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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淩聽完劉聰的話,無力地將那些紙張放迴他的案頭,半晌,才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四哥,其實他暗中的這些活動我已經知道了。”


    劉聰聞言吃了一驚:“你知道了?”


    劉淩點點頭。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喜歡在意的男人是不是如她一般喜歡她,愛著她,她一下子便能感覺出來。她承認一開始是她動了心,即便知道司馬熾娶了劉氏,她也沒有放棄,自己是匈奴人,不將就漢家那些禮數規矩,喜歡了便是喜歡了,雖也猶豫過可最終理智沒有抵擋得住感情,她沒有掩飾,幹脆地跟司馬熾吐露了心跡。


    司馬熾一開始是拒絕的,可幾次下來,他便猶豫了,最終同意了娶劉淩的要求,劉氏並不是障礙,男人有兩個老婆算什麽,更何況劉淩都不介意,他有什麽好在乎的?當時劉淩以為這個男人對她至少是有愛的,可沒用多久,她就發現了他的別有用心。


    可能是時間比較緊急,再加上環境比較惡劣,司馬熾這次並沒有上次對付東海王的耐心,他雖然還是一幅韜光養晦甚至自暴自棄的模樣,可內裏的動作卻是越來越大膽,不但和晉朝近臣走得頗近,還跟長安城取得了聯係,甚至已經說服長安發兵平陽,他裏應外合先斬殺劉聰,趁漢朝內亂,長安一舉破城,光複晉室。


    這樣的大動作自然逃不過整日與他在一處的劉淩,可司馬熾並不擔心,他以花言巧語糊弄著劉淩,告訴她一旦事成,他一定讓劉淩做晉朝的皇後,母儀天下,還可以讓劉林做晉朝的太子,反正他本來也姓司馬。


    劉淩詫異地問司馬熾,道:“你可還記得我是漢朝的長公主?”


    司馬熾不屑地笑道:“長公主又如何?漢朝不過是你的母家,你嫁了司馬遵便已經是司馬家的人了,再嫁一次我又如何?再說那羊獻容還是晉朝皇後呢,不照樣嫁給了劉曜為妻?如今還有了劉家的,天下之事,隻要我當了皇帝便是我說了算,有什麽是不可以的呢?”


    司馬熾的那副嘴臉讓劉淩一下子便清醒了過來,也許這個男人曾經真的很厲害,扳倒了司馬越,還博得了羊獻容的敬重,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時的那個他了,在平陽的這一年,讓司馬熾的心境變了,變得急功近利,不可理喻,初見他時的那一絲絲驚豔讓劉淩昏了頭,可深入認識後,此人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模樣也讓那過往的美好霎時不見了。


    劉淩當時扭頭便走,司馬熾哪肯放過她,生怕她將自己的計劃說出去。說到底,還是他對自己過分自信,以為陷入愛情的女人都是不理智的,以為劉淩也是這樣的女人,甚至以為她不過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變化。他接近劉淩不過是看中了劉淩的身份,她是劉聰的妹妹,一旦能被自己所用,日後刺殺劉聰便是事半功倍了。


    司馬熾糾纏了劉淩幾次,劉曜所見的那次便是最後一次,他突然親上劉淩時,劉淩瞬間意識到自己不能就這樣退出來,一則一旦惹惱司馬熾,他不知會怎樣報複,以他現在無所不用其極的心思,擄走劉林來威脅她都不是不可能的,她不能拿自己兒子冒險。二來,若她真能參與其中,知曉他們的計劃,從而配合劉聰,必定一石二鳥,不但能打亂司馬熾的計劃,甚至長安說不定也就此攻下了。


    她是劉淵的女兒,說什麽也不能給父兄丟臉。今日她來找劉聰,並不是為司馬熾求情來的,而是來將司馬熾**捉拿剿滅的。


    劉聰聽了劉淩的話大吃一驚,他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是這樣的心思,果然是匈奴人家的女兒,就是這般心思廣博,絕不為一點兒女私情就哭哭啼啼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果然是好樣的。


    劉淩自嘲地笑了笑,道:“哥哥莫要誇我,但凡他司馬熾有一點點愛我之心,哪怕我知道他利用我,我恐怕都不會這般心狠。偏生我此生最恨玩弄我於鼓掌之中這等人,他先不義,我又何必心慈手軟。”


    “好。”劉聰拍拍劉淩的肩膀,道:“此事我等再議,你先迴去吧,告訴司馬熾,大大方方來殺我,我等著呢。”


    轉眼又是新的一年,新年剛過,老太妃便不行了,如今這宮中隻她一個老人,雖孩子常去陪她,可她終究太過孤獨。年前她的身體就不好了,劉聰心知她時日不多,便特地命宮裏上下按照晉朝習俗過個新年,好讓老太妃開心開心,果然老太妃高興了,身子也爽利了些,隻是年後,她終於還是撐不住了,於一個飄著小雪的日子與世長辭。


    劉曜和劉淩都傷心萬分,這老太妃跟他們的母親差不多,從他們小時候起便親自照顧他們,操心他們的學業,婚事,更是在劉曜身陷囹圄的那段時間前後奔波,撐起了整個劉家。她對得起劉家,劉家自然要善待她。


    羊獻容也念著這位老太妃的好,她小時候常到劉家去,吃的便是這老太妃親手做的糕點,身後也總是跟著她的叮囑:小心點,別摔著。言猶在耳,不過幾十年都過去了,轉眼間,他們長大了,老太妃也走到了人生的盡頭。七彩中文


    老太妃的葬禮過後,劉聰接連輟朝幾日,對外說是老太妃薨逝,輟朝是為表哀悼,可劉淩告訴司馬熾,劉聰生了病,臥床不起。


    “什麽病?”司馬熾眼裏放光,忙問道:“嚴重嗎?”


    劉淩搖搖頭:“倒不是什麽重病,隻是有些麻煩,需要慢慢調養,恐怕要費些時間。”她看了司馬熾一眼,歎了口氣,道:“我四哥這人毛病比較多,平常湯藥之事非得我四嫂親自服侍才行,可我四嫂最近也身體不好,無法侍疾,我想想還是我去吧,我是女子,總會細心些,又是他親妹子,也方便些。”


    “去,該去的。”司馬熾忙道。


    劉淩便不吭聲了,司馬熾緊挨著劉淩坐下,一隻胳膊大膽地攬住她,問道:“你可真考慮清楚了?”


    劉淩當然明白司馬熾是在問什麽,於是點了點頭:“我說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再說你為林兒考慮的也是對的,他到底是姓司馬的,認祖歸宗也是應該的。”她歎口氣,道:“我知道現下是個好機會,你說吧,要我怎麽做?我既然告訴你他生病的消息,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司馬熾便從一個罐子中摸出一小包藥粉遞到劉淩的手中,道:“此事若成,我記你一大功,你便是我晉朝當之無愧的皇後,我敢保證,無人敢質疑你半分。”


    劉淩深深看了司馬熾一眼,點點頭,將藥粉收進了自己的衣服中。三日後,司馬熾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通知劉淩動手。


    當晚,看似一切正常的漢宮突然傳出驚天動地的哭聲,有人在宮內嚎哭奔走,高喊:“陛下駕崩”,頓時間,宮裏亂成了一團,人們驚慌失措,唿天喊地。突然間,宮外也亂了起來,數千人馬身披甲胄,將皇宮包圍了起來。


    宮內守軍因為突聞皇帝駕崩,將軍們都去內廷值守,宮門處無人指揮,兵士們毫無章法,因此很快的功夫,宮門便被破了。司馬熾大喜,領兵闖入皇宮,直接將前極殿包圍了起來。


    漢朝皇宮仿洛陽宮建成,隻是規模小了許多。劉聰登基後便住在前極殿的後殿,而這前極殿也是整個漢宮中最重要的地方了,皇帝的禦座便設在此處。因為劉聰的駕崩,司馬熾很快將皇宮占領,他有些得意,號稱無堅不摧的漢軍其實不過如此,皇宮說破也就破了,接下來,便是長安大軍出發出征平陽,徹底光複大晉。


    司馬熾笑著一步步登上了禦座,可就在他要坐上去的那一刹那,身後突然出現一個聲音:“你真覺得你有本事坐上那把椅子嗎?”


    司馬熾一驚,迴頭一看,劉聰領著劉曜和劉淩站在門口處,那些守在外麵的兵士哪裏還看得見影子?


    “你……”司馬熾指著劉聰,驚慌失措地喊道:“你不是死了嗎?”接著他看向劉淩,瞬間恍然大悟又有些難以置信:“你背叛了我?”


    劉淩冷笑一聲,道:“怎麽?你真以為我會為了你這等薄情寡義之人背叛大漢嗎?在你眼中,我等女兒家就這般無用又無腦嗎?你跟獻容認識了許久,也早該知道,女兒家也是有理智心狠之人的。”


    司馬熾全都明白了,這些時日劉淩的濃情蜜意不過是將他拖入這場局的陷阱而已,不過他不能怪她,隻能怪自己而已。自己得知長安城立了太子便急了,心亂了就辨不清方向,也看不清前路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其實隻要稍微想一想,司馬熾便明白今日這樣順利的行動一定是有問題的,可是他被喜悅衝昏了頭腦,也被這些時日的屈辱不甘逼著往前跑,卻全然沒顧自己跑的路是對是錯。


    司馬熾認輸了,他坦然地看向將他圍起來的弓箭手,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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