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芷蘿到勤政殿時,被萬保告知,容嬪在裏頭伴駕。


    方芷蘿冷豔的臉浮現嘲弄的笑意。


    她連時機都算好了,故意不讓她去找蕭珩。


    “萬公公,麻煩您告知皇上一聲,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這……好吧。”


    萬保折身進去。


    容嬪新得了一本民間廣為流傳的話本,因為是寫嘉成皇後的,遂拿來給蕭珩看。


    蕭珩極其尊崇他的母親,容嬪也是借此想讓蕭珩重新迴憶起當初他們一起談論詩詞歌賦的美好時光。


    “皇上,方美人來了,說有要事求見。”


    蕭珩正看著話本,眼皮也沒抬一下,隻淡淡道:“她白日裏不是來過了,還有什麽事?”


    “皇上,嬪妾求見皇上。”


    外頭,傳來方芷蘿的聲音。


    容嬪手指攥緊,對萬保說:“沒看到皇上正忙著呢麽,她才晉了位分,還想再求什麽?”


    蕭珩輕輕蹙眉。


    今年,除了生產的尚婕妤,和葉嬪、秦嬪兩位關係戶,後宮裏,他隻給方芷蘿接二連三地晉位。


    想來是有些過了。


    “讓她迴去吧。”


    蕭珩道。


    容嬪紅唇勾起,看向一旁專注的蕭珩。


    這話本她提前看過了,是民間難得一見的好本子,近來可是風靡街頭巷尾。


    據說作者曾與嘉成皇後有舊,因而書寫的內容很多都是根據真實故事改編的。


    蕭珩如今正在興頭上,哪裏會見她?


    萬保出來,為難地對方芷蘿道:“方美人,容嬪尋了一個話本,皇上正看得起勁,沒時間見你了。”


    “話本?”


    方芷蘿微愣。


    蕭珩平時看的都是聖賢書,什麽時候對話本感興趣了?


    “是,是寫嘉成皇後的話本。”


    方芷蘿唇角抽動。


    容嬪真是好心機。


    不過借著此事,方芷蘿倒是徹底看清楚了。


    嘉成皇後,在蕭珩心裏的分量很重。


    方芷蘿忽然跪下,萬保一怔,連忙閃到一邊,勸道:“方美人,您……您這是何苦……”


    這後妃們來勤政殿,見不到蕭珩那是常態。


    她如此不依不饒,隻怕會惹了蕭珩惱怒。


    方芷蘿麵無表情,紅唇輕啟,一字一句吟誦: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心人易變。”


    “人生若隻如初見”這句,是嘉成皇後最後一次見先帝時,心灰意冷的薄涼之語。


    但她隻說了這一句,故而後麵這些,眾人是聞所未聞的。


    不過,這句“人生若隻如初見”仍然引起了很大反響。


    很多文人都借著這句詩,想完整地譜寫剩下的內容。


    隻是,總歸是差了那麽一點。


    殿內,蕭珩手指一僵,錯愕地抬頭。


    “讓她進來。”


    容嬪瞬間變了臉。


    “參見皇上。”


    方芷蘿麵無血色地進來。


    外麵的天色已經黑了,距離銀屏被關進慎刑司,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


    “你剛剛的那首詩是如何得來?”


    蕭珩扶她起來,臉上的驚訝根本蓋不住。


    方芷蘿掀眸看他,蕭珩便看到她眼眸通紅,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


    他眉梢微動,“怎麽了?”


    “皇上,請皇上救救嬪妾的宮女銀屏。”


    蕭珩皺眉。


    小安子便將下午的事情,悉數說來。


    當然,他還不忘補上一句:是容嬪從後推了銀屏一把,銀屏才會摔倒。


    “大膽奴才!”


    容嬪指著小安子,氣衝衝上前,“竟然敢信口雌黃,攀咬主子?”


    蕭珩看她一眼,容嬪很快收斂神色。


    “皇上,嬪妾沒有。分明是銀屏自己摔了東西,害得葉嬪轎輦不穩,她為了逃脫責罰,便推在嬪妾頭上。還有這個太監,他們都是滄海閣的人,自然互相包庇。”


    容嬪擺出一副委屈的臉來,“皇上,請您不要聽他們的一麵之詞啊。當時,如何處置,也是葉嬪下的令,嬪妾不過是路過,與此事無關啊。”


    蕭珩聽他們一人一句,被吵得頭疼,“聽你們的意思,不過是一個小宮女無心之失,按照宮規罰了便是,有什麽好吵的?”


    “若是如此,嬪妾也不會來煩擾皇上。”


    方芷蘿眼淚不住地往下淌,瞧著楚楚可憐。


    “皇上,葉嬪咬死了此事是嬪妾指使,把銀屏關進了慎刑司,說是不吐出幕後指使者,便不罷休。”


    蕭珩臉色微變。


    容嬪見狀,故意添油加醋道:“皇上,葉嬪險些摔下轎輦,動了胎氣。她隻是覺得此事蹊蹺,畢竟那宮女一直站得好好的,卻在葉嬪的轎輦來了之後就腳滑摔了。故而,葉嬪才要細細調查。”


    方芷蘿打斷,“容嬪的意思,是我指使她?”


    容嬪道:“我隻說自己看到的,至於結果如何,慎刑司那邊拷問過後,自有交代。”


    方芷蘿道:“皇上,當初嬪妾在雨荷軒,日日受人欺辱,之所以能苟延殘喘三年,便是銀屏私下裏的救濟。她這樣一個心地善良,冒著被主子責罰風險救濟同伴的人,又怎會謀害龍胎?”


    “你……”


    不等容嬪說什麽,方芷蘿繼續:“若是葉嬪懷疑嬪妾,那嬪妾豈非愚蠢至極,竟光天化日之下派自己的貼身宮女去謀害她?”


    容嬪冷笑,“方美人既然清清白白,又何必來此一遭?慎刑司那邊,自會給你交代。你如此著急讓皇上撈那宮女出來,反倒是引人懷疑。此招雖險,可若成了,葉嬪和龍胎必定有損,收效是極大的。”


    蕭珩麵容冷峻,沒發一言。


    方芷蘿有些慌了,難道,蕭珩也覺得如此?


    方芷蘿咬了下唇,認真道:“慎刑司那種地方,進去後,她還能完好地出來嗎?銀屏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願意用她的性命,來保全我的清白。”


    容嬪道:“方美人說得冠冕堂皇,她不過一個低賤的宮女,為洗脫主子的清白,受些苦頭又如何?”


    這在宮裏,是十分常見的事情。


    “低賤?”


    方芷蘿眼皮微動,涼涼地笑,看著容嬪:“貴者雖自貴,視之若埃塵。賤者雖自賤,重之若千鈞。在嬪妾眼裏,心地善良、維護主子的宮女,倒是比某些心狠手辣、栽贓構陷的妃嬪,要來得高貴許多!”


    蕭珩眸光又是一閃,看方芷蘿的眼神十分耐人尋味。


    “來人,去慎刑司,把銀屏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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