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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旨的內容是正式冊封劉曜為輔政王。這樣一來,劉曜剛剛拿下滅晉的大功,如今又大權在握,可以說是整個漢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了。那宣旨的內監等著劉曜恭恭敬敬地將聖旨置於香案之上後,便一臉媚笑地對劉曜說道:“陛下還請王爺往宮內一敘。”


    劉曜自然還是要進宮謝恩的,於是道:“公公稍等,待我去換件衣服。”因公事謝恩,當然要換上朝服,以示重視。


    可那公公一把拉住劉曜,道:“陛下說了,隻是兄弟說說家常,不必那般正式,讓王爺就穿平常的衣服過去,太過正式了陛下也覺得不自在。”


    劉曜聞言也不再計較,直接隨著內監進宮去了。劉曜直接去了劉聰的書房,隻見劉聰躺在臥榻上,雙目緊閉,眉頭緊皺,一隻手擱在頭上,一臉不舒服的模樣。


    “陛下這是怎麽了?”來不及見禮,劉曜直接走到劉聰身邊,看他一臉痛苦的模樣,關切地問道:“可是哪裏不舒服?”


    劉聰聞言睜開眼睛看了劉曜一眼,擺擺手,道:“可能是昨晚喝多了,頭疼的緊。”說罷指了指身邊的位置,道:“坐吧。”


    劉曜卻沒有直接坐下,而是跪了下去,鄭重地說道:“陛下隆恩,以輔政……”


    話幾乎還沒有說出口,劉聰就不耐煩地坐起身子,一把將劉曜從地上拉起來,十分不滿地說道:“叫你坐你就坐,咱們兄弟之間講究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幹什麽?又沒有外人。”


    自打登基後,劉聰便時常覺得孤獨,原來同他親近的大臣一個個都卑躬屈膝起來,兄弟之間除了劉曜外,其餘的本就不大親近,更何況因為劉和之死,他們也都謹慎的很,不常與劉聰來往,劉淩有自己的兒子要照顧,再加上司馬熾一事之後,也像是看淡了一切,輕易不到宮裏來,後宮之中,皇後身體不好,妃子們明爭暗鬥讓他不厭其煩,就剩一個劉曜,這些年一直征戰在外,誰知道一迴來也變成唯唯諾諾的模樣,固守禮節,半步不肯僭越,難道連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最不喜歡這些規矩的嗎?像原先那般快意恩仇不好嗎?


    劉曜看到劉聰煩惱的模樣不再執拗於虛禮之上,這些年他雖不常和劉聰相見,可來往書信和公函卻沒有斷過,偶爾劉聰也會表露出幾分孤獨和脆弱,不止一次說過等他迴來一定要多喝幾杯,大笑幾次。可劉聰能這麽想,劉曜卻不行,他是弟弟不錯,可更是臣子,尤其現在他掌握大權又手握重兵,隻能越發謹慎不惹人猜忌才行,就算隻有兄弟二人在場,他也不能放鬆太過。


    “本想與你大醉個幾天幾夜,可身體卻不允許了。”劉聰捏著額頭,無奈地說道:“想在想起來,父皇的身體倒是比我好上許多,他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還是精神的很呢。”


    劉曜越發不安起來,問道:“四哥怎麽會說起這樣喪氣的話來?可是身體真有什麽不適?”


    “常常頭疼,身上也沒什麽力氣。”劉聰照實說道:“若說有什麽大毛病倒也不至於,隻不過有些力不從心了。”他拍拍劉曜的肩膀,道:“你不用擔心,如今你迴來了,多替我分擔些便是,再加上粲兒也長大了,也該中用了。”


    劉聰說完起身到案邊拿起一個奏本遞給劉曜,示意他翻看看看。劉曜打開,那是另一封奏疏,準備立劉粲為皇太子的奏疏。


    “這是好事。”劉曜笑著說道:“粲兒大了,的確該培養起來了。”


    劉聰卻長長歎口氣,道:“大是大了,卻不像是個有出息的人,立他為太子的心思我不是才有的,給他娶妻也是希望他先成家再立業,可這……”


    劉聰餘下的話沒說出口,劉曜卻懂了,昨晚上劉粲給他敬酒,言語裏對靳氏的喜好是絲毫掩飾不了,而他迴來這兩天裏,也聽羊獻容說了不少,其中便有劉粲懼內惹劉聰不快之言。


    “陛下不用擔心,粲兒大了,自然有自己的主張,再說人家小兩口新婚不久,膩歪些也是有的。”劉曜勸道:“您是做父親的,難道還不希望孩子有個和和美美的家嗎?”


    “靳氏本來一個弱女子,的確沒什麽好擔心。”劉聰頓了頓,說道:“可她背後的靳家卻不是什麽善茬。當時我也不想讓他娶靳氏為妻,可靳氏偏偏又是皇後的母家,皇後最近身子越發不好,我也是為了完成她的心願,可現在看來,這門親事的確是個錯誤。”齊齊中文網


    劉聰原配皇後靳氏跟劉聰伉儷情深,那靳氏溫文爾雅,秀外慧中,很像是個江南大家閨秀,倒不太像匈奴女子,靳氏身後的靳家也因為靳氏發達起來,可靳氏心中很有分寸,不大讓母家沾她的光,可眼瞅著她身體不太好了,靳家人深怕靠山一倒,他們便再無出頭之日,便哀求靳氏將自己的幼妹接進了宮中,也成了劉聰的側妃。


    靳氏的幼妹才剛剛二十歲,進宮後尚算受寵,不過全是看在靳氏的麵子上。可這靳氏病後,也受不得母家不停在她麵前哀歎,她也有些糊塗了,真的怕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後靳家便垮了,顯然她那幼妹是撐不起整個家族的,她便將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兒子身上,做主將自己的侄女嫁給了劉粲,本來劉粲是不願意的,他年紀雖小,可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他懂,靳家人打的什麽算盤他也懂,可他耐不住母親在病榻上的請求,再加上父親也默許了,他便同自己的表妹結了婚,誰知婚後他才發現這表妹不但長得漂亮,而且性子活潑,伶牙俐齒,實在讓他喜歡的很,他便也失了心智,一心隻想討好愛妻,早就忘了要怎麽防著靳家了。


    “你也知道,”劉聰繼續說道:“我當時奪取皇位實在是被逼無奈,我是父皇側妃所生,繼承帝位也不算名正言順,所以我動過心思,想立先皇後的親生子劉乂為皇太弟,可他堅決不肯接受,我這才放棄了原有的打算。可劉粲,實在是讓我不放心啊。”


    劉乂當年在劉聰和劉和爭奪皇位之時是站在劉聰這一邊的,又因為他是先皇後所生的嫡子,所以當年劉聰便想扶劉乂登基,可劉乂不願意,劉聰登基後一直不忘這份恩德,對這個弟弟照顧有加。隻是劉乂一向低調,盡管地位尊貴,可一直恪守本分,也從不和劉聰過分親近,這次立儲突然立到了他的身上,他當即便推辭了,皇位既然已經是劉聰的了,那麽自然應該是劉聰的兒子將這皇位傳承下去,他登基為帝是沒有什麽道理的。


    “四哥正當壯年,顧慮這麽多做什麽?”劉曜道:“粲兒尚且年輕,多曆練些總會好的。”


    “所以我將他托付給你,你務必給我看好他。”劉聰鄭重地說道:“他年紀小,心性不定,被靳氏吹幾句耳旁風就不知東南西北了,你要將他往正道上領才是,我們的仗還沒有打完,天下也尚未統一,我不能把天下交到了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子身上。”劉聰歎口氣:“我老了,精力不濟,這時候不靠你還能靠誰呢?”


    劉曜點點頭,起身對著劉聰行了一禮,道:“臣領旨。”說罷抬頭,看著劉聰又認真地說道:“四哥放心,你交給我的,我必會全力以赴。”


    劉聰這才滿意了,扶起劉曜,笑著道:“你便辛苦些,我知道你剛從戰場迴來,想跟弟妹過過安穩日子,你放心,等這些全都解決了,一切走上正軌了,你想過怎樣的日子朕都允你,你迴去也跟弟妹說說好話,做哥哥的總不會唬你就是了。”


    劉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容兒也不是那般不講道理的人。”


    “那便好。”劉聰說著招唿人端上棋盤來,道:“來來來,你我兄弟好人好久沒有殺上一盤了,你常年在沙場拚搏,我常年窩在這宮中,看看如今我還是不是你的對手了。”


    “哥哥頭不疼了?”劉曜問道。


    “嗐,”劉聰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看見你就不疼了,下棋下棋。”


    劉聰許久沒有這樣高興了,劉曜也很久沒有這般放鬆了,兄弟二人連著下了五盤棋這才算是過癮了,再看看窗外,天色都已經黑了下來,劉聰再留劉曜用膳。吃過飯,劉聰再沒有留下劉曜的理由了,這才有些不舍地放劉曜離開。


    “四哥這是怎麽了?如今我迴來了,一時半會也不會再走,哥哥想再下棋,叫我便是。”劉曜笑著說道。


    “沒什麽。”劉聰看起來有些沮喪,道:“開心的而已。”


    劉曜正準備離去,突然有內監捧著一本奏本走了進來,對著劉聰說道:“啟稟陛下,河內王求見。”


    “這麽晚?粲兒怕是有什麽要緊事。”劉曜說道。


    劉聰拿過內監手中的奏本,攤開一看,臉色驟變,難以置信道:“劉乂,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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