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在灰蒙蒙的樹林間穿行,細雨傾斜灑下。


    山洞洞口前,上方一塊岩石在雨中蓋起了一所棲息地,蘇詞沒有即刻離開,而是搬了塊石頭坐下,望著外麵紛紛落下的細雨,閉上雙眼,像是在靜悟。


    如鹿坐在箱子上,沒有閉眼,單手撐著半邊臉頰,水靈的眼睛一刻也不從蘇詞臉上移開。


    兩人左右一胖一瘦,很不情願的站著,兩人隔空相對,像是在用眼睛交流。


    山間雨驟然增大了,雨聲越發的清脆,一顆小草搖曳的就像個開心的孩子迎著風雨。


    如鹿忽然扭過了頭,看向小草。


    蘇詞緩緩睜開雙眼,然後無比舒爽的伸了個懶腰,並衝著前方的細雨朗聲道:“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好詩,”劉吳六連連點頭。


    “真好,真好,”胖子也緊跟著附和。


    如鹿起身看向蘇詞道:“公子,是什麽意思啊?”


    蘇詞挑眉道:“自己悟去。”


    他轉而看向胖子道:“你叫什麽?”


    胖子小聲道:“我叫陸五。”


    蘇詞皺眉,如鹿聽見這名字輕哦了一聲,有些不信。


    “你兩編名字的時候可不可以認真一點,尊重一下我家鹿兒的智商好嗎?”蘇詞掃過兩人,倒沒有生氣的意思,說的隨意。


    劉吳六雖然不智商是什麽意思,但前半句還是很明白的,急忙道:“先生,這名字是入宗那天起的,雖然不是本名,但我們也用了好幾年了。”


    鹿兒笑嘻嘻道:“公子,智商是什麽?”


    “我是在誇鹿兒聰明,”蘇詞摸著腦袋。


    他自然沒多的心思去怪兩個人的名字,問道:“現在你們宗門是什麽情況知道嗎?”


    陸五飛快搖頭,兩頰上的肥肉唿唿作響。


    劉吳六道:“我們上來的時候,四大派和西林已經上山了,大家都受召去了天清廣場,我們被大長老安排來了這裏。”


    蘇詞將手從鹿兒腦袋上移開,雙手抱於胸前,


    清澈的目光若有所思,定格在前方一根幹枯的樹枝上,淅淅瀝瀝的雨珠落在上麵,順著樹幹滴下來,砸在下麵的水竹草上。


    如鹿不由問道:“公子剛才是在想辦法嗎?”


    蘇詞看向她,左眉輕挑:“我那是在修行。”


    “修行?”劉吳六和陸五兩人麵麵相覷。


    如鹿嘀咕道:“公子真奇怪。”


    蘇詞道:“四大派上山的目的是什麽你們應該知道一些吧?”


    劉吳六想了想道:“早在七八天前就有傳言五大派會與西林一同上山,要覆滅本門,他們說五大派的至寶都是我們太初宗做的。”


    如鹿疑惑道:“可是太初宗的東西不是也被盜了嗎?”


    陸五憤憤道:“他們說是宗主自導自演,還說宗主受傷也是假的。”


    蘇詞望著通向山下,被草叢遮蔽的山徑問道:“這裏是後山?”


    劉吳六道:“這裏都算不得後山,已經荒廢很久了。”


    蘇詞從陸五手裏取過傘,撐開走向雨中,淡淡說道:“走吧。”


    如鹿也拿過傘,跟在蘇詞身後。


    因為劉吳六要背吾令修,撐不了傘,所以陸五給他撐傘,兩人走在前麵帶路。


    微寒的春風席卷過來,他的褲腳在石室的時候因為傳功被燒了些,腳踝受這冷風。


    山徑兩邊的草已至膝蓋,即便劉吳六兩人打了一遍雨水,還是會有不少落到蘇詞的腳上。


    如鹿還是很擔心,她這樣的鄉村小丫頭也聽說過六大派有多麽的強大,公子和她兩個人真的打得過嗎?


    “公子,要不我們不去了吧,”如鹿走在最後,她望著蘇詞的背影。


    蘇詞從懷中取出那張羊皮卷,在手中把玩著說道:“你忘了,我有這個東西。”


    如鹿道:“公子不是說要用它……”


    蘇詞打斷了她,笑吟吟說道:“現在它所發揮的價值不是更大嗎?”


    如鹿聽著他輕鬆散漫的口氣,說道:“公子果然一直都是這樣。”


    蘇詞沒怎麽聽明白,疑惑道:“什麽?”


    如鹿道:“在鐵鏈上的時候公子和那個大塊頭心態就很好,後來進了地宮公子雖然凝重了許多,但整個人還是很鎮靜,”


    她崇拜著說:“婆婆就經常告我遇事要冷靜,可我還是會怕。”


    蘇詞將羊皮卷撇在腰間,說道:“他姓段,名叫大頭,下次你見到他可以這麽叫他,”


    “公子胡說,”鹿兒笑道:“那有人取這個名的。”


    兩人有說有笑,在山雨中前行。


    風雨漸小,樹林漸稀,蘇詞已經能穿過樹林間的迷霧,看見不少建築,耳畔隱約能聽見人聲了。


    於是問道:“是不是快到了?”


    前方一直安靜帶路的兩人齊聲迴答:“馬上就要進後山了。”


    “才後山?”蘇詞呢喃,他的耳朵已經能聽那麽遠了嗎?


    對了,如今他已經不是個小小的九重淬體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宗師了,自然不一樣了。


    果然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啊,蘇詞內心不禁感慨,一路倒黴透頂的他瞬間撿了個大便宜。


    四人繼續往山下走去,山徑逐漸變寬,鋪上了石磚,後山山門落入眼中。


    月門前守著一個藍袍弟子,見到蘇詞四人邊疾步跑上前來行禮道:“蘇先生?”


    劉吳六兩人齊聲道:“墨淮師兄,”


    來人容貌清秀,五官端正,透著淡淡書生氣,倒不怎麽像個純粹武者。


    蘇詞點頭示意,說道:“前麵怎麽樣了?”


    墨淮看了眼蘇詞身後的如鹿,說道:“剛剛傳來消息,南山主擊退瓊台白仙子,現在蟬宗出手了。”


    “西林呢?領頭之人分別是誰?”


    “西林主事是學仕翟門玉,但白舟行的弟子文君擇也跟在他的身邊,到現在也沒表麵態度。”


    “天劍山來的是上三劍太合劍劍主朝宿風,態度不明不白,不過我覺得他不是來單純撐個場麵,不會無功而返。”


    “蟬宗來的是四蟬掌座的玉冬璿,態度也很強硬,不過她好像更願意退居幕後,和霍玄駒麵和心不和。”


    “瓊台來的是六瑤仙子,態度曖昧,此次出戰也未盡全力,故意敗給了南山主。”


    “橫山來的玄門門主霍玄駒,他們與我宗一直不和,所以下手很重。”


    墨淮跟在蘇詞身側,語速飛快的為蘇詞講解著此刻山門廣場上的形勢。


    兩人的步伐很快,鹿兒緊緊的跟在身後,行走在長廊之間。


    聽完墨淮講完四大派與西林的帶頭之人,蘇詞還是很意外的,主要還是西林來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原本猜的就是一個在西林掌權,比較有分量的仕人,最多也就是個學仕,但文君擇的出現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文君擇是白舟行的首徒,無論是白舟行自己還是整個西林都非常看重這個人,而且才年方十八的文君擇也成名及早。


    他出身書香世家,祖上三代都曾在趙國位列三公,時至今日,朝堂之上仍有文家身影,同時他的父親還是東陽學宮的宮正。


    文君擇五歲能誦,七歲便能書文,十歲凝浩然氣,明悟正心,一年破三境,連皇帝對他也非常看重。


    曾在南齋學會上舌辨南壇大儒莊昭然,讓世人認知到他不是一個隻會循規滔距,成長在父輩樹蔭下的人。


    近年來,甚至有人說文君擇是西林學派未來的繼承者,是要為萬世開太平之人。


    所以在南臨,幾乎每一個學院都能聽見他的名字,因為常常都會有教諭說好好向文君擇學習。


    蘇詞自然也不例外,更沒有想到這麽快就能見到這個耳熟能詳的人。


    曾幾何時,他們不知道在背後說了人家多少壞話,可惜這一次他的朋友都不在身邊。


    蘇詞問道:“難道計長老的解決方式是與他們論戰分輸贏嗎?”


    穿過長廊,他們又進入到了樹林之中,墨淮主動給蘇詞撐起了傘,說道:“四大派要求入玉清殿,進藏書樓,玄義樓還有宗門寶庫等重地,大長老不同意,昨夜我宗玄、光兩旗就與四派在山下交戰了,”


    墨淮頓了頓聲,繼續說道:“隻是大長老關閉了宗門劍陣,又令我們撤退,四大派才能如此安然上山,”他語氣中夾雜著幾分不服氣。


    蘇詞反問道:“你不讚同計前輩的做法?”


    墨淮歎了口氣,說道:“田賊反叛,本派數位強者慘遭毒手,大長老這麽做也是為了師兄弟們,隻是我們不甘這般喪了太初骨氣。”


    蘇詞微微一笑,問道:“你口中的田賊是何許人?”


    大概是因為蘇詞淡然的語氣,墨淮受了感染,平和道:“田不忘,他本名叫田正奇,十多年前就已經是天劍山的人了,此中細節,我不知道多少,隻是師父說此人與本宗有仇怨,”


    蘇詞微微搖頭,他並不知道此人,更不要說十多年前的事了。


    “東林還是沒有動向?


    墨淮道:“京都來信說白舟行召開西林論典,掌教大人應邀前往,另外北齊兵馬調動頻繁,東海海域又有大妖出沒,東林被三麵牽扯,也不知道會派誰來。”


    蘇詞微微皺眉,身後的如鹿蹙起了眉頭,緊隨其後的兩位聽見東海有大妖出沒神情有些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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