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風,我的家鄉在閭山腳下。

    一條清澈的河流,蜿蜒繞過山坡;岸邊幾絲垂柳,河麵一架小橋。蕩漾的碧波中,倒映出巨宅門前那七級石階和兩尊高大的石獅子;原本的黑漆大門,由於無人經常修繕,曆經風雨之後的門漆已漸漸剝落。紫銅吞口,也已鏽跡斑斑,難以再現當年的輝煌了,隻留下門簷下“大將軍府”四個字的橫匾,尚在昭示著這座宅院的主人曾經的風光與榮耀。這裏已經被列為文物古跡來保護了,而我的童年時光也大都是在這個院子裏度過的。

    在這裏我們盡情地玩耍,捉迷藏、玩遊戲,常常是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太陽下山,聽到家人的喊叫聲才迴家。小時候,聽得最多的就是母親喊我的名字,那“風兒、風兒”的聲音,常常傳遍半個小村。深暑逼人的盛夏,童心正熾的小夥伴們就相約,偷偷溜到河邊遊水捉泥鰍玩。

    這是一個寧靜的小山村,居住著幾十戶人家。臨河倚山,搭著一座毛坯房,這就是我的家。

    這裏的村民並沒有因居於名山之下而有何變化,人們仍然過著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自給自足的生活。幾百年來,這裏民風淳樸,一家有個婚喪嫁娶、大事小情,大家都來幫忙,倒也置辦得十分周全,這也是所有東北農村的民俗特色。

    有深水處,會超過我們的身高,但我們仍然不顧岸上村人的勸阻下河嘻戲,水性也在這種唿喝聲中逐漸增長,直到像魚兒一樣在水裏自由自在。隆冬季節,我們常常逃課去滑冰,水流湍急的地方,冰麵很薄,一不注意就會連人帶冰車掉進水裏,弄得棉衣棉褲濕瀘瀘的,母親就毫無怨言地點起灶火,幫我將衣服烤幹。

    解放前這個小村叫將軍村,在清朝中期,這裏曾經出過一個很有名的大將軍。後來這個將軍的後世逐漸沒落了,隻留下一座宅院和山坡下的一大片墳塋地,名曰將軍墳。每年的清明時節,這個家族的後裔還會從天南地北趕迴來祭祖,這是中華民族幾千年來傳承下來的傳統,也是民間流傳的風俗習慣。而他們家的一個在美國居住的後人,每年迴來都很風光,大車小輛的,還有當地政府的官員坐陪。聽村裏的大人們講,那個人是一個科學家,研究導彈的,在美國當博士,連那個國家的總統都很敬重他。

    我對他印象深刻的原因還是他的出手闊氣。首先,他會給村裏的每一家送上一份厚禮。再有他趕上村裏誰家有個婚事、過大壽什麽的,他的出手則更加大方。村裏人對這家人很尊敬。所以,他家的祖屋一直由村裏維護著。

    一天,我與幾個小朋友在山坡下玩耍,這裏離他家祖屋很近,他經過的時候,見我們幾個小孩玩得不亦樂乎,他微笑著看著我們玩。見我們玩得累了,就走近我們身邊,問一些村裏的事情。問我們讀書讀得怎麽樣,問我們長大了做什麽,等等。

    臨走還給了我們每個小朋友一張紙幣。我就問他這是什麽?他說這是美元。我問他美元是什麽?他笑著對我說:美元是這個世界上最值錢的錢。說什麽給我們做一個紀念,他說他所在的那個國家很發達很富裕,鼓勵我們好好學習,等將來長大了好為自己的國家做貢獻,爭取比那個國家還富裕。

    當時年齡小,聽過之後也就算了。值不值錢的事早忘到爪窪國去了,甚至於那張不知道是多少錢的美元丟到哪裏去都不記得了。

    但我卻清楚地記得他們一家親屬,走到將軍宅前的那份虔誠。雙手合十,像西藏那些朝聖的藏民一樣,低垂著頭,輕輕地推開大門,一腳邁進去,在後腳跟上的同時,跪倒在地。然後是磕頭不止。我甚至看到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也是如此。當時在村裏,難得見到那樣美麗的女孩子。心裏一陣的羨慕,心想自己要是能摸摸她的手該多好啊。但那時的我隻覺得這是一個夢而已,一個美麗而縹緲的夢。我呆地立在門口,那個女孩突然迴頭,衝我嫣然一笑。這一笑,真如百花齊放,滿園春色都盡皆失色。

    那年,我8歲。

    那時,父母都已經離我而去。我是一個徹底的孤兒,一個吃百家飯長大的孩子。

    我留戀這裏,是因為我的根在這裏。我喜歡這裏,還是因為我的根在這裏。除此而外,我實在找不到還有什麽其它的理由。

    因操勞過度,母親得了冠心病等多種疾病,山上的幾畝薄田都由父親來弄,父親的身體也不好,但他仍然頂著家庭的巨大壓力,辛勤地勞作著,沒有一日停歇過。父親的身影,在我的心底永遠是那麽的高大,像一座山一樣。母親就在家裏做飯,由於那個時候農村缺醫少藥,母親的病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差。在我記憶深處,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家裏十分貧困。為了緩解家庭的困難,多幫幫家裏,姑姑很小就嫁了人,禮金錢也都花在了父母親的醫藥費上。

    由於母親常年臥病在床,家裏的一切都是爸爸操勞著,又要照顧母親,在那年清明節,母親還是撒手人世離我而去。我清晰地記得母親在彌留之際,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有千言萬語卻無法表達,在她逐漸消失的神采裏,我看到了母親的神情裏有著對人世的眷戀,對親人的不舍,更多的是無法看到我成人的遺憾。這遺憾就在她的眼神裏,逐漸化成那渾濁的淚水沿著她枯瘦的臉頰滑落。我甚至於能感覺到母親的手在漸漸變涼,生命體征逐漸消失。淚水在我眼裏打轉,但終於沒有落下,我要讓母親看到我堅強的一麵,我要讓母親走得安心,母親的眼裏也有了一絲滿意的神色,那是對年幼的我的無限關懷與慈愛。

    那年我剛好6歲,關於童年的所有歡樂,都被冰封在那個清明節的黃昏。那天的天空陰沉,像極了我的心情。直到有淅淅瀝瀝的小雨飄落,混合著我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鹹鹹的、澀澀的。因為那一天,我流了太多的淚,傷心的我,到後來已無淚可流。失去了母愛,也就失去了最後的依戀,從此以後,再沒有唿喚“風兒、風兒”的聲音迴響在黃昏的小村,再沒有送兒上學的母親在門前駐望等待的身影。清明節的這一天成為母親的祭日,也成為我最沉痛的一天。

    母親的墳就埋在那片山坡上,每當春天到來時,那裏就會開滿鮮花,那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就陪伴著母親。

    不幸的是就在母親去世的第二年,父親也因病離開了人世,隻留下了孤苦無依的我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成了孤兒的我異常的孤獨,性格也更加內向。

    姑姑成了我唯一的親人。

    姑父是一個道士,由於練了一種古代武功的功法出了偏差,姑姑也就無法懷孕生養,他們原本想收養一個孩子,但因當時姑父一心求道,幾乎不管家裏的事情,姑姑的生活也很難,收養孩子的念頭也就淡了。後來,父親臨終前將我托付給了姑父、姑姑,兩人對我可謂視如己出,也就絕了再收養別的孩子的念頭,我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我還有一個哥哥,長我兩歲,在我剛剛出生的時候,就過繼給了大伯,因大伯江振海家隻有兩個女兒,沒有男孩,父親一狠心就將哥哥江濤給了出去。那時的大伯已是某師的一位團級主官了,過著嚴格的軍旅生活,很少迴村。但大伯卻十分眷戀這個小山村,因為這濃濃的鄉情,對從這個小村走出去當兵的孩子十分的照顧,有幾個孩子在他的幫助下已經成長為部隊連、排級軍官了。

    對於我坎坷的經曆,正應了那句話:“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勞其筋骨,苦其心誌,餓其體膚。”古人對擔當大任的人都十分迷信,認為這是一個成大事者的基本規律,沒有這個過程,就不足以成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能刑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蛇舞清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蛇舞清風並收藏異能刑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