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不僅出示了國工信物,且施展了禦器之功,激發了這件信物特有的靈性妙用,那麽他國工大人的身份已毋庸置疑。小飛副隊長當然認識。隨即下拜行禮,其餘守城軍士反應過來後,也跟著下拜行禮。


    附近還有不少正準備進城的居民呢,他們就算沒有見過這個場麵但也聽過傳說,看見守城軍士的動作、聽見他們說的話,大家也都意識到是一位尊貴的國工大人到訪城廓。


    有些人也曾見過其他的國工,但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國共大人如此正式地出示信物,確如傳說中那般神奇,令人大開眼界!大家紛紛單膝點地行禮拜見,就連城樓上的弓箭手也放下長弓在原地行禮。


    村寶愣住了,他已知寶玉雖看似年輕,卻是一位修為不俗的修士。可能出身來曆非凡,這一路便以小先生相稱,但萬沒想到,這位小先生竟有這麽大的來頭!村寶隨即又意識到,周圍所有人都在向寶玉行禮。隻有自己還傻乎乎的站著呢,也趕緊單膝點地道:“拜見國工大人!實在抱歉。我先前還不知您的身份。”


    寶玉收起信物道:“這不過是一個身份而已,諸位就不必行禮了。”


    眾人又紛紛站起身來,有不少居民此刻也不著急進城了,聚在附近好奇的圍觀並小聲地議論著。這看上去稚氣未脫的少年竟擁有國之共工的身份,他究竟是什麽來曆、跑到飛虹城又所為何事?


    寶玉很滿意地又將那塊牌子小心揣好,山神在他臨行之前,讓山爺將國之共工的信物交給他,還說此物大有用處,如今看來果然非常好用!


    小飛已經迎上前來道:“國工大人,您光臨飛虹城、當眾亮出信物,有什麽吩咐嗎?”


    寶玉笑了:“我不拿出信物來,好像就進不去啊!我當然是有事要找城主大人,不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在路上恰好遇到了村寶隊長,就請他給我帶路了。”


    小飛趕緊答道:“我奉命把守城門不可擅離,不能親自護送國工大人去城主府,這就派人立刻稟報城主,您讓村寶隊長繼續引路便是。”說著話他已吩咐一名軍士,飛奔進城去稟報城主了。


    然後小飛又湊到村寶身邊悄聲問道:“兵師大人怎麽迴事,要我們抓的人所述相貌,為何與這位國工大人一樣?”


    村寶答道:“這是個誤會,應該是兵師大人搞錯了狀況,待會兒讓他去城主府當麵解釋吧。……對了,我們第一隊的戰士還有人跟在後麵的,恐怕天黑後才能到達。你告訴值守城門的軍士,就讓他們先迴到軍營中休息、等候命令。”


    寶玉在眾人的目送中走進了飛虹城,這是他有生以來所進入的第一座城廓。黃昏時分,很多人家正升起炊煙,還有不少人在路上行走。城廓很大、人煙繁華,有很多建築已年代久遠、經過了曆年的修繕仍矗立於此。城中有很多高大古老的樹木,不少人家也在院子外種了菜、院子裏養著雞。


    靠近城牆處地方相對開闊,越往城中走房舍便越密集,院牆修的也更加高大整齊,路邊也看不見人家種的小片菜園了。腳下的道路是以石板鋪成,行走其中放眼竟看不清城廓的全貌。城中有商鋪聚集、也有軍營及廩倉所在,還有平民和官員的居所,寶玉一時當然也不能全部經過。


    這裏有一個古老的特征,與其他村寨是類似的。城中央有很大一片廣場,廣場上有祭壇。但這裏的祭壇上還蓋了一座小亭子,祭台並不是露天的。城主府就在廣場後,門前有親衛值守。看見飛虹城的城主府,寶玉就感覺自己當初在路村給山爺修建的那座院落,實在是太寒酸了。


    飛虹城的城主鴻元大人,年紀有三十多歲尚不到四旬,他是相室國國君的遠房堂親,同祖同姓,也算是王族中人,所以才能得到信任,被委派至此治理這麽大的一座城廓。鴻元大人能當上飛虹城的城主,或許還要“感謝”那夥流寇。


    他是兩年前上任的,當時就是因為追查村寨被血洗一案無果,上任城主向國君請辭並被撤換,國君又派來了鴻元。飛虹城雖不在邊境戰略地帶,但其地位在相室國中也很重要,很受重視。


    鴻元城主接到消息已迎出了府門,恰好看見村寶領著一位少年走來。他微微吃了一驚,寶玉應該就是那位國工大人了,可形容之年輕的超出了想象。但他畢竟是有見識的,仔細看這少年,舉手投足間確有從容不凡之氣,目光清澈肌膚溫潤,顯然修為不俗且精華內斂。


    鴻元本人雖非修士,但他在國都中也曾見過不少高人啊,這份眼力還是有的。他已在暗自猜測,這位國工大人很可能並不像看上去那麽年少,隻是修煉了某種高深的秘法,顯出這般如此形容而已,但觀其神情,年紀也絕不會太大,應當是某些傳承大派的重要弟子。


    鴻元城主也不敢怠慢,滿麵笑容走下台階行禮道:“這位小先生,年紀輕輕便已是國之共工,令本城主萬分羨慕。我是飛虹城城主鴻元,請問您的尊名?歡迎到此地,不知飛虹城有何可效勞之處?”


    村寶已經側身閃到了一旁,寶玉也迎過去行禮道:“城主大人,自我出山之後,所遇到的人不約而同,都叫我小先生。您剛才也是這麽叫我的,那就如此稱唿吧!”


    鴻元城主又微微一怔,心中暗道這位小國工好大的口氣與底氣!寶玉在城主麵前如此答話,其實是有些失禮的,他分明就是不願說出來曆的意思。既然不願自報來曆,又何必特地來找城主?


    城主是一種職位,地位在相室國中非常重要與尊貴,比國都中的諸正大人也差不了多少。而國工隻是一種榮譽身份,雖然非常受人尊敬,但僅憑這種身份,地位也未必能比得上一位城主。至於那些隻掛了一個名銜,隱於洞府中清修、很少露麵的當世高人,當然就得另說了。


    鴻元城主倒是一位很老練謹慎的官員,並沒有流露出什麽異色,仍然很熱情的招唿道:“小先生必來曆非凡,因故不想說出身份也沒什麽,有國工的信物便足夠了。我府中正好在準備晚飯,您遠道而來,先請入席休息,我們可邊吃邊聊。您有什麽事情或有要求,盡管在席上開口。”


    剛進門就要吃飯?還真是恰好趕上晚飯時間了!寶玉卻看了村寶一眼,又說道:“鴻元城主,你先別著急吃飯。我帶著村寶隊長一同來見你,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最好先私下談談。”


    鴻元擔任城主這兩年,也曾有國工來訪,但別人都是入城前便派仆從通報,也不會隱瞞什麽身份名號,大多是他在國都中的舊識。可是這位年紀輕輕的小先生,據說竟然在城門處亮出信物施展了神通妙法,引得眾人圍觀驚歎拜見。


    但到了城主府門前,此人卻不說出自己的身份,連準備好了的晚飯也不吃,便要與城主私下相談。鴻元也覺得事態不對,見寶玉神情鄭重,而村寶隊長也在一旁朝他直使眼色,心念一轉便點頭道:“既有要事便不能耽誤,小先生請進府中詳談。”


    寶玉在鴻元的陪同下進了城主府,來到正廳座側的一間小廳中,就坐之後由村寶相陪,鴻元召喚仆從獻茶,寶玉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茶這種東西並親自品嚐。


    據說在神農天帝的時代,普通人大多隻是將茶葉當成一種無毒可食的嫩葉,像野菜一樣采集迴來,與其他的食物一起煮製羹湯食用。神農天帝分辨天下草木之性,取茶樹上新發的嫩芽製成茶葉,據說有安神寧心之效,包含生氣精華,能祛除“心毒”,且可品出人間種種滋味。


    從此茶便成了一種裨益身心之藥,人們煎煮茶汁服用,以祛病延年、醒神明目。但茶葉的采集與製作不易,平常人難以享用,它不僅是珍貴的餌藥,也是一種敬神的祭品。普通人采集加工茶葉,通常是晾製或焙製,服用時以水煎煮。


    後來巴原上的修士們也采集與煉製茶葉,以類似煉藥的手法製成,不僅靈效更佳且可長期保存、衝泡飲用。但這在很漫長的年代中隻是修士們飲品,與普通人的製茶與飲用方式不同,並不流傳於民間,它最早就是在巴原上出現的。


    鴻元城主本人雖非修士,但他所獻之茶,卻是修士以煉藥法力所製,足見其珍貴。


    鴻元請寶玉“看茶”,這有什麽好看的?原來城主大人飲茶用的杯子也是寶器,竟是琉璃質地,完全透明毫無雜質。它一般以最純淨的沙燒製、然後入模成器,可比加工陶具要複雜困難多了,在民間價值昂貴而且很少有人製作。


    鴻元城主拿出來的杯子顯然也是修士所煉製,僅僅用來飲茶,倒也顯得足夠尊貴奢華。


    那看似已幹枯的茶葉被滾水衝泡,竟漸漸舒展而開,在水中恢複成鮮嫩的葉片模樣,蒸騰的熱氣中散發出一股特有的清香。聞之怡人。難怪城主大人說是請寶玉“看茶”,這還沒喝呢,僅僅是在純淨透明的琉璃杯看著,也是賞心悅目之事。


    此茶也沒有像通常那樣現場煎煮,水是在外麵燒好的,仆從提著壺進來衝茶。滿心疑惑的鴻元城主也一直在注意觀察村寶和寶玉的神色。


    村寶難有機會這樣坐在城主府中,用這麽珍貴的琉璃杯品此難得一間的茶飲,假如換做平時,感覺一定會有些惶恐甚至是受寵若驚。但此時的村寶卻好像無心關注桌上的茶,坐在那裏雙手十指緊扣於身前。顯得有些緊張與焦急,看來肯定是出事了!


    而從寶玉臉上卻看不出什麽異常的神色,他盯著那茶杯顯得很好奇,似在凝神感應茶飲的物性,卻始終一言未發,也沒有按正常的禮數說聲謝謝,這讓城主大人心裏就更沒底了。


    直到仆從退了出去,屋中再無他人,鴻元城主終於端杯道:“小先生。請品此茶!”


    寶玉也端起了琉璃杯,直截了當開口道:“城主大人,我偶爾來到飛虹城,上個月路過了白溪村。你可知道我在那裏遇見了什麽事。而你是否清楚,農能所率領的巡城軍陣又去了哪裏?”


    鴻元錯愕道:“我知道白溪村這個地方,但是小先生在那裏遇到了什麽事,我怎會清楚?正要向您請教。而農能是飛虹城的副兵師。眼下正率領一支軍陣例巡城廓,這兩天我聽說他們可能去追查偶爾發現的賊人線索了。難道小先生遇見了他們,知道他們發現了什麽?”


    寶玉:“我在白溪村遇見了農能所率領的飛虹城軍陣。他們在巡城途中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而且並不是以軍陣的麵目出現……”


    寶玉的廢話不多,直接講述了自己所知所遇的情況,一邊講一邊品茶,等大致都說完了,這一杯茶也品得差不多了。


    再看鴻元城主,原本是輕持杯底端著茶,漸漸地手就握緊了杯子,將手心都燙紅了卻渾然不覺,屋中並不熱,但到最後他竟已汗流浹背。


    鴻元遠比村寶更有見識,而且身份不同,聽完之後便沒有懷疑寶玉所說的事情。能將這麽複雜的事態經過,所有細節都描述得那麽清楚,而且這位小先生也沒有必要跑到城主府中撒這種謊。若是假的,隨即就能被戳穿;若是真的,後果卻那麽嚴重!


    鴻元也“明白”了寶玉為何不想說出身份。這是醜聞,不僅是飛虹城的醜聞,而且是震驚相室國的醜聞,甚至會成為相室國被巴原其他四國嘲諷的笑柄。他身為飛虹城的城主,恐怕兜不起啊!


    鴻元不僅出汗了,而且渾身就像針紮般的難受,感覺簡直坐不住了。恰在此時門外有仆從問道:“城主大人,時間已晚,請問您與貴客要用餐嗎?”


    鴻元下意識的啞聲喝道:“吃什麽吃?都候著去,不要來打擾我與貴客談話!”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趕緊低聲朝寶玉道,“小先生,您說的這些事,能是真的嗎?”


    盡管知道寶玉不可能撒這種謊,但他還是心存幻想,萬一是這位小先生搞錯了呢?寶玉答道:“我聽說兵師炎燭昨日已迴城,自稱有要事要向你稟報。請問他來了沒有、又稟報了什麽事?”


    鴻元顫聲道:“沒有啊,我這幾天根本就沒有見過他。至於農能所率軍陣失聯之事,我也是聽其他人稟報的。據說炎燭已出城正在調查,他迴來了嗎?”


    寶玉歎了一口氣道:“昨天是迴來了,守城軍士親眼看見的,但此刻恐已不在城中。城主大人若是不信,就命人將兵師請來問問。”


    鴻元立刻下令,讓村寶去“請”兵師炎燭立刻到城主府,為了防止生變,他還讓村寶帶著府中親衛。時間不大,村寶迴來稟報,兵師大人並不在家中,而且家裏也沒別人,村寶仔細搜查了一番,貴重的物品也都不在了。


    鴻元氣急敗壞的又下令,派親衛查問炎燭究竟去了哪裏?又過了一會兒,有人迴來稟報,昨天炎燭下午是從東門進城的,有鄰居看見他迴了家中一趟,但在日落之前就從西門匆匆出城了,此事有守門軍士為證。


    今日天剛亮,炎燭的妻兒也坐著一輛雙馬拉的車出了南門,據說是要迴娘家。如此看來,炎燭必然是農能的幕後同夥,見事情已敗露,倉惶下令軍士阻止白溪村派人報信,以盡量拖延時間,自己則收拾東西畏罪潛逃,還遣散了家人。


    鴻元嘶聲捶案道:“追,馬上就追,派人把他抓迴來!”


    村寶小聲提醒道:“城主大人,我們怎麽追,又派誰去追?既然要捉拿他,又怎樣公布罪名?”


    目前已掌握的證據,隻是農能率領軍陣偽裝成流寇襲擊白溪村。而且他們很可能就是做下前兩起血案的兇手,但這個事實還需要查證。至於炎燭與農能具體是什麽關係,目前還不清楚詳情,隻是推測他必然是農能的同夥,否則不會下令截殺寶玉。


    炎燭擔任飛虹城兵師多年,軍陣中多是他的親信舊部,如果不公開其罪行,也不好派人去抓啊。而且炎燭是孤身出城的,他是一位修為不俗的四境修士,很熟悉相室國中的情形,大片的山野與很多條岔道,人都走了一天了,又能到哪裏去抓?


    有些驚慌失措的鴻元城主終於冷靜下來,又小聲問道:“小先生,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寶玉答道:“在這裏,一千多人盡已知曉。”


    “這...我想要求您一件事?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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