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鄭家,女仆熱情地主動開門,


    劉偉步履沉重地進門,脫下厚厚的毛呢外套,沉聲問道:


    “小姐在家嗎?”


    仆人敏銳地注意到劉偉的語氣變化,小心翼翼地掛好劉偉的外套,道:


    “小姐在房間裏。今兒,小姐出門摔了一跤,把腿都摔青了。”


    “哦,要緊嗎?”劉偉果然擔心地問道,禮節性地遞過去5金圓券小費。


    “不要緊的,就是走路有點一撅一拐的。”


    仆人收好小費,露出幸福的神情。


    劉偉不放心地抬頭看了眼樓上,遲疑地踏上樓梯,他真不知道怎麽和鄭彩英說。


    對於鄭彩英惹下大麻煩,生氣是肯定的,但經過半天時間,尤其是見到老齊壯懷激烈的慘狀,


    他更加關心的是,


    如何營救老齊。


    不做點什麽,他的心好像在油鍋中煎熬,沒著沒落的。


    推門進房,看到背對著自己,專心玩手機的鄭彩英,


    劉偉的臉拉的很長,沒有像往常一樣主動打招唿,脫下西裝,鬆了鬆領帶,讓唿吸更加順暢一些,而後才屈指敲了敲門框,沉聲道:


    “你還好吧?”


    不等鄭彩英迴頭,他走到酒櫃,拿出一瓶白蘭地,“咕咚咕咚”,倒了小半杯,一口幹掉,而後又倒了半杯,再次幹掉。


    鄭彩英迴轉身,不滿地看著劉偉,對於老公沒來安慰自己,嘟起嘴,表示不開心。


    劉偉連喝三小杯白蘭地,心情舒緩許多,坐在茶桌邊,看著床上的鄭彩英,關心地問道:


    “腿怎麽樣了?”


    在妻子麵前,他保持著紳士風度。怨天尤人不是一個丈夫的擔當。


    “沒事了。”


    鄭彩英淡淡地說道,語氣中透露出不滿。


    劉偉並沒有在意妻子的情緒,咬了咬牙,還是決定單刀直入,道:


    “對不起,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鄭彩英目光閃爍,倔強地看著劉偉,沉默不語。


    “你是不是最近去找過老齊?”劉偉問道。


    鄭彩英倔強的眼神出現一絲鬆動,嘟起的嘴慢慢張開。


    “他和春來浴室暴露了。”


    劉偉目光炯炯,盯著鄭彩英,語氣中隱含著不滿。


    鄭彩英再也坐不住,眼神中都是擔憂害怕,強撐著站起來,坐到劉偉對麵,急聲問道:


    “老齊怎麽樣了?”


    劉偉哈了口酒氣,壓製住心中的怒火,冷靜地迴答道:


    “被執行處抓起來,逃不了了。”


    “啊…”


    鄭彩英輕唿一聲,臉上露出痛苦懊惱的神情,用手扶住心口,鑽心的疼痛。


    劉偉的身形動了動,卻第一次沒有上前安慰,選擇了繼續陳述他的安排,道:


    “今天和明天是關鍵時期,我會在部裏盯著,你接上我姐姐和母親,換個地方住,嶽父嶽母也要轉移。我擔心他受不住酷刑,把你我供出來。”


    鄭彩英的臉色陰晴不定,不敢置信地看著劉偉,堅定地說道:


    “老齊是久經考驗的戰士,他不會說出來的。”


    劉偉努力按下焦躁的心情,緩了口氣,才耐心解釋道:


    “不能抱有這種僥幸心理,你我犧牲都無所謂,可是被敵人利用家人,就不同了。”


    “他是怎麽暴露的?”


    鄭彩英捂著心口,用忐忑的目光看著劉偉。


    劉偉的心頭一軟,暗歎了口氣,說出真相太殘酷,他怎麽忍心?道:


    “具體情況,我還不是很了解。現在進入最緊急情況,如果暴露了,你和家人隨時準備著逃跑吧。”


    鄭彩英急促的唿吸著,她還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過了一會兒,終於想起劉偉的安全,抬頭擔心看向老公,怯生生地問道:


    “那你呢?”


    劉偉痛苦地喝了口白蘭地,辛辣的酒精在舌苔流轉,咽下去後,沉聲道:


    “我也該考慮如何脫身了,你我本就是一體。”


    他覺得眼前的一幕異常諷刺,下午,他還在為加官進爵慶賀,轉眼,榮華富貴就煙消雲散,要考慮逃命問題了。


    劉偉用責備的目光看著鄭彩英,多少心血,多少人的犧牲,才換來他今天的位置。


    鄭彩英捂著心口,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喘息許久,才說道: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們。我…”


    說到這裏,她痛苦地說不下去了。


    劉偉端著酒杯,冷冷地聽著,確認鄭彩英隻是在無意義的道歉,殘酷地打斷: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有什麽情況,我會通知你,做好最壞的打算吧。”


    說罷,沉著地站起來,轉身就推門走出去,


    “呯”的一聲,


    重重地關上房門。


    鄭彩英痛苦的趴在桌子上,肩膀一起一伏,喃喃自語:


    “對不起,對不…”


    ……


    劉偉披上外套,正準備出門。


    “小偉…”一個清脆的聲音喊住了他。


    劉偉迴頭一看,原來是宋夫人,正施施然從黑暗中走出來,歉意地說道:


    “嶽母,今晚有點忙,沒來得及向您請安。”


    “沒事,知道你忙。”


    宋夫人欲言又止,露出為難的表情,似乎有什麽話不方便說。


    “嶽母有何指示,盡管吩咐。”劉偉恭謹地問道。


    雖然他忙的焦頭爛額,但還是不想讓嶽母失望。宋夫人對他視同己出,處處為他著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宋夫人寬慰的笑了,捋了捋額頭的秀發,道:


    “你今天是不是抓了一個飆車少年?”


    劉偉愣了一下,今天的事務繁雜,不重要的事情早被他拋之腦後,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道:


    “是有這麽迴事,有個小家夥,不斷挑釁我,被我抓到了審訊室。怎麽,嶽母,有什麽問題嗎?”


    “他叫鄭小玉,是你嶽父堂弟的寶貝兒子,如果影響不大的話,還請你高抬貴手。”宋夫人壓根沒說什麽報酬,一家人,再說報酬就見外了。


    此時此刻,劉偉哪裏還有心思調教不良少年,爽快的揮了揮手,道:


    “嶽母打招唿,必須給麵子。我本來想給他一些教訓,既然這樣,今晚,我去一趟督查部,連夜把他放了。”


    “這怎麽好意思。”


    宋夫人大喜過望,嘴上說不好意思,動作卻很誠實,掏出手機就打,開始在親戚麵前顯擺。


    ……


    黑夜裏的督查部,崎嶇崢嶸的外形,好像是一座匍匐的惡鬼,猙獰恐怖。


    陰森的審訊室,幽冷的燈光,臉色肅然的警衛,時不時傳來痛苦的長嚎。


    劉偉坐在辦公室裏陷入沉思狀態,鄭小玉已經被他放了,當然,這不是重點,他思考的是,


    如何第一時間得到老齊的審訊情報?


    “咚咚”


    傳來重重的敲門聲。


    “請進!”


    劉偉收拾心情,期待地看著門外。


    犬神雄擼著袖子,露出半條胳膊,走進劉偉的辦公室,道:


    “劉桑,聽說你來了?”


    “有事?”劉偉好奇地問道。


    “二科兩名弟兄還被關在審訊室裏,你知道的,他們是我派出來的人,所以想找你討個人情。”


    犬神雄舔著臉說道。這既是他所處中層的難處,高層領導商量好大方向即可,但他不能不管下麵的弟兄,不考慮弟兄們的情緒,以後找誰幹活啊?


    “有犬神君把關,我沒意見。”


    劉偉難得的好說話。


    “謝謝啦。”


    犬神雄開心地拱手道謝,他就怕劉偉從中作梗,轉身準備離開,


    “哎,忙什麽呢?”


    劉偉伸手把犬神雄喊住,他的大腦快速思考,敏銳地抓住了機會。


    “我這正幹活呢!”


    犬神雄不好意思甩手而去,畢竟劉偉剛剛給了他麵子。


    “怎麽樣,有沒有招的跡象?”


    劉偉站起身,主動幫犬神雄去飲水機那裏倒水。


    問這句話的時候,劉偉的內心好像汪洋大海,波濤洶湧,於無聲處聽驚雷。但是動作不徐不疾,從容不迫。


    “我看夠嗆,都昏過去三迴了。給他打了三針杜冷丁,還給他灌了咖啡因的鹽水。”


    犬神雄果然沒有發現異常,仿佛好朋友聊天似的,放鬆了警惕,搖著頭,無奈的說道。


    劉偉隱藏在飲水機一側的臉頓時陰沉下來,想到老齊受了這麽多折磨,他心如刀絞,老齊是多好的戰友啊。


    “哈哈,我都怕他死了。”


    犬神雄愜意的躺在椅子上,疲憊的身體得到放鬆,坐都坐不起。


    劉偉調整好臉色,端起水杯,沉穩地走到犬神雄身邊,放在他的麵前,而後坐迴座位,道:


    “以我的觀察,審訊這東西,隻要扛過第一波第二波,就能扛過第三波。一旦扛過了第三波,就不得了啦。”


    劉偉其實是在試探犬神雄,想從中吸引出審訊內容。


    看著露出好奇神色的犬神雄,劉偉敬了他一杯,道:


    “人的意誌力就會被激發出來,是會產生奇跡的。”


    犬神雄嗤之以鼻,癱坐在椅子上,嗬嗬一笑,道:


    “我覺著咱們根本就不夠精明,理論上,誰能抗得過審訊啊?這不怕死的人,有時候會怕痛;不怕痛的人,他有時候會怕你折磨他的親人。”


    劉偉麵無表情地聽著,心頭的怒火直衝九天,敵人的陰險超乎他的預料,但是更錘煉了他的意誌。


    “這在一個媽麵前,折磨她的孩子,我就不相信她不招。隻要審訊沒了底線,就沒有攻不破的堡壘。”犬神雄洋洋得意的宣傳他的業務水平。


    “可我們都是文明人,是這個國家的執政者,不能像匪徒一樣。”劉偉無奈地攤開手,解釋道。


    犬神雄不屑地癟了癟嘴,不服氣地說道:


    “從古到今,以暴製暴,亂世重刑,無可厚非。”


    “聖人主張敬天法祖,勤政愛民,神話世界將來會是一個皇道樂土。一個文明的國家,會以道德和法治,來克製人們內心的邪惡。”


    劉偉用官方的說辭來堵住犬神雄的嘴。


    他必須維持自己的形象。


    “我是一個粗人,我就知道吃飯幹活,關燈睡覺。”犬神雄講大道理說不過劉偉,但是他知道最樸素的道理。


    劉偉啞然失笑,他竟無法反駁。


    “我知道,幹這行,需要傷天害理,這善良的人早死光了。我們能活下來,就是因為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犬神雄難得說說心裏話,一吐心中塊壘。


    劉偉喝了口水,耐心地聽著,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


    “剛進督查部那會兒,我殺個人,半個月晚上都睡不著覺,想起來就吐。現在我殺個人,比拍死隻蚊子都容易,我媽說了,我們這些人是要下地獄的。”犬神雄說到後來,神情有些黯淡。


    劉偉目光炯炯地看著犬神雄,他知道,這是個魔鬼,道:


    “下地獄也沒什麽可怕。”


    下巴抬了抬,朝審訊室的方向示意,道:


    “就是從這個門走到那個門。”


    犬神雄心有同感的點點頭,聳聳肩,道:


    “對,我們就生活在地獄裏。”


    “嗬嗬。”


    劉偉仔細地揣摩著犬神雄,突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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