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把心一橫,開口道,“太子爺....要是有海關,放開民間工商業私營,允許海貿.....朝廷每年的收益,可是邊貿專賣的十倍都不止呀!”


    “還有邊塞的互貿,更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前宋時期,半壁江山,僅僅是泉州廣州這幾個地方,每年的海貿關稅都有三百多萬!”


    “如今我大明一統四海,四夷臣服......不可能連前宋都比不上吧?”


    “這給國庫的開源之道,朝廷不取......下麵也沒禁呀?都肥了地方豪商了!”


    “而且正如您所說,凡事就怕成了祖宗家法!”


    “現在若是一直禁海禁貿,乃至不許民間工商業私營。將來.....後人想改,能改嗎?”


    “即便是改了,但獲利的是朝廷嗎?”


    聞言,朱標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


    他不是養在深宮之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廢物皇儲。


    他生於洪武創業之初,童年少年時見證了滄海桑田日新月異。受名師教導,深知到底何為士農工商!


    更是早早的接觸政務,知道什麽是民生經濟之道!


    所以他才有抱負,要讓大明龍騰四海,與眾不同。超越前代,四海升平!


    李景隆的話已和他內心深處隱藏的想法,有些不謀而合。但同時,也讓他似乎找到了,一直以來苦苦思索的,富國之策。


    “開放民間工商業私營,可!”


    朱標正色道,“但是開放海禁,此事.....給孤爛在心裏!”


    “臣明白!”


    李景隆俯首,同時心中暗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等你當了皇帝再說唄?”


    他不是精通經濟之人,說白了來這個世界之前,不過是芸芸眾生之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最平凡的那一種。


    但現在他所提出的這些東西,並不是異想天開,而是.....有跡可循。


    曆史上的大明,經濟最好最富裕的時代是什麽時候?


    恰恰是後人所說的兩大昏君執政的時候,嘉靖和萬曆這對祖孫!


    嘉靖年大明朝廷放開了對民間工商業的限製,允許商人隨意經營。而到隆慶皇帝時期,大明曾放開海禁......


    自由經濟加上對外貿易,才有了萬曆年間全世界的白銀都流向大明!


    當時的大明富到什麽地步,宮廷之中,每天光祿寺要準備一萬多人的飯菜。從皇帝到嬪妃,太監宮女......所用的食物,都是來自大明各地各州府的時令特產。


    甚至每年,嬪妃宮女的顏粉錢,都要花費幾十萬兩!


    而民間,豪富者比比皆是。


    史書記載,富室之稱雄者,江南首推新安,就是徽商集團。


    徽商之中,家中藏銀百萬者乃是大戶,有現銀二三十萬是中等!


    僅河南一地,一名徽商就擁有當鋪二百多家。


    另外還有糖業,礦業,手工業,雇工都多達千人!


    徽商的誕生,正是因為朝廷放開的工商業的限製。使得徽州盛產的各種手工業品,得以遠銷海內。


    除了徽商,東南沿海一帶,走私豪富者更是不知凡幾。


    還有因為邊關互貿,興起的晉商集團。


    而隨著開海,江西等地的瓷器,江南的紡織更是供不應求。


    不是沒有有識之士,認識到那個時期,乃是大明最好的轉型期。


    而是阻力太大!


    正是因為官僚集團口中的祖宗成法,大明沒有相應的稅收之策,依舊把目光盯在田地上,白白浪費了這樣的機會。


    所謂的祖宗成法,就是老朱在的時候認為天下除了種地,其他都是不務正業。


    朝廷永遠用的都是老朱定下的定額稅....


    官商利益集團壟斷著這個帝國所有的經濟,讓皇帝隻能把目光盯在百姓身上,不斷的盤剝。


    即便是張居正那樣的人,也不敢動他們,也隻能通過改良改良改良,繼續從土地上榨錢!


    大明朝的利益集團,用祖宗成法四個字約束皇帝。


    告訴皇帝,你跟士大夫共享天下,土地是大家的。


    但是除了土地之外的其他財富,隻是表麵上屬於您,實際上屬於我們!


    嘉靖大喊,那都是朕的錢!


    萬曆對抗,開放礦稅,我讓太監去收!


    李景隆不是張居正,他沒有改革的能力和那種堅韌的心性。


    但他是李景隆,既然來了這個世界,就不會允許這樣的事,再一次的發生。


    所以他從邊貿專權開始下手,到現在暗中點撥朱標。


    這其實,是一個布局!


    “你小子,還學會布局了?”


    這個布局,如今被朱標輕而易舉的一眼看破。


    “臣....哪有?”李景隆攤手,“您還不知道臣,最是不學無術了?”


    “別的事你是不學無術,錢的事你是處處精通!”


    朱標點了李景隆一下,“你說的事.....要細水長流,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溫水煮青蛙!”李景隆笑道。


    “什麽?”


    朱標疑惑,繼而笑罵,“扯淡呢!蛤蟆也知道疼,水一熱他就蹦出去了!”說著,皺眉道,“要想煮蛤蟆,先得捏死它!”


    說到此處,他邁步走到窗邊,再一次的眺望窗外。


    視線之中,午後的街市難得出現片刻的寧靜。


    但他的心中,卻在不住的思量。


    “開海是老爺子定下的!沿海之地民風桀驁不馴,朝廷難以管束,動輒就漂泊海上,數百人一夥,反過來騷擾海疆。”


    “實在是讓人頭疼!”


    “但就因為這些刁民海島,就禁了海的話,是因噎廢食!”


    “那必須要選拔賢能,趕赴沿海要地任職!”


    想到此處,朱標心中長歎,“是時候,讓東宮的人在朝野之中嶄露頭角了!福建布政司,廣東布政司的人選,是該換成我的體己人了!”


    “不,不單是這當地的布政司,還有衛所,參將......”


    “但是武將.....用誰呢?”


    “太爺子,您在想什麽?”


    李景隆見朱標沉思許久,開口問道。


    “你大舅子應該快迴來了!”朱標低聲道。


    “想來也快了!”


    李景隆道,“樓老先生這幾天都在給魏國公看病,說已是見好了一些。若是那姓戴的郎中,真能妙手迴春的話,我大明又是喜事一件!”


    朱標揉了揉自己的咯吱窩,苦笑一下。


    而後返迴身,再次坐下,手指輕輕敲打桌麵。


    “哎,你大舅哥那人.....其實挺不錯的!”


    “這是要給我大舅子升官?”


    李景隆腦筋轉轉,笑道,“臣大舅子也是自小就在您身邊的老人了,在您教導之下,哪有不行的!”


    “你這話違心了!”


    朱標點點李景隆,“毛頭和曹泰,胡子都沒長的時候就跟著我了,可是現在呢,還是不長進!”說著,突然皺眉道,“藍玉那廝,更是可惡,蔣瓛他都敢打?他當他是誰?如此跋扈張狂,是為臣之道嗎?”


    一想起這些人,朱標的好心情徹底喪失殆盡。


    身邊就沒一個爭氣的,沒一個可以委以重任的,更沒有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


    到底是想起這茬來了!


    李景隆心中歎息,低下頭來。


    而後開口,“曹泰天生就是渾人...不懂事!您別和他一般計較!”


    “哼!”


    朱標冷哼半聲,藍玉打人的事,蔣瓛那廝沒敢跟老爺子說,倒是先跟他這個太子歪嘴了。


    那廝也不是個好東西!


    鬼鬼祟祟賊眉鼠眼!


    “等你大舅子迴來,你跟他通個氣!”


    朱標又道,“讓他在家準備準備,去廣東赴任!”


    “啊?”


    李景隆一怔,“去那....幹什麽?”


    而後他陡然醒悟,以鄧鎮申國公的身份,過去自然是做廣東都指揮使司都指揮使的!


    “乖乖!”


    李景隆心中暗道,“這直接就是軍區司令了?我大舅子這便宜來的也忒......大了!”


    “但有一條!”


    朱標皺眉,再次開口,“你去跟他說,去廣東那邊....別把他家裏那些故舊部將都弄去!孤是讓他去做事的,不是讓他拉幫結夥的!”


    “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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