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陽光落在石台上,流水嘩嘩啦啦。


    蘇詞瞧了眼沒有餌的魚鉤,什麽也沒有說,安靜的盤膝坐下,魚線落入河麵,望向河對岸青翠的樹木道:“前輩是想學太公垂釣嗎?”


    “可惜你不是文王啊,”老翁的口氣中帶著有幾分惋惜之意。


    蘇詞真誠道:“前輩自比太公,晚輩拜服,萬望指點。”


    如鹿坐在兩人身後,安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


    楊秀還在烤魚,還是埋著頭,炊煙嫋嫋。


    老翁道:“你現在有兩個目標。”


    “是。”


    “一為光耀門楣,二為尋迴紅顏。”


    “前輩很厲害。”


    兩人的語速很快,幾乎都是在最後一個字剛剛落下那一刻,另一人便會迅速迴答。


    安靜的樹林傳來幾隻鳥鳴聲,歌聲悠揚,一隻雄鷹劃過天空,落下一聲鷹唳。


    蘇詞說他厲害,是因為後者,關於他的紅顏,知道的人極少,連他最好的幾位朋友都不知道,他的老師也才知道不久。


    聽見老翁道出他要尋找紅顏的事情,蘇詞確實被震顫到了。


    老翁的目光落向下麵鋪在石頭上狐裘說道:“那件狐裘就是那個女孩送給你的吧。”


    蘇詞眉頭緊皺,漆黑的眸子燃起強烈的希望之光,


    他的老師在南臨地位可與西林學宮大學仕齊名,都不知道關於他的紅顏的消息,這件狐裘更是隻有他一人知道。


    他的身子顫動了一下,後麵的如鹿大眼睛中飄過失望,隻是轉瞬即逝。


    蘇詞身子突然變得很拘謹,他想著自己該以什麽樣的禮來拜見,請求老翁告訴他關於那個女孩的消息。


    但老翁沒有給他思緒的時間,說道:“今日老朽出現在這裏,不是來告訴你她的消息的。”


    蘇詞皺眉,條件反射下便說:“那你說這些什麽意思?”他的語氣有些激動和不悅。


    老翁道:“你不是讓我指點嗎?”


    “你這不是指點,”蘇詞迅速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說道:“是賣弄。”


    老翁聞言大笑,忽然抓起旁邊的葫蘆,飲了口酒。


    蘇詞不解的凝視著老翁。


    老翁突兀伸手指向河裏:“你贏了。”


    聞言,蘇詞感受到魚竿上傳來的力道,雖然疑惑,但還是提杆。


    但他手上卻沒有感受到吃力,老翁緩緩站了起來,如鹿早在老翁說蘇詞贏那瞬間便站了起來望向河麵。


    “公子,是一團紅光,”如鹿眼睛睜的很大,激動的指向河麵。


    當此之時,老翁飲酒,楊秀抬頭。


    蘇詞感覺眼前天地震動,頭暈目眩,下一刻卻有一口清氣傳入鼻息。


    掙開眼睛時,四周萬籟俱寂。


    激動的鹿兒笑容凝固,那是由心的笑,老翁喝酒的動作也停了下來,他那嘴角也有一絲笑意,笑容很得意。


    很奇怪,他看見了楊秀,正放下手上的烤魚,無論是眼睛還是身體,全身上下都透著小心翼翼。


    那是蓄力的動作,他準備逃跑。


    倏然,心頭像是有一片大浪拍上來,蘇詞身子晃蕩,手上的魚竿先落下,聲音很輕,但蘇詞聽見了。


    世界被這道聲音喚醒,楊秀的身子衝了出去,速度很快,越來越模糊。


    “禦劍乘四方,逍遙天地間,”遙遠的天際傳來一聲無比豪邁的唱聲,除去豪邁,之中還帶著狂放,似乎在這一聲豪邁狂放中,整個天地都屬於他。


    這不,奔跑的楊秀又一次停在了半空,頭發飛揚,姿勢誇張。


    蘇詞看見一道白光劃過天際,就像流星。


    然後老翁手上的酒葫蘆化作一滴酒,像一顆流星飛走了。


    老翁伸手摸向蘇詞的頭發,蘇詞身體和心理都是拒絕的,但他發現自己移不開。


    於是老翁的手落在了他的頭上,就像他摸鹿兒的時候一樣。


    “你現在有做文王的潛質了,”這是老翁最後留下的聲音,然後便化作白色雲煙,緩緩消失了。


    許久後,陽光拉長了影子。


    “鹿兒,你真的看見一團紅光飛進了我的眉心?”蘇詞坐在火堆邊上,其實火堆隻剩下堆了,沒火。


    鹿兒有些無語,但還是苦口婆心的說道:“公子,真的真的真的,你都問了三百遍了。”


    “鹿兒,你真的沒聽見那老頭說我有成為文王的潛質?”


    “公子,我相信你有成為文王的潛質好了吧,”鹿兒無奈道:“你這句也問了三百遍了。”


    蘇詞思索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忘我思索的時候會用自己左手大拇指摸摸下頜。


    他的拇指猛然停下,如鹿知道他又要問什麽了,但願不要再問重複的了吧,她祈願著。


    果不其然,蘇詞原本漆黑的眸子變得很明亮看著如鹿:“鹿兒,你真的沒看見那老頭的動作停止了?”


    “還有…還有,”蘇詞指向旁邊被藤蔓五花大綁的楊秀說道:“楊秀也一動不動的停在半刻,就像被定身了一樣。”


    如鹿重重歎了口氣,伸出自己的小手摸向蘇詞的額頭,蘇詞也沒拒絕。


    “公子,你看看天色吧,都快黑了,我們再不走就要露宿街頭了,”鹿兒很認真,非常認真。


    夕陽西下,大地沐浴在彩霞中。


    蘇詞表情放鬆下來,起身望向遠處夕陽,聽著流水,然後一腳踹到楊秀的屁股上,心情大好。


    “鹿兒,你就別公子公子的叫我了。”


    鹿兒見蘇詞終於恢複過來,喜笑顏開,


    “那我稱唿公子什麽?”


    蘇詞道:“隨你啊。”


    如鹿伸出小手摳了摳頭,覺得公子好不講理,於是道:“難道公子不隨便嗎?”


    蘇詞伸了個懶腰,說道:“我隨便啊,都說了別叫公子了。”


    如鹿覺得公子好像變傻了,於是說道:“公子,你真的不檢查檢查身體嗎?”


    蘇詞挑眉看向如鹿,敲了她額頭一下,說道:“要不你來給我檢查檢查。”


    如鹿耳根泛紅,低頭道:“公子又胡說。”


    蘇詞笑了笑,看向地上的楊秀,說道:“鹿兒,你說我們怎麽處置他。”


    如鹿偏著腦袋想了想,說道:“公子需要他洗白,所以不能殺他,”


    “嗯?什麽洗白?你會不會用詞?”


    “嘻嘻,”如鹿道:“不要在乎這些細節啦。”


    “好啊,你繼續。”


    地上的楊秀吞了口唾沫,身子不聽使喚的瑟瑟發抖。


    如鹿偏著腦袋,半翹著嘴唇繼續想,蘇詞注視著如鹿,這小姑娘想起問題來挺有意思,他很想伸手去抓她臉。


    “有了,”如鹿跳了一下說道:“我們就挑了他腳筋手筋,讓他再跑不了。”


    楊秀慌了,鼓起勇氣,做出一副同歸於盡的樣子說道:“蘇詞,你敢廢我,我寧死不幫你作證。”


    蘇詞笑嗬嗬的看向地上的楊秀,說道:“你不是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西嗎?怎麽現在要同歸於盡了,我還等著你報仇呢。”


    楊秀撇撇嘴,依舊一副誰也不怕的模樣,隻可惜他不聽話的雙腿出賣了他,


    蘇詞一腳踹了上去,說道:“別抖了,我不殺你,也不挑你腳筋,但今天你得給我寫證詞。”


    楊秀聽了前半句放鬆了下來,後半句又讓他緊張了起來。


    楊秀冷哼一聲,說道:“想讓我寫了證詞,按了手印,再殺了我吧。”


    “嗬嗬~”蘇詞道:“寫了不挑筋,不寫我就扔你在這裏喂狼。”


    “蘇詞,”楊秀憤慨道:“你我也是同窗,做出殘害同窗的事就不怕院長知道嗎?”


    “同窗?”蘇詞蹲下,扯了根狗尾草在楊秀眼前晃來晃去:“我和你可從來沒有在一間學堂上過課,什麽狗屁同窗。”


    他狠狠用草抽在楊秀臉上說道:“即便是,你抓我上山送死的時候怎麽不顧念,還有你也不把我老師放在眼裏。”


    楊秀沒話說,他們雖然在一間學院,但屬於不同的學級,蘇詞才入院半年,他已經入院兩年了。


    隻不過從蘇詞入院那天,便和段興雲結怨,楊秀是段興雲手下第一號人物,自然不會放過蘇詞。


    “我知道你們打著我老師還沒有公開我身份的目的,想要早點弄死我,”蘇詞又抽在楊秀臉上,草斷了。


    鹿兒迅速將手上的狗尾草遞給蘇詞,被蘇詞道破真相的楊秀沒了氣勢,


    隨著西林學宮大鴻仕賈完之意外身死,蘇詞老師顧汾的地位和聲望已不可同日而語,連皇帝都對顧汾禮讓三分。


    一旦顧汾向帝國公布蘇詞是他的親傳弟子,那麽蘇詞的身份地位都將上升到一個可怕的高度。


    這個高度楊秀是懼怕的,他的主子段興雲是忌憚的。


    “寫還是不寫?”蘇詞一聲斥喝。


    楊秀被嚇得顫了一下,下意識的點頭。


    蘇詞身旁看戲的鹿兒突然說道:“公子,我…我…”


    “我…我…我…我什麽我呀?你還會不好意思啊?”蘇詞調侃道。


    如鹿語速驟然加快:“我想抽他。”


    蘇詞:“……”


    如鹿以為蘇詞不答應,拉著蘇詞手撒嬌賣萌:“他害我這麽慘,就讓我抽他幾下吧,我保證不打死他。”


    楊秀眼皮跳了跳,蘇詞剛點頭,如鹿忽然從身後取出幾根極細的竹條,顯然是早有準備。


    蘇詞很是意外:“你什麽時候找的?”


    “撿柴的時候取的呀,”如鹿的笑容還是那麽天真無邪。


    蘇詞覺得自己又小看這個小姑娘了,感慨道:“最毒婦人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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