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


    另一軍侯景川侯曹震也喊道,“小曹國公,我們是來給你賀喜的。你這東家得發話呀?哦,讓我們這群老家夥在這曬太陽?”


    “嗬嗬!”


    李景隆快步上前,拱手笑道,“諸位老侯爺,我是主隨客便,哪吃您幾位定就是!”


    “嘶...”


    曹震在馬上抓著胡子想想,然後看向幾個老軍侯,“幾位老哥哥,他既然這麽說了,今兒天又不錯,幹脆咱們秦淮河吧?”


    說著,咧嘴一笑,“咱們也來點雅的,包一艘畫舫,弄幾十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給咱們跳舞...”


    “你個老犢子!”


    六安侯王誌開口就罵,“小曹國公還在孝期呢,能在明麵上弄這些嗎?”


    “也是!”曹震大手撓頭,“說的也對!”說著,看向薛顯,“哥哥,不過要是沒女的,這酒喝的也沒多大意思吧?”


    就這時,常茂大聲喊道,“諸位諸位,我這弟弟呀,歲數太小,剛繼承了國公的爵位,是頭一次挑大梁!”


    說著,拍著胸脯子,“我說個地方,南市口聚豐德,正兒八經的魯菜館子。”


    “咱們走著....”


    說完,迴頭扯著李景隆又道,“趕緊的,你是東家你走前邊,上馬!”


    “您等會!”


    李景隆摸摸腰間跟袖子裏,低聲道,“我跟親兵說一聲!”


    常茂不解,“說什麽呀?”


    “我這早上出來的急...”


    李景隆身上有些尷尬,“出門沒帶錢!”


    “你是不是這些天在家待傻了?”


    故寧河王鄧愈的長子,申國公鄧鎮過來笑罵道,“咱兄弟們從小到大,在外頭下館子哪用得著花錢?都是讓人把賬單送家裏去,老爺們出門帶錢,丟不丟人?”


    ~~


    “啥?太子就讓二丫頭當個勳衛?”


    與此同時,皇城內乾清宮中。


    洪武帝朱元璋聽了身邊總管太監樸國昌的稟報之後,坐在椅子上咬著後槽牙。


    “這.....低了吧?怎麽也得給幾個虛職吧?”


    太子的東宮勳衛,聽著是了不得的官職,可實際上就相當於大戶人家公子哥身邊的書童或者伴當。


    親近是絕對親近的,地位也是有的,尊重也是有的,但權利卻是半點都無。


    “太子爺說了!”


    樸國昌俯身道,“說曹國公年歲小,他帶在身邊好好教幾年,等大一點再委以重任!”


    “嗯!也是!”


    朱元璋臉色稍緩,又道,“二丫頭那邊咋說?”


    “曹國公跟太子爺說,他性子愚鈍,若是剛入仕就身居高位,被人笑話不知天高地厚也就罷了,就怕辦錯了事,辜負了皇爺您和太子的期待!”


    “他還說.....一步一個腳印才能走的踏實....”


    “嗯!”


    朱元璋再次點頭,“這孩子倒是個實在厚道的!”


    正說著,餘光忽然瞥見殿外有人。


    當下皺眉道,“誰在哪呢?滾過來?”


    話音未落,一道人影匍匐著跪在門檻之外,叩首道,“臣,錦衣衛指揮同知蔣瓛,叩見皇上!”


    朱元璋端起茶盞喝了半碗,“說,啥事?”


    “錦衣衛偵知,有軍侯永昌侯,南雄侯,景川侯等人帶著親兵聚集在皇城玄武門外....”


    “還有軍中宿將馬雲等.....”


    “還都帶著親兵,身披甲胄.....”


    瞬間,朱元璋的眼睛就眯了起來。


    樸國昌給朱元璋滿了茶之後,垂首退到一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另有鄭國公,申國公,宣寧侯等....”


    “幾十人公然縱馬狂奔招搖過市,去南市口一處酒樓飲酒....”


    “哼!”


    砰的一聲,朱元璋的重重的一拍桌子。


    “大白天的喝酒?還幾十個兵痞子一道?還在咱的皇城門外聚集?”


    “還穿著盔甲帶著兵刃?帶著親兵?”


    “大明朝建國十多年了,他們還跟土匪似的,一點長進都沒有?”


    眼見皇帝發怒,樸國昌的頭垂的更低。


    錦衣衛指揮同知蔣瓛跪的也越發的虔誠,但心中卻在暗自竊喜。


    作為皇帝的心腹,他當然知道皇帝厭惡什麽提防著什麽,甚至防備著什麽。


    軍中那些驕兵悍將,仗著有跟著皇上打天下的功勞,無法無天慣了。


    而且各個手握兵權!


    “滾上前來,仔細說!”


    朱元璋又是一聲怒喝,蔣瓛連滾帶爬匍匐在朱元璋麵前。


    “臣已打聽清楚了,是鄭國公常茂牽頭的....”


    “嗯?”朱元璋再次皺眉,“毛頭?”


    “說是曹國公入仕,眾人前來賀喜....”


    邊上樸國昌聞言,忽忍不住抬頭看了蔣瓛一眼,然後低下頭,微微抿嘴。


    “臣還聽說!”


    蔣瓛又壓低聲音道,“鄭國公在玄武門外跟曹國公說,今日叫的軍侯還有軍中將領都是他們的自己人,沒叫外人。皇上.....”


    蔣瓛抬頭,“依臣看來這就是結黨呀!他們都是您的臣子。既是大明的臣子,何分內外?”


    “哦....”


    朱元璋點點頭,長歎一聲,“你抬頭,湊近些!”


    “是!”


    蔣瓛心中大喜,抬起頭膝行兩步,“皇上,臣已讓密探前去偵聽...”


    啪!


    咚!


    電光火石之間,朱元璋掄圓了胳膊,對著蔣瓛就是一個耳光。


    蔣瓛就覺得腦袋裏嗡的一下,鼻子一熱,腦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你沒事幹啦?”


    朱元璋指著趴在地上的蔣瓛罵道,“你是不是沒事做了?”


    “臣....”蔣瓛忙爬起來,咚咚磕頭,“臣有罪....”


    朱元璋又抬腿咣的一腳,把蔣瓛踹了一個跟頭。


    “你是不是沒事幹啦?”


    朱元璋罵道,“二丫頭那孩子請親朋好友吃個飯,你跑咱這巴巴來說小話?”


    瞬間,蔣瓛汗如雨下,顫聲道,“臣是覺得他們做的有些太過招搖,所以....”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


    朱元璋冷聲開口,低頭俯身盯著蔣瓛,“你是咱養的狗!你是看家護院的,不是讓你咬咱自家人的!”


    聞言,蔣瓛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他不是不知道曹國公跟皇家的親戚關係,但即便是老曹國公李文忠在的時候,錦衣衛也會暗中盯著,且跟皇帝匯報他的一舉一動。


    況且監視軍中武將,朝中文武,事無巨細的匯報,本就是錦衣衛的職責所在。


    但沒想到,今日皇帝卻勃然大怒!


    “二丫頭的小名,皇後給取的!”


    朱元璋繼續指著蔣瓛,冷聲道,“他和他兩個弟弟的大名,咱給取的!”


    “他是咱家的孩子,你膽子包了天了,不盯著外人,盯上咱的外甥孫子了?”


    說著,又是咣的一腳。


    “滾出去!再敢在咱麵前說這些不著調的話,宰了你!”


    “臣遵旨!臣告退....”


    蔣瓛磕頭如搗蒜,在地上手腳並用爬著往後退。


    “臣還有一事...”臨出門時蔣瓛再次顫聲開口。


    “說!”


    蔣瓛叩首道,“魏國公已從北平動身,正在奉旨迴京的路上!”


    “快到了?”


    朱元璋的大手拍著膝蓋,轉頭看向樸國昌,“告訴太子.....不,過幾日讓二丫頭去接徐天德護送迴京!”


    說完,轉身坐迴禦案後,順手拿起一本奏折翻開。


    “孩子大了....”


    朱元璋口中自語,“是時候讓他在老一輩兒麵前露露臉兒,在年輕一輩兒當中出出威風了!”


    “奴婢多嘴!”


    樸國昌在旁小道,“由您和太子這一片苦心,曹國公將來想不成才都不行!”說著,躬身道,“由您和太子爺的教導,咱們大明未來又多一良臣!”


    “嗬!”


    朱元璋眉毛動動,“咱呀,就是操心的命!”


    說著,他又忽然皺眉,“哎,二丫頭咋還給咱上了奏章?”


    他手中翻開的,正是曹國公李景隆的奏折。


    “這孩子,有話直接跟咱說就是了!”


    說著,他低下頭細細觀看。


    下一秒,嘴角泛起幾絲冷笑。


    “瞧瞧...”


    朱元璋指著奏章上的文字,開口道,“韓國公家是真闊氣呀!給咱外甥家的奠儀,一出手就是六千兩.....好家夥!大明朝一個知縣一年的俸祿五十兩,這一出手就是一百二十個知縣的俸祿呀!”


    原來,李景隆那本奏章當中,工工整整的營頭小楷寫的都是李文忠停靈期間,登門吊唁的賓客名單,還有他們贈送的奠儀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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