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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挺離開成都王府後,本想迴劉府複命,劉淩到底是劉淵最小最疼愛的女兒,她出嫁,劉淵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擔心勝過了開心,所以對羊挺是千叮嚀萬囑咐,讓他送劉淩入成都王府後務必迴去迴報一聲。


    穿過了兩條巷子,羊挺看見羊附急匆匆地往前趕著路,而他趕路的方向既不是迴家,也不是去書院,這條路再往下走,是往河間王府去的。羊挺迅速地將河間王和成都王聯係在了一起,司馬普口出狂言,也隻是說他父親要當太子了,如今的情勢,如果是成都王的叔輩們奪了皇位,那太子之位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成都王的頭上。可是,若河間王聯合成都王逼退齊王,則有可能河間王以東宮之位為謝禮送給成都王,所以太子之說不過是口誤,皇太弟倒是有可能的。


    羊挺默默地跟在羊附的身後,果然見他走到河間王府後門的小巷中,靜靜地等著什麽人。不一會兒,便有人從王府後門出來,徑直走向羊附,兩人低語了一陣,那人便迴去了,羊附看看四周,也轉身離開。


    羊挺緊跟其後,在羊附轉了一個彎後,他快走了幾步,趕上了他,從背後拍了下羊附的肩膀。


    羊附明顯被嚇了一大跳,迴頭一看是羊挺,鬆了口氣,說道:“你怎麽在這?”


    “我奉侯爺的命送劉家小姐出嫁,這會兒正趕往侯府複命。”羊挺故意問道:“大哥在這做什麽?”


    羊附淡淡地說:“見一個故友。”


    羊附這扯謊的本事實在是高,若不是羊挺親眼所見他跟河間王府的人密會,恐怕他這副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模樣真的會讓他信了他的話。羊挺見羊附不說實話,也不追問。兩人默默地往前走著,到了巷子口,便分開朝兩個方向走去了。


    羊挺到了劉府,告訴劉淵婚禮儀式一切順利,成都王府對劉淩很是看重,一切安排都是最好的,他們也請羊挺轉告劉淵,必會善待劉淩,讓劉淵放心。


    劉淵點點頭,道:“你給曜兒去封信,告訴他他妹妹結婚的消息。”


    “是。”羊挺迴道,卻仍舊立在原地,並不離開。


    “還有事?”劉淵好奇地問道。


    “這個……”羊挺支支吾吾地說道:“卑職在成都王府吃酒,去茅房的時候無意見到成都王的世子,他有了幾分醉意,竟口出狂言說,”羊挺抬眼看了看劉淵的臉色,見他並沒有什麽反應,隻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成都王要入主東宮了。”


    劉淵聽後,意味深長地望了羊挺一眼,道:“那又如何?”


    “卑職隻是覺得,如今小姐嫁入成都王府,若是日後成都王成為了皇太弟,那便有機會登上帝位。司馬遵雖是成都王的義子,可成都王對他也是看重的,況且他也的確是司馬家的血脈,有沒有可能,我們……”羊挺在心中盤算著用詞,才道:“若是我們能助成都王一臂之力,也是為了小姐做打算。”


    “羊挺啊,”劉淵耐心地等著羊挺說完了心中所想,才說道:“我領軍在外,不涉朝政之事,諸王之間的明爭暗鬥,我從不參與其中,這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卑職知道,隻是……”羊挺又道:“隻是如今情勢不太一樣了。”


    “有何不一樣了?”劉淵一字一句地說道:“不管諸王再鬥,


    這天下都是姓司馬的,不管日後這成都王當不當得了皇太弟,這跟淩兒無關,更與我無關。你聽懂了嗎?”


    羊挺自然是聽懂了,可他不服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劉淵看似領著大軍,可他在朝中身後無人,他的大軍絕大部分都是匈奴人,一旦朝廷看他們不順眼了,即刻就可以以叛亂之罪剿滅,到時候劉淵便是被動的,除非叛亂,否則便沒有什麽活路,可晉朝各路兵馬都不弱,如今是各王相爭所以亂象頻出,一旦這些王爺們將兵馬結成一路攻劉淵而來,他恐怕勝算並不大。可若是他搭上了成都王便不一樣,他可以助成都王奪取天下,日後再助司馬遵當上太子,他便能成為有權有兵的國丈,到時權傾天下,還有誰能動的了他?


    羊挺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劉淵,行了個禮便退下了。他心中有自己的打算,在劉淵的軍中,一個小小的副將,連品級都是不入流的,如果他能迴京,投到河間王或者成都王的軍中,甚至入牙門軍和宿衛軍,混個四五品的官,那才是有出路的。


    劉淵望著羊挺的背影,眯起了雙眼。他一向不喜歡羊挺,從見他第一麵起,他便知道這是個為了出頭不惜一切代價的人,加入他的軍中可以說是無奈之舉,他將他帶在身邊,除了是為了跟劉曜聯係方便一點而已,更多地是為了觀察他,可觀察了這麽久,他對他還是沒辦法信任。到了今日,他多少感覺出了羊挺的不知足,他有一種預感,若是將羊挺繼續留在自己身邊,他一定會惹出事端,帶來大麻煩。


    劉淵在心中盤算良久,也許是時候將劉曜接出高句麗,帶迴自己身邊了。他的幾個兒子,長子劉和因為劉曜之事受了重罰,也失了他的心,二子本是劉和的人,可自從劉和失了勢,他卻做了不少拉踩劉和的事情,這讓劉淵十分憤怒。三子資質平庸,難擔重任。四子劉聰最為優秀,可劉淵的五部人馬不可能隻靠一個劉聰,他總得為劉聰安排一個得力的人手,剩下幾個兒子都是泛泛之輩,難入劉淵的眼,隻有劉曜,是除了劉聰外,他最為看重的兒子,也是他必須要委以重任的兒子。這兩年,劉淵放任劉曜在外,除了曆練他,也是為了緩和幾個兒子的矛盾,如今匈奴五部基本整頓完畢,的確是到了將劉曜接迴的時候了。


    羊挺迴到羊府,便到了孫氏的房中去請安,卻看見林氏和阿齊也在那裏。羊挺請了安,便道:“我剛碰見大哥了,在河間王府那邊。”


    他刻意加重了“河間王府”四個字,想看看母親和嫂嫂有什麽反應,確定一下她們知不知道羊附在搞什麽名堂,他不想成為家裏唯一不知情的人。可是孫氏僅僅“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羊挺看向林氏,林氏臉上也沒什麽變化,說道:“他說要去見個故友。”


    羊挺眼珠子一轉,笑著說:“哥哥從小到大就喜歡悶在家中,哪來的什麽故友啊?”他看著林氏,道:“嫂嫂,該不是我哥哥養了外室吧?你們也大婚多年,哥哥一直沒有納妾,怕是也膩了,況且你如今有了身孕,他也……”


    羊挺話還沒說完,孫氏便動了氣,道:“胡說八道,你莫要把軍中老爺們的那套拿到家中來,對你嫂嫂,還是要尊重的。”


    林氏卻道:“母親也別動氣,羊附毛病雖有,卻不會養什麽外室。我早同他說過,若有一日膩煩了我,他就可以納妾,納怎樣的人我也不管


    ,納幾個我也不管,隻要他高興了,我怎樣都成。”


    孫氏接話道:“可羊附也不是那樣的人。”


    羊挺撇撇嘴,道:“天下男人可不都是一樣的?我才不信哥哥會一輩子隻得嫂嫂一人。”


    “說得這般真的一樣。”孫氏白了羊挺一眼,道:“可沒見你娶個女人迴來,二十來歲的人了,也不著急。你又是常年在外的,母親想替你操心也操不上,如此這樣,你若是在從軍之地認識個什麽人,娘也不在乎,總該給你個家,娘這輩子也就完滿了。”


    羊挺見話題又轉到了自己身上,連忙打著哈哈過去了,隻是看孫氏和林氏這般模樣,他實在不確定她們是否知道羊附在做什麽。若說知道,她們未免太自然了些,完全沒有露出什麽破綻。若說不知道,她們這麽匆匆地轉移了話題又是為了什麽。


    想了想,羊挺又道:“我迴來這些日子,哥哥總是很忙碌,他不過在書院教書,怎得這般忙?我在軍中也不見得這麽忙。”


    “你哥哥是先生,傳道授業解惑之人,麵對的都是莘莘學子,怎敢有一絲懈怠。”林氏說道:“況且他那書也沒有停筆,所以他迴家就悶在屋中,你自然覺得見他少了。”


    孫氏則是不經意地說道:“以前也不見得你這般關心你大哥,今天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羊挺說道:“我眼見著又要走了,總想找大哥喝幾杯,卻總也見不到他,所以問問。”


    說話間,羊玄之從外麵醉醺醺地走進來,孫氏未起身相迎,還示意林氏也不必起身,隻有羊挺趕緊上前扶住父親,攙著他坐到了母親的身邊。


    “你怎麽先迴來了?”羊玄之看著羊挺不滿地說道:“我讓你多結交些人,你全當耳旁風了。”


    “我趕著去劉府複命。”羊挺道:“可父親怎麽知道我沒有交到什麽人?”羊挺神秘地一笑,說道:“我遇見了成都王的世子,他可是拍著胸脯說要提拔我呢。隻是,”羊挺頓了頓,說道:“許是醉話,他還說他父親成都王要當皇太子呢。”


    “醉話醉話。”羊玄之立刻擺擺手,說道:“先帝都死了,成都王是先帝的兒子,還怎麽當皇太子?皇太弟還差不多。”他哈哈笑著,道:“你們在這這般熱鬧,在說些什麽?”


    “說給羊挺娶妻呢。”林氏笑著道:“母親操心羊挺的婚事,想他在軍中尋個好姑娘呢。”


    “胡鬧,他可是堂堂國舅爺,婚事哪能隨便?”羊玄之便對孫氏說道:“你在宮中那麽久,想來也認識了不少貴婦,誰家有女待嫁的,便說給挺兒,婚姻大事,自當門當戶對才好。”


    羊挺立刻來了精神,附和著說:“是啊母親,您是皇後的母親,京中貴婦誰還不巴著您?我這婚事還得您操心,再說,”羊挺笑笑:“您跟這些人走得近些,消息也靈通些不是?我倒是聽說齊王有個幼女,二八年華……”


    “不可不可,”孫氏連忙擺手道:“齊王不可。”


    羊挺狐疑地望著母親,齊王為何不可?羊家與齊王家雖算不上門當戶對,可齊王那小女兒是個丫鬟所生,在府中也不受重視,若真娶入羊家也沒什麽不可以的,況且這也就是句玩笑話,母親這麽大的反應,明明是心中有事,看來,她的確是知道些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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