首行禮。


    銀茹作為資質優異的弟子之一,向來得千廣的喜愛,千廣緩聲問道:“銀茹,你有何疑問?”


    銀茹用場內任何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高聲道:“弟子對於餘素凝能入圍,深表疑惑!”


    隊伍裏的素凝微微一怔,大夥兒的視線又放到她身上去了。從眾弟子的神色看來,也有不少與銀茹抱同一想法的人,畢竟素凝過去的廢物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她能入圍著實叫人費解。而素凝的好友們,則大都是擔憂的神色。


    銀茹這話可說到千廣心坎去了,他也是疑竇叢生,方才比試的時候,他認定了素凝會出局,因此根本沒去注意她,結果一晃眼,她就把小佩拍到擂台下去了。


    千廣順勢問道:“哦?你有何見解?”


    銀茹用露骨的不忿口氣說道:“餘素凝的靈力修為隻有初層一等,並且這二十年內從未參與過武藝修行,本次她能晉級,弟子深表困惑!弟子以為,她恐怕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陰謀!”


    這屎盆子就這麽扣了下來,場內頃刻響起了議論聲。看台上的千帆素來情感外露,英挺的眉這就皺起來了,千奕則依舊安之若素。


    千廣說道:“餘素凝,請出列!”


    素凝就這麽被提溜了出來,與銀茹並排而站,她的目光堅毅而清冽,怎麽瞧都不是一個會用陰謀詭計的人。


    千廣問素凝:“你有何解釋?”


    素凝平靜地迴答:“迴師父,弟子絕無使用詭計。”


    這種問法自然問不出個結果來,千廣又問銀茹:“你說她用了陰謀,可有憑證?”


    銀茹冷冷地斜睨了素凝一眼,說道:“這要問被她打敗的小佩了,小佩應該更清楚。”


    小佩隨即就被請了過來,千廣問她:“小佩,你是如何被餘素凝打下台去的?”


    那小佩麵帶難色,說道:“迴師父,事出突然,弟子也說不清……”


    盡管輸給素凝讓她很不服氣,但這小佩倒還老實,並沒趁機誣陷素凝。素凝出手太快,她也是猝不及防。


    正僵持著,千惠開口道:“片麵之詞,不以為證,既然小佩說不清,我們何不親眼驗證?”


    底下又再次嗡嗡作響,許多弟子不懂要如何親眼驗證。看台上的人倒都很明了,千帆換上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千惠向台下的道童們道:


    “將‘子母觀微鏡’取來!”


    眾弟子扭頭看去,原來在擂台的四個方位外,各自豎立了一根朱漆柱子,柱子上刻著“東南西北”的字樣,字樣下鑲著一麵碗口大小的圓鏡。


    弟子們大都不解其意,四名道童已經把四麵鏡子取下來,千惠與千廣站到一起,千惠問道童:


    “素凝與小佩方才在哪個方位比試?”


    手拿“北”麵鏡子的道童踏前一步:“迴師父,在此。”


    千惠讓道童將鏡子取來,接著,看台上侍立著的幾名道童,也將一麵兩人高的大鏡子推出來。這些小鏡子加上這麵大鏡子,便是瓊珂城的獨門法器之一“子母觀微鏡”,該寶物就如同二十一世紀的錄影係統,能將比賽時的情景記錄下來,眾人全都拭目以待。


    千惠拿起北麵的小鏡子,將鏡子的光芒投到大鏡子上,大鏡子上光華湧動,很快地,鏡子上浮現出一些影像來。


    弟子們都看呆了,一些站在後排的人情不自禁地往前擠。


    隻見鏡麵之上,出現了方才比試的情景。可見素凝站在擂台之上,小佩與幾名男子如餓狼一般向她撲來,其中一馬當先的男子被銀茹揪住了,於是小佩逮住機會,以一招“閃通臂”攻向素凝。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素凝陡然身如飛燕,輕盈地一個旋身閃到她身後去。小佩還當素凝憑空消失,正滿臉驚詫,素凝此時對準她的後背使出一記“穿梭”,反掌一推,力道控製得恰如其分,不至於讓小佩受重創,又能使她往前栽倒。小佩踉蹌著,跌落在擂台底下。


    素寧出招的整個過程幹淨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一看便知她根基穩固,功力深厚。


    弟子們看得瞠目結舌,不敢置信。而誣陷素凝的銀茹被狠狠地打了臉,她結巴著道:


    “這……怎麽會……”


    千惠捋著長髯問道:“還需要再看一遍嗎?”


    場內頓時鴉雀無聲,方才認定素凝使詐的弟子們都啞然失聲了,素凝得以昭雪,她麵對無地自容的銀茹,沒露出一丁點倨傲的神色來。


    千廣覺得事有蹊蹺,他質問素凝:“你這武功是跟何人學的?”


    這恐怕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問,素凝這些年來都在琉璃宮當侍女,按理說應該沒機會接觸到武藝才對。


    素凝被這問題難住了,若是她如實迴答是千奕教她的,不知會否對對方帶來困擾。畢竟千奕並未正式收她為徒,卻傳授了她不少武藝,這在瓊珂城裏是前所未有的。


    看台上的千奕全然不在乎素凝會如何迴答,似乎說與不說都與他無關。


    千廣見她臉帶異色,認定她心中有鬼,他又聲如洪鍾地吼了一句:“老實交代!你這武功是從哪裏偷學來的?”


    千廣用上了“偷”這個字眼,可見已經將素凝定罪了。原本蔫掉的銀茹再次重整旗鼓,等著看素凝出糗。


    素凝正躑躅不決,師尊玉陽子發話了:“素凝使用的是本派武功,門內弟子皆有資格修習本派武功,無論她是如何學來的,都並未違反門規。”


    師尊都出來主持公道了,千廣連忙話鋒一轉,躬身打了個稽首:“師父所言甚是。”


    千惠等人也都附和道:“師父(師伯)英明。”


    玉陽子看向台下,喚了一聲:“素凝……”


    素凝聞言,趕忙踏前一步。


    “弟子在。”


    玉陽子問道:“你頭上所佩戴的,可是‘文飾鐵’?”


    玉陽子一眼觀七,文飾鐵在他眼裏就是小孩兒的玩意。素凝知道瞞不過,便主動摘下文飾鐵,單膝跪下,雙手呈上。


    “是的,師尊。”


    文飾鐵拿下後,素凝的真實靈光表露無遺,千廣一眾都驚了一驚,一些弟子沒會意過來,互相打聽著:


    “什麽是文飾鐵?”


    “對啊……為何師父他們好像很吃驚似的?”


    一旁的人提點道:“笨啊,快用辨識術瞧瞧!”


    眾人這才看清了素凝的靈光,人群裏又是陣陣驚唿。


    “她是初層五等?”


    “怎麽迴事?怎麽可能?”


    “真的是初層五等?”


    “不是做了什麽手腳吧?”


    弟子們炸開鍋一般,七嘴八舌地吵起來,千廣喝了一聲:“肅靜!”


    弟子們紛紛噤口,千廣又轉為問素凝:“你為何要佩戴文飾鐵掩飾自己的靈光?”


    素凝解釋道:“迴師父,弟子並非有意掩飾,隻因弟子的道簪損壞,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替代品,才佩戴了文飾鐵參加比武。”


    這話也是在情在理,千廣也不再追究了,宣布道:“好了,此事就告一段落吧,所有晉級的人,都集中到殿內,準備抽簽!”


    素凝舒一口氣,迴到了隊列裏,站在她不遠處的任飛向她豎起大拇指,素凝衝他羞澀一笑。夏侯逸遠遠地看到了他們之間的交流,他低下頭去,不知作何想法。


    弟子們魚貫走進赤炫殿大殿之內,大殿中央擺著一張紫檀木大案,案上擺放了抽簽使用的竹筒,背後聳立起一道木板,上貼紅榜下麵已用黑墨寫好從一到二十二的編號,兩名道童手持毛筆佇立在側。


    弟子們依序走到案前抽簽,抽到相應編號者,道童便將他們的姓名寫到紅榜之上。


    所有人皆抽完了簽,對手也定下來了。複賽將持續兩天,從明日開始,每天進行三場比賽,屆時所有弟子皆會到場觀看,師父們也會出席。


    比賽場地很是玄乎,要到比賽時由師父現場卜卦選擇,弟子隻知道這些地點皆與五行相關,若是能抽到與自己靈氣相屬的比試場地,將會占了地利之勢,比試時必能如虎添翼。


    比賽使用的武器也是在賽前才讓弟子自行挑選,這些武器裏有五行屬相的,也有合五類的。


    複賽的規矩是,隻需戰勝一人,便可進入“排名賽”,排名賽至關重要,這決定了弟子們選擇師父的先後順序。無論如何,隻要在第二輪晉級,便都有資格拜入七位大弟子的門下。


    素凝抽到了第六號的簽,將會在明天前半日進行比試,她的對手是一名庚午級的男弟子,名字為董衡。


    順便一提,連同素凝在內,本次的複賽共有七名女弟子晉級,入門弟子裏隻有兩名女弟子落選,據聞玉清子師尊對此結果很是滿意,說了一句:


    “誰說女子不如男?”


    複賽時弟子們可以穿自己的服飾,素凝能選的隻有天羽衣了,不過她一件天羽衣能抵別人百套衣服。


    抽簽結束後,弟子們各自散開,大部分人都跑去苦修了,素凝正往玉簪館趕,走到途中被千帆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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