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裕心急如焚地跑進來,當瞧見眼前的一片廢墟狼藉時,不由得氣紅了眼。


    扒開幾塊破木,找到了被震暈的二人,楚嫆雖被壓在身下,但手護在青黛的後腦勺,擋著了飛濺而來的致命碎瓦,故此那白皙柔嫩的手背鮮血淋漓。


    楚裕抱著她,焦急地高喊傳喚隨行的太醫。


    恰巧此時,佩戴麵具的黑衣人匆匆趕到,居高地注視底下,視線停留在皇帝懷中昏迷的她。


    麵具之下露出的那雙眼眸凝起寒意,深邃不見底中醞釀著滔滔煞氣,定定站了會,轉而扭頭縱身一跳,隱入黑暗裏消失不見。


    餘火未滅,新建的樓閣被炸成殘垣斷壁,皇帝的侍衛包圍整座府邸,裏裏外外排查。


    剛剛的聲響驚動周圍街坊,百姓們嚇得紛紛迴家,不敢在街上多逗留。


    爆炸而生的煙升空凝成雲,夜色漸漸深濃,清冷的月輝被遮掩了大半,天地霎時暗了許多。


    然而,一道黑影正是趁著夜色掩護,直奔目的地後縱身跳下,悄無聲息地潛入一屋內,緩緩走進裏室,床上的人已入睡,但睡得不深,似覺察到什麽動靜,慢慢睜開眼。


    就是此時,一粗布猛然捂住口鼻,緊緊按死,嗆氣時不慎吸入,意識逐漸模糊,直至徹底昏迷。


    半晌後,黑影扛著人跳上屋頂,身後的院落亮起了火光,以不可抵擋之勢迅速蔓延。


    等眾人發現時,大火已經熊熊燃燒吞噬了整個大院,同樣的聲嘶力竭再次響起——


    \"救火!快救火!\"


    \"老太爺還在裏麵沒出來!\"


    蕭家全員出動撲火,徹底亂成一鍋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翌日清晨。


    大火得以撲滅,眾人尋遍了廢墟各處,隻搜出幾具焦屍,經仵作鑒定都不是蕭老太爺。


    耳邊的哭嚎聲起起伏伏,蕭崮注視前方的漆黑一片、破敗成炭的大院,默默攥緊了拳頭。


    咬牙切齒地擠出沉重的話音:\"查……\"


    \"給老子徹查到底!\"


    與此同時另一邊。


    床上的人兒睜開眼,清醒時隻覺頭暈腦脹的,旁邊的楚裕看她醒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連忙將她扶起。


    楚嫆倚靠床頭,這才感覺到右手隱隱刺痛,定睛一看,竟被包得嚴嚴實實的,立刻迴想起昨晚突如其來的爆炸,嗓音帶著些許嘶啞,急忙問道:\"青黛如何了?\"


    \"她受了點皮外傷,不算嚴重,現而在隔壁偏院休息。\"他安撫道。


    楚嫆聽完沒鬆口氣,反倒神情變得凝重,沒再多問什麽,而是道:


    \"現在是早朝時,阿裕你該迴宮了。\"


    楚裕自是明白,緊盯著她負傷的右手,半垂著的眼眸,烏睫遮掩不住那幽深的煞意,渾身氣壓低沉得厲害,緩緩掀起眼簾時,又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話語間盡是狠厲:


    \"皇姐,朕不會讓你白白受傷的。\"


    她沒出言反駁,輕一點頭。


    起身走出屋,命一眾侍衛在府邸四處看護,邊走邊聽身後太監的稟報,昨夜還發生了蕭家大火的事。


    楚裕眉間稍緊,\"蕭老太爺不見了?\"


    \"是的,傳出的消息是惡徒未死絕,將人擄走並放火燒院。\"太監補充著解釋。


    他若有所思地理順頭緒,大步流星踏上馬車,折返迴宮。


    一大早消息傳開,昨夜發生的這兩件大事,讓百姓們愈加好奇,這群惡徒的來曆,竟如此膽大包天,無所不為。


    而此刻眾人口中的惡徒,正在最繁盛街道中央的一棟茶樓裏。


    蒙克一路上樓,聽著周圍人議論的閑言碎語,不由得覺著他太過莽撞,直上三樓的一間廂房,推門而入。


    隻見蕭老太爺渾身五花大綁,嘴巴被死死綁著粗布,捆住的雙手伸在桌上,一把彎刀貫穿右手,鋒利的刀刃將手釘在桌麵上,血水嘀嗒嘀嗒落。


    老先生滿頭細汗,麵色蒼白疲憊,絲毫都動彈不了,也發不出一聲唿喊。


    對麵的尉遲晏則翹著二郎腿,悠閑品茶。


    蒙克合上門,走到他身邊,附耳低聲幾句,說完正事,又忍不住勸道:


    \"街上全都是搜尋的侍衛,我們得盡快脫身才行。\"


    尉遲晏放下茶杯,毫不避諱地直言:\"慌什麽。\"


    \"咱們有殿下相護,區區蕭家能奈我何?\"


    蒙克聽完一時不解,反觀蕭老太爺怒視著他,眼裏流露著不甘與憤恨。


    他從衣襟裏取出一枚羊脂玉佩,正是當年被丘穆陵古收走的那塊,奪迴後一直保管到至今。


    偌大的雲國,唯皇室子弟才會持有的玉佩,任誰瞧了都認識。


    尉遲晏摩挲著,抬眸輕笑道:\"老頭,放你迴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件事你得去做。\"


    蕭老太爺疑惑,他卻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來到桌邊握住那把彎刀,\"你是一介武官,年少時追隨先帝,打下赫赫戰功,家中子孫很是爭氣,當朝為官,同樣深得重用。\"


    \"你們蕭家是京城名門貴胄中的佼佼者,可惜這一切輝煌的背後,卻是用肮髒卑鄙的手段換來的。\"


    越說著,尉遲晏不斷向下施壓,刀刃慢慢下陷,\"比如……勾結外朝,通敵叛國。\"


    \"蕭老太爺應該是知道些吧?\"


    對方的嘴巴被綁得嚴實,任他怎麽盤問都發不出聲音,冷汗直流,每下陷一寸,手部就傳來刺骨的疼痛。


    \"我們這次來,主要是想找一個人。\"他話鋒一轉,岔開話題:


    \"話說你孫兒蕭玧那晚還將我認錯,看來你們蕭家是認識的,既如此也不多說什麽了。\"


    \"我隻給你們五日時間,盡快與那人取得聯係。\"


    \"我的人會無處不在,時時刻刻監視著你們,若時日一到,我沒收到消息的話,你們蕭家全部人都將去地府團聚。\"


    \"再有,敢耍半點花樣,那就死期提前。\"


    說到這,尉遲晏眼神陰狠,猝然使勁拔出,\"我這人向來說到做到,你的好孫兒就是死在我手中的。\"


    \"老頭,你可要認真想明白啊。\"


    蕭老太爺依舊怒視著,手背的傷血流不止。


    尉遲晏冷笑,將彎刀在對方的衣裳來迴擦拭幹淨,旋即收入鞘,扭頭離開,拉開廂門,就這麽大搖大擺地下樓。


    蒙克迴看一眼,也緊隨其後,故意沒關上門。


    兩人從茶樓後院溜出,乘馬車出行,來到城門處時,守衛例行檢查,他便如往常一樣掏出她的那枚玉佩。


    守衛一眼就知,沒有搜查車輛,主動退讓道路。


    就這樣暢通無阻地出城。


    路上,蒙克還是忍不住開口問,\"可汗,為何要放那老頭走?這樣做當真能套出唿爾穆的下落?\"


    尉遲晏愛不釋手地把玩著玉佩,風輕雲淡道:\"隻不過是給蕭家一個警告。\"


    \"若能套出來,那再好不過了。\"


    蒙克一頭霧水,\"……警告?\"


    他倚靠著車壁,繼而解釋:\"就算蕭家有所反抗,要報複的對象也是楚嫆,與我們而言無傷大雅。\"


    \"當務之急,還是得盡快揪出唿爾穆,我們來這少說有兩個多月了,半點蹤跡都沒有。\"


    \"由此可見那混蛋藏得很深,篤定我們會追過來,現在都不曾冒頭。\"


    蒙克思索片刻,恍然迴想起什麽,\"唿爾格多。\"


    \"當初唿爾穆誤以為是你殺的,其實真相是楚嫆為挑起戰亂,故意栽贓陷害。\"


    \"會不會唿爾穆來雲國,不僅僅是躲避我們,還為了報喪子之仇?\"


    尉遲晏把玩玉佩的手一頓,不禁細想著。


    \"就算唿爾穆並未得知唿爾格多的真正死因,但他肯定猜到你會追來,還會去找楚嫆。\"蒙克緊接著分析:


    \"對他來說,你們兩個都是恨之入骨的仇人,不可能會一直躲在暗處,總有一日會站出來。\"


    \"眼下的局勢,蕭家與楚嫆不對付,這正是個好機會。\"


    \"雙方鷸蚌相爭,他趁亂出來補刀,卻不料背後的我們早已恭候多時。\"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現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給蕭家與楚嫆之間煽風點火,讓他們鬥得越狠越好。\"


    尉遲晏垂眸看著玉佩,思緒也理順了,靜默著良久後,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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