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戌時,正是日落西山,天邊餘留下些許霞光,雲彩盡染橙紅,天地隱隱漸暗。


    街邊小巷都張燈結彩,百姓們仍在走動,甚至比白日更加熱鬧,吆喝聲不斷,絲毫沒有要歸家的意思。


    她拉上車窗,沒好氣地迴看向對麵坐著的他。


    尉遲晏雙手環臂,像是看穿了她計謀,笑得眉眼彎彎,得意又玩世不恭地輕挑眉,解釋道:\"許是我也忘了。\"


    \"這際州的夜禁與京城時間不一致,要更晚些。\"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你不勝酒力,酒席上客氣,現在就直說吧。\"


    楚嫆坐正身子,\"你我都要抓同一個人,可以認真商談協作。\"


    \"你適才說近期有異族人遊走公廨附近,還有唿爾穆也學會易容,故而這事不會快速解決。\"


    \"其一不知曉他到底還在不在際州,其二是否真與本地官吏勾結,現在本宮唯一能做的便是暫且封鎖州地。\"


    \"你所要做的便是在暗中探查,觀察城內任何行蹤可疑人員。\"


    \"總而言之,本宮查官吏,你追蹤唿爾穆。\"


    他笑著稍轉眸,故作思索好一番,話音輕飄飄卻甚是犀利,\"殿下這是想……坐享其成?\"


    \"此行你的隨行暗衛都不在,那霍凜雖能任你差遣,但得去與那些官吏周旋,著實難脫開身。\"


    \"還有白日來到時,你連真容都不露,丟下為你接風洗塵的全城官者,隻身一人來找我。\"


    \"一是怕節外生枝,不知留了怎樣的後手,二是想利用我。\"


    說到這,稍傾身往前靠近,微眯著眼銳利又直白,毫不客氣地拆除她的算盤,\"難道不是想借我之手,等真擒獲時,反手來一刀,跟我搶人頭?\"


    楚嫆坐得直,麵對他直勾勾地審視,被揭穿了依舊神情淡然、氣勢不怯懦,正好他上半身傾斜著,伸起手猛然抓住他的衣襟。


    尉遲晏沒反抗,倒是好奇她接下來的棋招。


    這一路的相識相知,每次對視都能在對方眼中看得出利用和算計,從始至終就是這般的關係。


    她賭他會聽從,他知她滿心隻有勝負。


    是最熟悉的對手,更是可信任的合作夥伴。


    楚嫆緊盯著他的眼睛,看他一臉勝券在握,不屑又輕視的笑意,心中隱隱騰升起一股勁,不服氣又夾雜著些許妥協和慶幸,五味雜陳,心亂得緊。


    不服的是他憑什麽都知道,妥協和慶幸是……


    視線下移,忽地仰麵湊上。


    \"!?\"


    尉遲晏愕然愣住。


    溫軟的唇瓣落在他的臉頰處,她後撤些,狐眸似笑非笑,微上挑間如彎月,可勾魂攝魄,又像淬了蠱毒,帶著致命的引誘。


    媚眼如絲,勾魂於無形,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卷翹的烏睫輕顫,略微羞赧地看他,旋即又半垂下眼眸,手還揪著他的衣裳,稍用力拉拽得再近些。


    楚嫆這次吻上了他的唇瓣,笨拙青澀地吻著,半眯的眼愈加迷離。


    車廂內油燈照得朦朦朧朧,柔軟的觸感輕輕廝磨,她的一唿一吸間帶著那股勾人的馨香,五感都被她侵占,感受到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


    幾乎是他這麽些年來最甜美的夢境。


    尉遲晏愣怔怔的,心跳逐漸加快。


    楚嫆沒想到他竟能呆這麽久,分開之際已是麵紅耳赤,話音都沾染了甜膩的情意,\"本宮說過,你隻猜對一半。\"


    \"來這不單是為了抓人,還想驗證一件事\"


    抓住他衣裳的手緩緩抬起,撫上他的臉龐,滿眼柔情似水地注視,\"現在,確定了。\"


    尉遲晏的心跳快得幾近爆炸,喉間幹澀,徹底淪陷在她的溫柔鄉裏。


    霎時伸手勾住她的腰身,臂彎一使勁,她輕而易舉被拉起。


    楚嫆一驚。


    她的衣裙多為輕紗蠶絲,被拉起稍轉身,裙擺飄逸在暖光之下煥發亮色,美得朦朧多彩。


    穩穩地坐在他腿上,沒反應過來時,紅唇被堵上。


    克製著激動和喜悅,輕緩地吻著,不敢置信地試探,含吮著柔軟清甜的唇瓣,依舊能讓他如癡如醉。


    楚嫆雙手攀上,環住他的脖子,大膽地主動迴應。


    從最初的仇視殺恨,到相互利用,直至今昔的雙雙沉淪,對方都已成為心中最無法忘卻的人。


    明知不可為,還是不受控製深陷,這比任何愛恨情仇都要印象深刻,往事皆成為濃墨重彩,鋪設在心田,在悄無聲息中填滿對方的印記。


    氣息交織,身軀緊貼,那股貪婪、積壓已久的情蠱欲念被勾起,讓兩人都忘乎所以,糾纏不休,再而深入纏綿,愈演愈烈,難舍難分。


    馬車行駛在熱鬧的街,燈火闌珊,所過之處民聲吵嚷不斷,卻絲毫沒有打攪車內的兩人。


    進入一條較為冷清的街道,車輛速度不由得加快。


    正行駛得好好的,倏然間前方跑出一孩童。


    車夫急忙收繩勒馬,但距離太近了,有些收不住,馬匹擤鼻息吼叫著,奔走的鐵蹄有些慌亂。


    孩童錯愕,嚇得腿軟地癱坐在地上,手中拿著的東西一鬆,叮當落地。


    即將逼近時,裏頭的一道身影快步踏出,腳踏車轅借力躍下,及時抱走孩子,堪堪躲過疾馳而來的馬車。


    車夫費了好大勁可算是勒停了。


    尉遲晏放下,警惕地環看四周時,不經意間瞥見地上閃過的金光。


    楚嫆拉開一條窗縫,\"人沒事吧?\"


    他沒迴應,而是去撿起剛瞧見的東西,男孩急忙跑過來,\"那…那是我的。\"


    尉遲晏仔細打量一番,\"哪得來的?\"


    男孩道:\"尋湖橋底下那個老乞丐給我的。\"


    他思索一瞬,\"賣給我。\"


    \"不行,我這個是純金的,我阿姐說黃金可比銀兩值錢多了。\"男孩一臉不情願。


    他無奈半蹲下身,取下自己的錢袋子,\"那用我全部的銀錢換。\"


    \"再加上我剛剛可是救了你的,男子漢大丈夫,要知道感恩。\"


    男孩糾結了好一會,輕歎地拿過錢袋,\"好吧。\"掂了掂袋子,又好心提醒道:\"大哥,你的嘴巴怎如此豔紅?是不是上火了?\"


    \"我家開藥鋪的,要不帶你去開一劑藥?\"


    尉遲晏聞言瞥一眼車上的人,微抿唇忍著笑意,抬手一拍他的肩。\"好著呢。\"


    \"時辰不早了,別在街上溜達,快迴家去別讓你阿姐擔心。\"


    \"噢。\"男孩將錢袋揣在懷,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他重新踏進馬車,楚嫆臉頰嫣紅,眼神躲閃,覺著略微尷尬地輕咳兩聲,\"聊…聊什麽了,這麽久?\"


    尉遲晏坐在她旁邊,滿臉是笑地看她。


    楚嫆被盯得緊,視線不自主地瞄一眼他的唇,小臉愈發滾燙。


    他背在身後的手伸出,掌心赫然是一枚金幣,她瞬間冷靜,拿起觀察,\"這是剛剛那男孩的?\"


    尉遲晏直勾勾注視她紅腫的唇瓣,手伸過去,輕輕抹去嘴角被廝磨暈染的口脂。


    楚嫆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方才的羞澀曖昧蕩然無存,很是正經地分析:\"這金幣是出自唿爾穆之手,那就說明他很大可能還在際州。\"


    他溫柔輕笑,\"殿下,你先前的提議我接受了。\"


    \"你在明,我在暗,事成之後再說。\"


    手覆上她的耳鬢,讓其正視自己,滿眼懇切,期待地問:


    \"剛剛的事……你是真心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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