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朝,廢後之爭就傳開了。


    蕭珩雖沒有表明最終的態度,但他既然提了此事,便有心為之。


    許多大臣相約,準備上書寫折子,闡明廢後一事利害,讓蕭珩打消這個念頭。


    除強烈反對者之外,剩下的中立者為多。


    廢後固然會受後人非議,然則帝後不睦,朝綱不穩,何況皇後久病,原也無法統領後宮。既然蕭珩認為皇後無德,不配為後,那換一個皇後,無可厚非。


    支持者都是武將,他們認為,皇後雖是葉家之後,卻隻是葉家偏房一脈的外室庶女,原本就不配母儀天下。何況,這些年,都是董貴妃幫著皇後管理六宮,皇後忝居其位,實難服眾。


    更別說,此前還傳出消息,皇後趁蕭珩不在,在後宮興風作浪,險些誤殺四皇子。


    宮中皇嗣稀薄,好不容易得了兩個皇子,皇後不說庇護,反而包藏禍心、濫用職權,謀害皇子。這樣一個蛇蠍婦人居於中宮,難怪後宮皇嗣艱難,蕭珩接連喪子。


    這樣的消息,也傳到了皇後耳朵裏。


    她怒火攻心,吐了血。


    “娘娘……”


    寶嬋心痛地看著帕子上的血跡,眼圈一下紅了。


    “蛇蠍毒婦?”


    皇後苦笑,咬著這幾個字,又是一口鮮血。


    寶嬋連忙叫人去請太醫。


    皇後閉目,無奈搖頭,“太醫來了又有何用,本宮的身子,本宮自己清楚,去幫本宮拿藥來。”


    “是。”


    寶嬋眼眸通紅,下去拿藥。


    皇後吃了藥,氣息定了定,然她臉上的怨恨,卻是越積越重。


    這些年,她恭恭敬敬做著大夏的皇後,宮人們對她無不稱頌,可到來,卻換來朝野上下“蛇蠍毒婦”的罵名。


    她承認,四皇子一事,她有私心,可若不是方貴嬪自己得罪了人,也不會招來這諸多禍事。


    這宮牆之內,枉死的人還少嗎?


    她方芷蘿,又憑什麽能成例外?


    說到底,不過是蕭珩喜歡她。


    正如當年,她不得已對良妃下手,那時蕭珩就徹底厭棄了她,讓董貴妃淩駕於她這個皇後頭上。


    明明這些年,真正一直在謀害皇嗣的人,是董貴妃。


    可自良妃死後,蕭珩就認定了她是惡毒之人,不論什麽事情,都事先懷疑她。


    既如此,他便怨不得她為自己著想,鏟除方芷蘿和四皇子。


    林賢妃正好過來請安。


    她看到皇後滿目愁容,病態盡顯,眉頭動了下。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迴神,讓她起身賜座。


    林賢妃坐下,目光不留痕跡掃過一旁皇後喝剩下的藥碗,臉色微微變了變,又很快收斂,同皇後說話:“皇後娘娘,陳美人要生了。太醫說,她肚子裏是個皇子,這個皇子,皇上交給了董貴妃撫養。如今,陳美人已經搬到桐華殿去住了。”


    皇後驚愕,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蕭珩一麵提出廢後,一麵複位董貴妃,又把五皇子交給她撫養,難不成,蕭珩真打算廢了她,讓董貴妃做皇後?


    林賢妃審視著皇後的表情,抿了下唇角,低垂眼簾。


    蕭珩征戰在外,董家雖立了大功,可以林相為代表的內閣重臣,也幫著處理了政務。


    蕭珩獎賞了林家,卻獨獨,對於誕下三皇子的她沒有獎賞。


    連方芷蘿,都因著四皇子晉位了。


    可見,蕭珩對於她擅自做主,把三皇子交給皇後撫養一事十分不悅。


    若皇後真的被廢,那她這步棋也就廢了。


    “娘娘,董貴妃如今勢大,咱們不可不防。”


    皇後撐著額頭,“本宮何嚐不知,然則,本宮該做的都做了。皇上寵愛貴妃多年,又忌憚本宮,當初拿著尚婕妤被謀害的罪證,皇上都不盡信,如今又如何能扳倒她?”


    林賢妃想了想,“皇後娘娘,當年您難產一事,可查出些什麽?”


    皇後掀眸看她,“你當本宮不願意查麽?當年事發,太後就幫本宮查過,貴妃事情做得周密,根本沒留下線索,說是她所害,皇上不會信的。”


    皇後那胎沒生下,當初所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


    直到董貴妃誕下皇子,流言才止息。


    故而,若能坐實當年是董貴妃下手,一定能讓蕭珩對她改觀。


    哪怕不打入冷宮,隻要她做不成皇後,就是成功了大半。


    林賢妃道:“皇後娘娘,臣妾願再一試,為娘娘分憂。”


    皇後看她,“也好,你心細,也許能發現什麽線索。寶嬋。”


    皇後喚了寶嬋過來,把當年查到的所有東西,都交給林賢妃。


    林賢妃接過,便退下。


    林賢妃一走,寶嬋忍不住道:“娘娘,您都查了那麽多年,賢妃還能查到什麽?”


    皇後氣虛無力,淡淡道:“她如今同本宮是一條船上的人,讓她試試無妨。”


    幾日後,陳美人誕下五皇子,取名蕭明睿,養在董貴妃膝下,陳美人晉位婕妤。


    蕭珩來了鳳藻宮。


    皇後正在喝藥,見狀愣了一愣。


    畢竟,自他凱旋之後,不是在昭陽宮就是在桐華殿,這是他第一次踏足鳳藻宮。


    不過很快,她就猜到他為何事而來。


    寶嬋攙扶著皇後起身,皇後行禮。


    蕭珩坐下,居高臨下睨著她。


    “新月,來福,朕都讓人審問過了,方貴嬪和劉太醫清清白白,他們隻交代了容嬪為幕後指使。但皇後,這件事情,你真的毫不知情嗎?那碗滴血驗親的水裏,究竟做了什麽手腳,需不需要朕把你的貼身宮女一並送入慎刑司審問一通?”


    皇後早有預料,蕭珩遲早會來質問這麽一遭。


    寶嬋縮著脖子,身子輕輕打著顫。


    皇後抬眸,憔悴的病容望著蕭珩,“皇上,在您心裏,臣妾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蕭珩眉目一如既往的冷峻,他看她時,從來不帶任何溫情,像是在看一個死物。


    “臣妾承認,臣妾做過錯事。可這宮裏,誰的手是完全幹淨的?皇上,臣妾也想過一心一意做皇上的妻子,可皇上從來沒有給過臣妾機會。故而,臣妾不得已,隻能做葉皇後。一個得不到君心的皇後,所能依仗的,隻有背後的母族。皇上認為臣妾無德,可您難道覺得,貴妃有多純良?臣妾的孩子怎麽沒的,葉美人的孩子怎麽沒的,尚婕妤、秦貴嬪、方貴嬪,又是受何人所害,皇上,您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懷疑貴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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